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李敬芳并未伤害我分毫;他在制住我时用左臂勒住我脖颈,右手挥刀看似利刃封喉的招式,不过是割伤到自己左臂鲜血浸染了我衣袍领口,我随即倒地假死,他再借机故意受伤引你的人救他离开去见你,好让自己将幕后之手一探究竟。”
李长平奋力挣扎着身子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李敬芳,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不信,我费尽心思寻你回来,我不信我弟弟是狡猾之徒!”
李敬芳并不打理,双眸冷若冰霜,万分戒备机警的扫视四周,手上制住李长平的短刀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大理寺差役将房中林澈的灵位挪去,房中立刻成了临时的大理寺公堂,两位侍婢扶着武皇陛下高坐于正位之上,林澈胸有成竹浩气凛然走到李长平面前。
“可笑。李敬芳告诉我他亲眼目睹整个饷银被劫过成,匪徒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军士,我看过他的随身佩刀便选择相信他,兵部验尸结果说李敬芳那些枉死大漠的僚属均死于剑伤。若林某所记不错,羽林卫中郎将汪皖应该是位剑术高手;饷银交割及运送路线只有汪皖清楚,饷银到李敬芳手中不足半日就被劫夺,除了你汪皖别无他人,你杀人劫饷嫁祸给李敬芳,再派人逼他逃走又一路追杀让他走投无路来洛阳,不过是为了逼反李敬芳助你们今日刺驾,一切可是如此?”
“是又怎样,我让汪皖如此作为,不过是找回我弟弟让他认祖归宗,随我一起为家人血仇!”
“别说的那么好听,劫夺饷银不过是你一己私欲,只可惜李敬芳他性情纯良、为人正直,他才不屑与你们同流合污。我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便拜求陛下约定今日之计,好让汪皖信以为真引你前来自投罗网,汪皖一切行动,陛下的隐卫全然清楚;听见了吗,外面的打斗声是龙武卫将士勤王捉贼的声势,梁王殿下已带领兵部众将士重新查封了韩王府,且悉数找回被你们劫走的五十万两军饷,你们的美梦该醒了!”
李长平被气得几近疯狂,底气全无声嘶力竭。
“不可能!韩王府已没落多年,你怎会知道饷银在那里!”
“当然是李敬芳告诉我的。”
“你胡说,你胡说!我弟弟到府中时一直受伤昏迷,醒来后他所有举动全在我监控之中,从未踏出府门半步,如何告诉你这等事情?”
“这就是李敬芳的聪明之处,他差你府中杀手去城南沈氏医馆送药钱,你却不知他私进医馆拿药治伤留下过银钱,他可是洛阳城中百姓口口相传的贼中君子。李敬芳来洛阳城中唯一去过的两个地方是大理寺和沈氏医馆,我命人在那里等消息,你的杀手替他送钱过去,一眼被认出包裹银两的口袋是李敬芳身上衣袍撕下的布料,随即跟踪你的杀手去到韩王府,发现你们的藏身之处。”
“林澈!你老奸巨猾,实在可恶!”
“可恶的是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阴谋小人。”
李长平彻底失了方寸,双眸猩红凶光毕露拼命挣扎死死瞪着李敬芳。
“李长恭,你这孬种,不肯为亲人报仇还背叛亲姐,你不得好死!”
李敬芳扣着李长平背后双臂,手上力道稍有动摇松懈,只一瞬间,继而再次加重力道 。
“你是不是我姐姐我不知道,但是你伙同汪皖大漠劫饷、残杀我同袍兄弟嫁祸给我,污我清誉,让我蒙受不白之冤,手段卑劣残忍,无论如何我定将你拿下交给陛下和林大人,让你受大周律法严惩。”
“哼!哈哈…李长恭,你既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你,你不配做李性子孙!”
趁李敬芳稍稍分神,李长平疯魔般运功抓起手边落在地上的短剑,一招闪身冲出李敬芳挟制,手中短剑迅猛向正位上武皇陛下刺去,李敬芳急忙上前一招挡开,二人再次激烈缠斗,刀剑齐鸣撞击出粒粒火花,后堂周围打斗声由远及近,由强到弱逐渐消逝安静下来,林澈一声惋叹上前走到汪皖身边。 “
汪将军,林某已知你与李长平关系亲密,她一介女流被仇恨束缚,你随他谋划刺驾又是为了什么;你是天子亲勋,御前禁卫四品武将,高官厚禄耀武扬威,陛下待羽林卫向来不薄,你何以糊涂妄为?”
“呵!我不糊涂,你只见我今日风光,可知我心中血泪仇苦?‘汪’字无泪本是王,并州王氏家业兴盛,我姐姐天之骄女母仪天下,却被武氏妖妇依仗先帝荣宠狠绝残害,手段惨无人道,邃诛连王氏大批皇贵宗亲,林大人不会不知,血泪仇耻我岂能忘?我无限隐忍藏身禁宫,在武氏身边蛰伏多年,只为等待今日,此恨不消,我枉为男儿!”
