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与我结婚7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我和你爹都很想孩子。1972年春节刚过,你爹又与往常一样要外出做工,我们就商量,今年到外地抱个孩子来,那怕花掉全年的工资也值得。我为了不让村里人知道孩子的来路,从而留下后患,就建议你爹独自外出,不与同村人结伴。
1972年正月没有过完,你爹带着抱回家个孩子的强烈愿望离开了家。他来到渑池县义马煤矿(当时义马隶属于渑池县),在煤矿附近的一座烧砖瓦的小窑场找到了活。你爹会烧砖瓦窑,这是个技术活,懂这一行的人很少,所以窑主对你爹很器重。
你爹到窑场没几天,窑场来了一个讨饭的妇女。那妇女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她们娘仨实在走不动了,就在窑场停了下来。你爹见状,就赶快给她们娘仨弄了些吃的。
你爹有意留下他们娘仨,然后再进而向那妇女提出要男孩的请求。于是你爹就向窑主建议让那妇女给窑场做饭,窑主采纳了。接着你爹就与她谈了一次话。
她姓薛,来自黄河对岸的山西夏县。丈夫有病,为了给丈夫看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现在真正是家徒四壁了。不仅如此,现在连吃饭都成了大问题。别的人家都是男人出外挣钱,省口粮,但他们家不行。于是她只好带两个孩子过了黄河来到渑池县。当你爹谈到窑主愿留她在此做饭时,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她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份工作。
知道了她姓薛,大家都叫她老薛。几天来你爹几次想开口跟老薛说孩子的事,但几次都话到嘴边又咽下。你爹对老薛的男孩格外好,不断弄点好吃的给这个孩子,还常与他玩。这天下午风和日丽,天气较暖和,老薛的男孩在窑场的一个坑边玩。一不小心,男孩滑入坑里,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喊。此时你爹正好从窑洞内出来,看见自己心爱的孩子滑入水中,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坑边,连衣服都没有顾上脱就下水了。不会游泳的你爹在水里扑腾了十多分钟,终于把孩子托到了岸上。与初春那刺骨的寒水搏斗了十几分钟的你爹病倒了,一直高烧不停,并不断地说胡话。老薛出于对你爹的感激,对他照顾得很周到,为他熬药、端饭,将手放在他额上感觉体温,七、八天中两人的感情不断升温。你爹见老薛对自己如此体贴很感动,于是两人便无话不说,你爹对老薛说了自己无孩子这块心病,还说出了希望老薛能将男孩送给他,他愿付出今年全年的工资。
一连数日老薛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说句真心话她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将孩子给人。尽管她知道咱家日子殷实,孩子到咱家肯定会比跟着她享福,然而她已经把那俩孩子看成了她的命根子。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你爹病好后,对老薛照顾得更周到了。只要一有空就帮老薛干这干那。老薛在极度的心理矛盾中痛苦地煎熬着:如果不给你爹孩子,则对不起你爹,如果给了,说实在话真不情愿,孩子是亲骨肉,是命根子。后来她咬了咬牙,下了狠心。在舍弃儿子和身子的选择中,她毅然地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是保住儿子的唯一选择。这样做她将永不后悔。
在你爹体贴、关怀老薛的同时,老薛对你爹也关怀备至。她也不断地帮助你爹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这就使他们两人的心越来越近,感情越来越好,以致于不久,这两个都远离配偶、在孤独中煎熬的男女便住到了一起。老薛答应给你爹生个孩子。
说来也怪,我们结婚七年不见孩子,可你爹与老薛好上不到半月,老薛竟怀上了孩子。从此你爹对老薛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把老薛的所有力气活全包了。
到了冬天,老薛生了你。你爹并未失信,将全年工资全给了老薛。腊月,你爹要抱你回家,老薛问了你爹的详细地址,并将其牢牢地铭记心中。然而你爹却没有让老薛说出她的详细地址,只知道是山西夏县的。
你爹跟我说这些时,反复交待我不要我跟你说。在我快要离开你时,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些,儿的心我最清楚。
听完了娘的话,钟程跪在他娘的床前,哭着说:“娘,你就是我的亲娘,你比亲娘还亲。”
