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乘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朝吉胆岛方向驶去。还没出市区,头顶有两架直升机轰隆声中抢到了前头。
那艘船没有进港,锚在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三十多米长的船身,正随着波浪一起一伏,摇摆不定,上面没有灯火,也不见人影。海岸警卫队的三艘快艇封住了去往海里的方向,头上两架直升机来回盘旋,探照灯不时扫过黑魆魆的船舱和驾驶室。岸边也有十几个内卫部队的士兵准备赤膊上阵,更远处,上百人的搜索队伍正呈放射状四散开来,徒步行进搜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联合小组的人凑在一起,很快确定了登船侦察的方案,先由ia的黑人特工阿伦和搭档尼克操作微型无人机近距离探查一番---他们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天的凌晨时分就是靠它携带炸、药轻而易举炸开酒店密封的窗户---然后由特警队员通过海岸警卫队的快艇上船搜查。
无人机飞得轻巧灵便,红外线摄像头取景也很清晰,众人围在阿伦身边,从他手机里看着船上的情形。船舱上面和驾驶室里确实空无一人,而且常见的渔网、渔具也不见半点痕迹。船舱门盖开着,无人机灵巧地钻进,在里面慢慢兜转几个来回,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影或物件。阿伦将无人机退了回来。
那边两艘快艇,分别靠向渔船两侧,各自伸出一张木板,搭在船舷上,几个赤膊的内卫士兵,手持冲锋,弯腰屈膝,沿着木板几步蹿到了船上,其中一人还牵了一只警犬。几人先是在船面四散开来,仔细搜索一番,依旧无果。训犬员将警犬放入船舱,几人蹲在舱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两分钟过后,舱底突然传来警犬的狂吠,带头的士兵正要下去,训导员却猛然醒悟道:“不好,炸、弹被触发了!快跳船!”说完边吹了声口哨边纵身跃进海里,其他几人想都没想,赶紧翻身入水。几人身体刚触及水面,轰然一声巨响,船体从中间爆裂开来,一团火光中,刚窜到舱口的警犬被气浪掀到半空,又消失不见。
联合小组一边指挥众人手忙脚乱地抢救落水的士兵,一边要求大马警方加派人手,使用所有手段搜寻船主下落,同时,调看附近方圆二十公里内的监控录像。
命令刚传达下去,一直在徒步行进搜索的警员报告了一个情况,在三、四公里外的一团树丛下,发现三具被枪杀的尸体,经视频辨认,正是渔船船主和他的两名雇员。
联合小组的成员个个沉默不语,脸色凝重。很明显,核弹已经上岸,且不知去向。现在已经不止是尽快追查的问题,反而是,如果一味追得太紧却不能一蹴而就,对手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情况下,极有可能索性将其引爆,那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众人心情沉重地往回赶。贺衷寒心中更是充满不安,不知老苏大哥目前是吉是凶;同时又心存侥幸,期盼他在‘nk’公司那边能有所突破。如果核弹上岸意味着买卖双方正式交割,那么对“nk”公司的跟进尤为重要;如果双方还没有交割,那么该去哪里追踪乌克兰“b≈”公司的人呢?
贺衷寒突然想起“b≈”的人曾委托“三和堂”找寻过严高一事。虽然胡大山声明过“三和堂”一不出卖“叩主”,二不搭理“官府”,但乌克兰人前面委托的是单纯的找人,和核弹交易并没有关系,而核弹买卖事关几十万人安全,又深为胡大山所厌恶,说不定可以破例帮着查一下。他们找人效率可是快多了,黑狮的房车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有回信了吗?
一念至此,贺衷寒掏出手机给胡大山打了过去,先是说了房车被烧后的新情况,接着问他的人有没有查到伊朗人的进一步消息,又问能不能一块查一下乌克兰“b≈”公司的人的下落。没想到胡大山一口答应下来,说这些见钱眼开的家伙玩得出格了,“三和堂”成立的本意是“帮人”,眼下核弹都要“杀人”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堂规”就得让路啦。
贺衷寒略微放心一点,收起手机,问开车的孟晓斌对苏开河的境况是什么判断。孟晓斌说没有头绪,不好说,但感觉黑狮还不至于下手灭口,毕竟他们和乌克兰人一样,都很看重“”先生的资源,乌克兰人也是眼看要被人抢走时才不得不心生杀意,现在情况又转回去了,而且是在需求更多的买方手里,目前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另有企图也说不定,毕竟,这帮人都是在复杂的斗争环境里浸染长大,又在尔虞我诈的地下军火市场混迹多年,临场应变能力极强。
贺衷寒点点头,表示赞同。又说,感觉买卖双方交割不在今晚,就在明天了,但联合小组这边,除了被动等待全面搜索结果外,属于主动出击的也就苏大哥这一个方向了,还被切断了联系。
两人说话间,胡大山的电话又打了回来,说乌克兰人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是否可以追踪一下那个号码。贺衷寒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说当然可以,赶快发过来吧。
贺衷寒随即将号码转给了在另一车上的李副部长的助理,请他尽快定位一下该号码。谁知,他和孟晓斌在内政部会议室坐下不久,助理就走过来告诉他们说,号码消息早在三天前就中断了。贺衷寒和孟晓斌无奈地对看一眼,心说,果然不是一般的对手,随时在清除着自己的“脚印”。
李副部长脸色凝重地走进会议室,嘴上感谢、安抚着大家,不经意间加快了的语速却透露出他同样焦灼的心情。除了留下几个值班人员,他安排众人到休息室歇息,并一再跟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的斯蒂文保证,大马已调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进行搜查,但为了避免引起民众恐慌,也防止对手四面楚歌之下惊慌失措,猝然间引爆核弹,所以搜查都是在明松暗紧中进行。美国特工这才心有不甘地随着众人前去休息。
天蒙蒙亮的时候,苏开河已经醒了。按中医说的十二经络排布顺序,人体精微之气运行到肺部是在凌晨3-5点之间,这也是肺功能运行活跃的时候,果不其然,苏开河在这个时间段内往往咳得更为明显一些。他的一只手铐在床头上。其实区区一副手铐对他来说跟一根缝衣线没有区别,他有一百种逃脱的办法,但他现在是“严高”,一个被人称为“先生”的军火狷客,怎么能有打开手铐的技能呢?