“原来你是王皇后的幼弟。”
林澈着实惊诧,完全不曾料到洛阳还有王氏一族后人。
“所以,林大人,我本敬重于你,但事已至此,你若阻拦我复仇,我绝不手软。”
话已言尽,汪皖再无法冷静面对眼前一切,索性放手一搏,握紧手中长剑抬手直刺向林澈,一旁李敬芳正与李长平缠斗不休,目光扫过身后汪皖,见林澈身陷险境,最后一分恻隐之心消磨殆尽,狠狠一掌击中李长平胸前,快速飞身跃到林澈身前,直接用左臂挡住汪皖刺来的长剑,任由剑刃染血而过,右手奋力挥出短刀砍在汪皖左肩上,顿时刀刃处血流如注,汪皖左肩一阵巨疼,放弃手中长剑双手紧握住李敬芳砍在自己肩头的短刀,顽强的和李敬芳对峙,目光斜视一眼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发丝凌乱仪态全无的李长平,二人眸光相遇的瞬间,李长平立刻会意,悄然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锋利精巧的匕首,竭力爬起身飞扑刺向端坐正位的武皇陛下,林澈忽然窥见,肃然沉声大喝。
“保护陛下!”
一旁戍守的衙差卫士匆忙上前阻拦,眼见李长平手中匕首凌厉刺出险象环生,李敬芳顾不得继续和汪皖纠缠,出其不意左手从短刀刀柄里拔出暗藏的一枚飞刀疾速掷出,小小利刃即刻刺进李长平心脏位置,只见李长平身子忽然一僵,随之仰面轰然倒地,林澈终于松了口气。李敬芳猛然拔出被汪皖紧握手中的短刀,一记飞腿将汪皖重重踹倒滚到一旁,四周卫士见他二人再无还手之力,纷纷上前一并将二人拿下。一时间,梁王武三思带领兵部众将涌进房中屈膝行礼跪拜。
“回禀陛下,臣等奉旨勤王捉拿叛贼,已在韩王府悉数追回五十万两失窃饷银,现所有逆党、刺客皆已伏诛。”
“好,退下。”
从头至尾,武皇陛下目睹一切发生又结束,帝王之尊淡然的像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者,看了一出好戏而已,心中并未掀起一丝波澜;整座后堂及厢房中迅速被处理干净,闲杂人等遵循各自职责有序退出御前,厢房中一片清静。李敬芳小心翼翼将自己手中短刀放到地上,端正身形缓步走到正位前方单膝跪地俯身行礼,林澈上前在李敬芳身旁站定拜伏。
“陛下,臣林清远奉旨查办凉州军饷失窃一案,时至今日,案情水落石出,特向陛下交旨。”
“嗯,林卿免礼。”
武皇陛下随意扫视面前二人一眼,暗示颔首斟酌,不动声色一番严谨思虑,眸光冷峻威严的停在林澈身旁。
“李敬芳,你可知罪?”
“回陛下,末将护饷不利,犯了失职之罪,愿听凭陛下发落。”
李敬芳正色跪于御前对自己失职之责供认不讳,并无半点推卸,下意识将自己左臂伤处血污向后躲藏,谨防失了礼仪。
“李敬芳,你的确失职,继而戴罪立功协助林卿告破逆党阴谋,但朕还是不能饶了你,你明白吗?”
“陛下,末将不怕死,只怕含冤受死,一路奔走来洛阳只为证明自己清白;末将早年投身凉州卫军营中,立志忠君为民、保家护国,生死早已无碍,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再无牵挂,听凭陛下驱处。”
“好。林卿,自今日起,通知刑部撤销对李敬芳所有通缉令,还他清誉,但李敬芳的身份,朕的确始料未及。”
“陛下,臣定尽快处理好此案所有善后事项,请陛下放心。”
武皇陛下颔首应允,低眉敛目神色考究的看着李敬芳。此刻李敬芳跪于御前如释重负,一言一行自在轻松,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陛下,当年韩王众人兵变之事末将一无所知,无从知晓自己身世,若末将真是李长恭,便是逆臣之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你倒是光明磊落、坦荡的紧,好,那就暂时收押刑部大牢,静思己过。”
一声令下,随即两名差役上前来准备将李敬芳带走,只见他起立转身定住。
“请等一下。”
屏退身侧两位差役,后退一步面对林澈拱手俯身行武将之礼,深深一拜。
“多谢林大人信任,还我清白,卑职不胜感激。”
不待众人反应,李敬芳已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后堂,束手就擒随二位差役去往刑部大牢。林澈看着李敬芳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唏嘘,不由得暗叹;这小子,多率性正直、坦荡磊落的一个人;他若不是李元嘉之子该有多好,他若无半分异心,也许是国之栋梁、大器之才。武皇陛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起身由侍婢扶着走下座位,端庄威仪的路过林澈面前离去。
“林卿,李敬芳的身世从长计议,你去查一查,务必清楚。”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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