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月初四我就离开了你们娘仨。心想,挣不了钱就无脸回来见你,也对不起你和孩子们。你知道我没有盘缠,就那几个菜窝窝,那是你给我准备的干粮,为了那点干粮。你整整弄了大半夜。那哪是干粮?那是你的心血啊。我把它们当作宝贝惴在怀里,跑到火车站,偷偷爬上一节空货车厢里。谁知这车厢一连三天不见走,我也不敢下来,三天后车终于开走了。火车跑得很快,车厢里风很大,正月的天也很冷,我在车上冻得浑身筛糠。那火车也怪,不跑是不跑,跑开了又不停。它一直跑了四天才停下。下车时我已经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了。下火车要翻过高高的车厢板。几天来的饥饿加上寒冷我连翻越这道板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强打精神,领着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向前看了看,见前头没有火车头,才敢用尽吃奶的力气从车上爬了下来。
“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步履维艰地走出火车站,浑身满脸污浊的我沿街乞讨。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到了新疆,由于没有户口被称为盲流,又找不到工作。大半年后我才有了个临时工作。这工作有时干三天,有时干两天,挣的钱还不够填肚子。过了一年,找到一个建筑工地。在那里给人家和灰、运砖,活很累,工资很低,剩余很少,攒不了钱,很想回家,可是攒的那点钱仅够来回的车费。又干了两年,我在工地熟了,也有经验了,活轻了点,挣钱也多了。后来慢慢有了积蓄,那年腊月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在路上满怀喜悦,到了家,却又让我万念俱灰。里家空无一人,房子七零八落,东倒西歪,不成样子。我在家等了半年,不见你们回来,我又去了新疆。那些年我每隔几个月就往村里发一封信,信是寄给村干部的,问他们,你们回来了没有,回信一直说没有。
“到了八三年,我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资本。正好国家政策开始允许个人承包,起先承包点小工程,后来资本越来越多,工程也越包越大。再后来,有了钱,就想回家乡投资搞工程。
“这些年,愿嫁给我的人不少,可我一刻也没忘记你们,我曾在报纸、电视上发启事,也曾雇人到各地找你们。我现在过的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日子。”
恰在此时,找人找得心急火燎的钟程和乾源听到总经理室有人在说话,推门进去,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倒是李成定先开口打破僵局。“对不起,让你俩久等了。我在这儿遇见了个熟人。请你们再去等我一会儿,再说几句话我马上就去了。”
钟程和乾源一时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俩人谁也说不出一句话。面对自己最尊敬的母亲与陌生男人在亲密接触、谈话,他们不知该进该退,该说什么。倒是钟程的反应快,他拉了一下乾源,一声不响地出去了。谁知他们刚走两步,就被老薛叫住了。她叫他们回来,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回来。
老薛问他们三人“你们认识?”还是李成定先开口:“他们约我来谈生意,我们有可能成为合作伙伴,我们未来的合作前景很好。”
老薛说:“唉呀!什么合作不合作的,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接着又对钟程和乾源说:“快叫爹呀,他是你们的亲爹呀。”老薛这话一出口,不禁叫李成定、乾源、钟程三人吃惊意外,就连老薛自己也觉得太突然了。
李成定不解:“可我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啊。”钟程更困惑了,他用求救的目光望着母亲,心里说:“不对呀,我爹是钟仁礼呀。”
老薛看了看钟程,又看了看李成定,指着钟程对李成定说:“你那年离开家时,我就怀上他了。”接着又对钟程说:“儿呀,你还不知道,钟仁礼抱走你时,他就对我说,‘到了家我就编一段故事告诉所有人,这孩子是我的亲儿子,我和你有一场风流情,好叫孩子长大后把我当成亲爹。’其实我一直守身如玉,根本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在那间原来安排三人就餐的小餐厅,此时却坐了十来口人。李成定与老薛当然坐在首席,除了他俩还有:钟程、乾源两口、乾源妹两口、以及他们的孩子们。本来的生意宴席也变成了全家大团圆聚餐。
从江都大酒店出来,钟程、乾源、李成定一行三人来到公司办公楼里。钟程要与李成定签定一个协议,具体明确各自的权利和义务。李成定说:“还签订什么协议啊?我老了,把公司交给你算了。”钟程说:“你说的不对。一是你并不老,还应该在这个集团担任重要角色。辛苦的工作,具体的工作不让你做。二是咱们的集团,像你这样的公司,以后还会有很多。把各自的权利和义务规定好了,更有利于咱们集团的发展。我的设想是,我的资产必须永远超过你们加盟户的总和。达不到这一点,我就没有资格接受加盟户。第二,加盟者对自己带进来的公司,永远有领导权。比如你吧,你加盟后,就不必考虑承接工程了。工程竞标统一由集团负责,集团就有资格承接大型工程。你永远有权相对独立的领导你的队伍,组织人力完成工程。如遇困难,由集团出面帮你解决。当然这主要指的是别人。如果你觉得老了,不愿费心了。你可以在集团担任清闲工作,不必去工地指挥施工。工地的领导权、指挥权你可以指定任意人选。······”他们爷儿俩谈了很多,把一些细节谈得很具体,几乎没有什么遗漏。
钟程打算明天去市里一趟,办一下注册集团的手续。晶晶听说后,说,她也需要去一趟,正好和钟程一路同行。
钟程和晶晶是打的去的市里。路上晶晶问钟程:“你不打算买辆车吗?”
钟程:“买是一定要买的,但现在还不能买。我们现在虽然有了几个钱,也能买到十辆、八辆,甚至五六十辆。但是我们要组建集团,组建集团就必须向加盟户承诺,保证我们的资产,永远大于加盟者的总和。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股份永远超过50。达不到这一点人家凭什么加盟你?”
晶晶:“你还要加盟者吗?”
“要,当然要,越多越好。”
晶晶:“我爸你们要吗?”
“为什么不要?”
晶晶:“因为他是你最最讨厌的唯利是图者。”
钟程:“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唯利是图者?”
晶晶顿时开怀大笑:“你设计算计他,你就忘了。”
钟程:“那时他想抱市长的大腿,有点想入非非。再说,他也真该为家乡的学校出点钱。通过那件事,也可以看出势单力薄者,是多么需要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集团作为依靠。抱自己集团的大腿,要比抱市长的大腿更合法,更容易,更稳妥。他若愿意加盟,我随时都热烈欢迎。”
晶晶听后,觉得此话有理,便说:“我知道李成定的事以后,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加盟。”
“他怎么说?”钟成迫不及待的问。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对自己的女婿还能不相信?他可是你的老丈人,你可不能薄待他。”
晶晶一说“老丈人”,钟程的脸就刷地一下红了。他可没想那么多,什么老丈人不老丈人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老丈人在哪。
钟程转了话题:“这几个月还适应吗?”
晶晶:“适应,非常适应,感觉很好。公司发展很快,很有前景。所以我工作起来很有劲,我把工作做得井井有序,有条不紊。”
钟程:“你工作做得好,我知道。我很满意。原来我让你在这里主持全面工作,可这大半年一直没有兑现。你没有意见吧?”
晶晶:“我会有什么意见?李乾源比我更合适,如果让我干,肯定不如李乾源。”
钟程:“你真有自知之明,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又这么理解我,你真好。”
晶晶:“能让你满意,就是我最大的满足。我会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钟程:“以后公司要变成大集团了,除了贩猪,还会有其他一些项目,这样一来,财务工作的任务更重了。我会给你配几个助手,你要学会做领导。我让你做财务科科长。你要注意,财务永远是企业的命根子。我把你放在这里,你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晶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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