他听得出,黑狮其实也醒了。从深夜接完一个电话后,黑狮虽然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但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欢快地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后,很快又拿起手机操作起来,不时皱眉深思,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来临。而且,一整个晚上,睡睡醒醒间,苏开河明显感到黑狮睡得也不踏实,呼吸时长时短,不是人在深睡时该有的那种深吸慢呼的节奏。
苏开河知道,留给自己挖掘信息的时间不多了。每次咳嗽上来时,他都要借题发挥,暗暗加上三分力气,让声音再大一点。
反复几次后,黑狮果然起身,走到苏开河身边,看着他问道:“你病了?”
“老、毛病了,一到这个点就咳嗽。”苏开河回答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说着翻身坐起,又是一阵急咳。
“没事。反正也睡不着了。”
“怎么,交易出问题了?”
“不是。核弹已经运进来了。”黑狮脸上仍然带有惺忪的样子,说:“是后面越来越麻烦。他们已经发现运输的船只了,幸亏彼得他们提前做了防备。”
“噢,这样。”苏开河假装无意深究地随口应了一声,又像临时起意似的,好奇地问了一句:“我没明白,你们干吗还要运进来,海上交接完,直接装船运走多方便。”
黑狮警觉地扫了苏开河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给这个‘汉堡’起的代号不?”
苏开河心里一惊,以为黑狮对他起了疑心,故意考问于他,便假装咳嗽几声,拿眼睛余光罩在黑狮那边,没发现异样,这才收起咳声,说:“哦,记得,叫‘酵母’来着。后来出了这么些波折,都忘了还有这个代号了。”他心里忽然一动,又接着说道:“也不知有什么含义。”
“当然有含义,很大的含义,”黑狮有些激动,挥舞着手臂,来回走了几步,“它会让整个世界升腾。那一刻将是对真主的赞美。”
“你是说,你们要引爆它?”苏开河惊问道。他已经隐隐察觉此次核弹交易后面另有企图,但以为至多就是通过威胁公共安全以达成某种目的而已,没想到黑狮的言语里却流露出引爆的意思,心中震惊不已,会在哪里呢?
黑狮摆摆手,没做回应,又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中国曾经是最强盛富有的国家,远的不说,六、七百年前,你们国力世界第一,航海技术已经全球领先,后来却被西方国家给欺压得喘不过气,为什么?”不等苏开河回答,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看过每一个大国的历史,尤其你们中国的。原因就在于你们民族不够强悍,缺少征伐天下的野心,即使有一个‘元朝’,短暂不说,也只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头领干的。你们整个民族太容易自我满足了,不敢也不愿争做世界老大。”话锋一转,语气里透出无比自豪,“哪比得上我们伊朗,我们不仅创建过强大无比的波斯帝国,即使现在,我们也敢于跟美国真刀真枪地对着干。我们会向真主证明我们的勇气和力量的。”
短短几句,不仅涉及了人类两大文明的兴衰,民族的秉性,和不同历史时期的国力及对外政策,还将人类社会几百年间的沧桑演变简单归结为民族性格上,最终更是将解决之道依托在宗教信仰上。如此宏大粗略地论述,让苏开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复,咳嗽几声后,斟酌着字眼说道:“中国明、清两朝确实逐步跟科技进步带来的新文明脱节太多,这跟那个时期以扼杀国际贸易为目的的禁海政策有直接关系,也反映了当政者自大自满的思想观念,但还不至于因此说中华民族不够自立自强。想想看,人类几大古文明中,得以完整延续至今的只有华夏文明,这是我们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最好证据;更不能说中华民族惧怕哪国哪族,中国也和美国在朝鲜战场刀兵相见过,只不过,中国人主张师出有名,只打正义之战,公理之战。中国人更像水,面对阻力时,可以汹涌澎湃惊涛拍岸一泻千里,更多时候,则倡导以柔和似水的‘仁德’来做事和待人,当然,这也是自我修身的标准。”说话间,眼睛不时瞄向黑狮,见他并无恼怒迹象,便索性继续说道:“中国人有宗教信仰的虽然少,但几千年的文明熏陶,让我们心中都有所秉持,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不让我们随意施害于无辜之人”
“哈哈哈”不等苏开河说完,黑狮忽然大笑起来,盯着苏开河说道:“我怎么觉着你不像‘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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