一个多月来,钟程对他娘比以前更孝顺了,他不仅找医找药不惜花钱,对他娘的话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知道他娘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趁娘在世时不好好尽尽孝心,娘死后想孝顺也不行了。一个多月后,他娘怀着对儿子万分满意的心情离开了儿子。
钟程办完母亲的丧事,跟乾源谈了一次长话。他先把他娘跟他说的事对乾源讲了,后来又说,他想去山西找亲娘。他说他亲娘还不知在哪受苦受罪,想叫她也来享几天清福。这一去还不知几时能回来,这里的事全拜托乾源一人操心。
乾源听完钟程的话,十分佩服钟程千里寻母的决心。他说:“我们合作一场,也是弟兄一场,你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我对你也要忠心耿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走吧,这里的事,我不会叫出半点差错。你走后,如果没有重大情况,我们每个礼拜通两次电话,如遇大事,我随时电话请示。我将这里的收购、销售、运输、财务等详细情况向你汇报,以得到你的指示,其实你是在遥控指挥。你在外面有困难马上电话告我,我随时寄钱给你。”
钟程带着寻找回生母,使其脱离贫穷,过上好日子的强烈愿望到了山西夏县。他先在靠近黄河的一带逐村打听,最先去的一个村叫仇家沟。进村后就找村里的老人,问村里二十七八年前是否有一个姓薛的妇女带两个孩子,过了黄河去河南逃荒,丈夫常年有病。人家问他,那妇女丈夫姓啥,钟程不知道。人家说这样找人太难了,比大海捞针还难。凡是问到的人无一不摇头的,从仇家沟出来,到杨树岭、庙山、西村、东庄、卞家坡、后山、前坡、西北庄、坡疙瘩等村。钟程见村就进,一村不隔地寻问。每村一般要用一天时间,晚上不住旅店,住到村民家里,便于进一步打听询问情况。
在黄河边一带花费了将尽一个月的时间,虽一无所获,但钟程一点也不灰心,仍信心十足。那天,钟程去了一个叫五里榆的村子。那个村子不大,他进村后,见老人就打招呼,就和人家坐下来聊。他把村里他能见到的老人都问过了,觉得该离开这个村子,去另一个村的了。此时已是下午五点来钟,他没有问这个村与另一个村的距离,只知道,这个村既然叫五里榆,那它与周边的村就不会太远了。然而,这次他的判断却大错特错了。他脚下的这条人行小道,能通到一个村子不错,但是两村间的距离却有二十多里。冬季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天就黑了。就算钟程走得快,天全黑时,他仅走了一半的路程。他进了一大片山林,这片山林长在一个朝阳的山坡上,这林子不是人工栽培的,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林子里树木杂乱,乔木不高大,灌木全身长满了刺,人行小道上,也有藤蔓伸出手脚,欲拦截行人。如果行人不小心,就会被脚下藤蔓伸过来的手脚绊倒。被绊倒后绝不会让你摔到地上,那能摔到哪?摔到浑身长满刺的灌木上、藤蔓上。
天已经大黑了,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黑幕也能使人难以辨别方向,看不见几米外的东西。突然,钟程觉得近处有动作的声音,有动物动作的声音。在部队,他在武警侦察连干过,他有极敏锐的五官感觉。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嗅觉触觉,他都极其敏感。接着,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绿色亮点。他敏锐的感官告诉他,那绿色的亮点是狼的眼睛。他还感觉出,那绿点在向他移动,向他靠近。如何应对这几只野狼?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等待,等到狼袭击时才出手?野狼的凶残是众所周知的,斗不过它,后果不堪设想。野狼有它凶残的一面,但它也有弱点。如何抓住其弱点,将其灭掉,从而有效的保护自己。钟程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我此次之行是寻找生母,一定要战胜野狼,才能完成使命。我不能屈服,败给野狼。否则,寻找生母计划将会流产。我的生命并不重要,但为了生母,我必须活下去。
他如此想着。突然,一只体格高大,气势凶猛的野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的向他扑来。狼有夜眼,黑暗中也能准确地看清袭击目标。面对凶残无比的野狼的猛扑,情况万分紧急,容不得钟程有半分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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