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理寺,曾经肃穆公证、雄风凛凛、守卫森严的皇家衙署,安静的死寂、压抑;正堂中宽敞明亮,陈设雄伟庄重,一派浩然正气,后堂厢房中端正的供奉着大理寺卿林澈的灵位,羽林卫将士纷纷守卫大理寺上下,清理出所有闲杂人等,整所府衙静的瘆人。 武皇陛下身着紫檀色刺绣龙纹常服,由身后数十名机警的女官簇拥着进后堂厢房中祭拜,走进林澈灵位正前站定,神色黯然哀默的看着灵位上的名字,屏退两侧羽林卫兵士和随行的一众女官,只留两名贴身侍婢在身后陪同。后堂大门敞开,羽林卫中郎将汪皖带领大队卫士在堂外站成两列,房前屋后均由卫士们严防死守;天子虽着常服,丝毫不失尊贵威仪。 一切静默中,一男一女二人从天而降轻盈落在大理寺后堂院中,仿若谪仙般出现在羽林卫众将士面前,院中卫士并无任何惊异,依旧岿然不动;二人在汪皖面前坦然走进后堂厢房中,惊得房里两名侍婢一声尖叫。
“有刺客!”
武皇陛下意识到身后有人进来,依然淡漠镇定的站着并未转身,略微抬手示意身后侍女不必惊慌。
“何人?”
两名侍婢身后,李长平气势狠厉的站定,双眸放出锐利的寒光。李敬芳兀自站定,见眼前女君沉着大气,尊贵威严,不由得生出几分恭敬之色。
“李元嘉、李灵燮、李贞、李忠、李冲、李蔼、李宜、李鑫、李琛,你可还记得?”
李长平瞪着武皇冷漠孤傲的背影,口中一字一顿挤出一串人名,心中怒火狂燃。
“一群反贼,朕岂能忘!”
武皇声色冷厉沉稳如同滚滚天雷,幽幽转过正身,神色不屑的居高临下扫视二人一眼。顷刻之间,李敬芳略微颔首浅施君臣之礼,暗自打量从未谋面的女君圣颜,年近古稀却容光焕发霸气天成,头上发髻一丝不苟束于飞龙金冠里,耀眼夺目光彩逼人,九五之尊天子威仪。
“在你眼中,李性宗嗣皆为反贼,以此为由残害了多少无辜的李性后人,你于心何安,有何颜面堂而皇之坐拥李唐天下?武氏,清平人间容不得你肆意妄为,你该去下面向那些被你残杀的无辜冤魂谢罪!”
李长平威威屹立沉声怒喝句句质问,神色愤恨至极,浑身散发出腾腾杀气。武皇随意扫视面前默不作声的李敬芳,继续冷眼旁观。
“你是谁,钦犯李敬芳?”
“是,也不是。”
“你身为凉州参将,杀人劫饷逃之夭夭,你可曾念及君恩、战场上同袍之义,今日还敢以下犯上?”
由不得李敬芳解释什么,李长平上前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他是李长恭。数年前你窃取李唐江山,借口越王李贞兵变谋反,将韩王、鲁王两家牵连其中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残害六百多口无辜性命,你可曾有过罪恶感,午夜梦回时,你可曾担心他们向你索命?”
“哦,朕明白了,案发之时,李贞、李元嘉、李灵燮三人所有眷属悉数落网,唯独李元嘉与外妾所育子女下落不明,看来你二人就是那失踪的漏网之鱼。”
“没错,我是韩王李元嘉幺女李长平,他是我弟弟李长恭。我姐弟二人今日来此,只为送你下去向所有无辜者谢罪;小弟,动手!”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森寒的短剑直指武皇陛下,李敬芳随即飞速拔出背后衣袍下短刀紧握手中;门外戍守的汪皖听闻房中异动,抬手向两侧羽林卫示下命令,纷纷抽出佩剑高举手中准备冲进房里。李长平手中短剑疾风飞驰刺向武皇陛下,气势凌厉狠绝毫无犹豫,一旁两名侍婢见状惊慌失措蹲在地上放声尖叫,武皇陛下却端立面前肃穆镇定,周身威仪睥睨一切。电光火石间,李敬芳手中短刀一招击出,只听得两把利刃剧烈冲撞一声刺耳脆响,李长平手中短剑被用力甩开,整个人打着趔趄后退出几步之遥,门外汪皖带人水泄般冲进来,顺手扶住李长平站定,随众人手中佩剑紧握直指武皇陛下攻击而去,李敬芳趁势腾身跃起,一招旋转空翻手中短刀轻快挥出,蜻蜓点水般挡开汪皖刺出的长剑,短刀再次奋力挥出几招连贯刚劲的攻击招式,逼的汪皖手中长剑毫无回转,连连后退,快速抽身竭力以最刚劲狠绝的刀锋击退刺向武皇陛下的一片剑刃,拳脚并用将其击倒在地;汪皖和李长平借机提剑再次攻来,李敬芳直接闪身上前将二人隔开,利落迅猛飞起一脚将李长平踹倒在地,不待汪皖反应,一把抓起李长平衣衫,手中短刀直刺其脖颈致命处,将李长平紧紧制住,对着周围剑刃环伺的假卫士厉声冷喝。
“退下!”
见此情形,汪皖及一众杀手顿时愣住,再不敢轻举妄动,李长平脖颈处利刃紧抵下刺眼的血痕微微刺痛,眼冒怒光不可置信的瞟向李敬芳。
“李长恭,你疯了?我是你长姐!武氏残害我们父兄、叔伯亲人,窃夺李唐江山,如今不共戴天之人近在眼前,你不思报仇却对我横刀相向,你在干什么?!”
“呵呵!”
一直端立人群中冷眼旁观的武皇陛下忽然一声不屑的冷笑。
“无知蠢妇,你口口声声要报仇,当年之事你了解多少?朕不妨告诉你,当年李元嘉教唆李贞、李灵燮兵变反叛,事发之日他却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等待坐收渔利;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你报的什么仇?”
李长平早已赤红的双眼,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面容可憎歇斯底里瞪着武皇陛下。
“小弟,你还不动手吗!不要受武氏蛊惑,她残杀我们父亲害我们家破人亡是不争的事实,你傻了吗?”
“我是不是李长恭不重要,我此行不为刺驾,我只是来协助林大人勤王除恶。”
“说的好!”
林澈沉稳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顷刻之间,后堂外周围一片兵刃交响,打斗声震天四起,大理寺正堂一对人马气势磅礴、锐不可挡的朝后堂厢房阔步走来,迅速高举兵刃将汪皖及其他身着羽林卫军装的刺客团团包围,李长平和汪皖同时惊诧恐惧的瞪大双眸。
“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房里一众刺客见大势已去,立刻没了底气,互相面面相觑,无不惊慌惧怕,逐渐顺从的扔下手中兵刃,束手就擒。
“林澈!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武氏来大理寺就为祭拜你的,你怎么…我的人亲眼看到我弟弟将你杀死,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李敬芳何其聪明,怎是你这愚妇能左右的;那日他来大理寺找我,向我说明饷银被劫的情况,是他先发现你的人跟踪他埋伏大理寺,他知道刺客不会伤他性命,那么目标自然是我,他很快给了我暗示,请我相信他,我们想法不谋而合,才有了他将我一刀毙命的景象让你的刺客看在眼中。”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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