夜幕降临时分,天色逐渐转晴,幽暗夜空上微弱的星光稀疏暗淡,花园凉亭里烛光明亮,清雅沉静。景晖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饮酒,李敬芳下职回府路过花园时,正好被叫住。
“李将军,有空吗,过来坐坐。”
李敬芳提起衣袍下摆步上台阶走进凉亭,在景晖面前站定,看了眼桌上的酒壶酒杯,还有几样小点心,再看看景晖脸上神情冷静平和,完全猜不透他有什么打算。
“何事,三公子请讲。”
“过来坐,我请你喝酒。”
景晖兀自斟满一杯酒抬手递给过去,李敬芳见状也不回避,接过酒杯在景晖对面坐下,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三公子,你今日可在府中打人了?”
“对,没错,就在这儿打的。”
景晖承认的干脆利落,顺便用眼神指了指凉亭外打人的地方,李敬芳低头“哧”的一声轻笑。
“那人是府中婢女小梅的兄长,我见过他几次,早就想打他一顿,只是大人不允,不想今日三公子可是一鸣惊人。”
听到这番言语,景晖瞪一眼李敬芳讪讪的坏笑,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李将军,竟与自己还有秉性相投之处。
“老头子也知道此事?”
“大人自然知道,不过他和我说了,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相信你。”
“屁话,打都打了,他能怎样;本少爷最讨厌欺负女人的人,算什么男人?”
景晖一边给自己倒酒,顺便伸手过去将李敬芳放在桌上的酒杯一并斟满,李敬芳一手放在桌上轻轻叩击,轻笑不语,二人一时间沉默,各自往口中灌酒。
“那日我用茶水烫伤你的手,你为什么不躲,你不疼吗?”
“在认识林大人之前,我所承受的伤痛比之残酷十倍百倍,三公子一个小玩笑,为难不了我。”
“哼!”
当日自己明明是刻意为难,对他来说怎么就是一个儿戏了?景晖实在心有不甘。
“李敬芳,你可知你手中佩剑是何来历?”
“绝尘剑,是长公子的遗物,大人送给我的。”
“知道你还要?”
“有何不可。”
“你是真不懂吗,老头子将它送给你,并不是待你亲如子侄,而是时刻提醒你不要做任何逾矩之事,否则便会连累他;他知道以你的能力若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他以此剑来约束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能坦然接受绝尘,以表我心无二志,我不会做不合礼法之事。”
“他可以用我大哥的牺牲来换他重回大理寺,他日一样会牺牲你换取他仕途光明,当然也包括我,我们都是他匡扶李唐基业的棋子,你不清楚吗?”
景晖越说越激动,这些话在心中久久积累,此时却对着李敬芳全力倾泄,一发不可收拾,又一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敬芳从旁听的沉着冷静。
“不会的,景晖,你一直以来都误会大人的人格了,他是一个性情高洁的明官,也是一个普通长者,更是一个慈和的父亲;如果你愿意,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弄明白他对你有多宠爱。”
“切~”
景晖一声不屑的冷笑,笑李敬芳执着,也笑自己可笑。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有我了解他?”
“至少现在,我比你了解他。”
景晖终究语塞,再想辩解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此一瞬间,整个心里空荡荡的毫无着落,继续沉默良久之后,起身向李敬芳俯首一拜。
“昔日种种,小弟轻狂,对不起。”
李敬芳霍然起身,看着眼前的三公子,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晕开一个柔和儒雅的恬淡笑意,院子里的风,吹的也没那么凉了。
“无妨。”
景晖走到桌边拎起酒壶将二人酒杯一同斟满,随即端起自己的酒杯举到胸前。
“李将军,我敬你。”
李敬芳立刻端起桌上酒杯颔首回礼,二人互敬后仰头一饮而尽,景晖转身拂袖出了凉亭,信步走下台阶。
“三公子,以后少喝点,醉酒伤身。”
景晖并不回头,抬手随意朝身后凉亭里摆了摆,身影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近几日林立特别开心,府中一切事务进展顺利,林澈与李敬芳回府后,很少再讨论公务,还时常拉起家务事;三少爷最近很是安分,甚少出去喝花酒,偶尔在府中和李将军遇上,二人也能和气的打个招呼,这是转了心性吗,难道是因为天气寒冷,大家都没了火气,还是年关近了,大家心情也都跟着好起来了?
时节已到腊月初上,城中喜气洋洋;酉时过后,景晖在府中吃过晚饭后随即出府,乘坐一顶小轿直奔醉春楼而去,进了大厅后,也不和其他姑娘们逗乐,直接去了二楼雅间找浅雪姑娘。
“浅雪,今日跟我出场,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定不为难你,而且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林公子,我说过,我只是琴姬,除了抚琴,我什么也不会做,请你放过我。”
“那就带上你的琴,跟我走。”
不由分说的拉起浅雪手臂,抱起一旁桌上的古筝拉扯着往外走,到了前厅老鸨面前,将自己腰间钱袋解下来全部扔到老鸨手中,拉着浅雪出了醉春楼。
“酒可以路上喝,话可以路上说,到了地方按我说的做。”
景晖将浅雪塞进轿中,把古筝交给随行之人,自己随后跟着上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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