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啊,先生啊,你可别放下我们一家子不管啊,我们全家就指着他呢,你要是救不了他我们全家都完蛋了啊!”只见那老妇人哭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先生”苦苦哀求着。
“先生”并不做声,双手扶起老妇,示意她站在屋外。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这老妇人的丈夫了。
可这个男人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像人呢?
他两眼血红,嘴里不断的滴着涎水,每隔一阵就会剧烈的挣扎一下并伴随着骇人的吼声,正因如此,老妇人只好把他绑在那摇摇欲坠的木床边上。
他曾经一定是个十分勤恳的农民,十分合格的爱人,十分称职的父亲。
可现在他分明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先生”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来黄纸朱砂,双手齐下,飞舞几番,身边便多出来几张符咒,上面满是让人看不明白的张牙舞爪的奇怪符号。
接着这几张符咒便被贴在了男人的四肢上,符咒所到之处仿佛都被什么力量死死的压住,让男人无法挣扎下去。
他取下了背上的桃木剑,又向天上撒了一把黄纸,桃木剑划过其中一张,继而精准地刺穿它。
黄纸猛地燃烧了起来,桃木剑也泛起了红光。
他回头用剑指向男人,狠狠的劈在了男人的影子上。
那影子挨上桃木剑的那一刻便奇怪的扭动了起来,它完全不借助男人的身躯对阳光的阻拦,而是自顾自的活动着,仿佛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影子被一把从男人的身躯里抽了出来,用力摔在的地上,它也不甘示弱,叫喊着又扑了上来,“先生”拿出一张贴身护符,心里默念咒语。
当这影子靠近他的那一刻,瞬时灰飞烟灭。
他去看了看男人的情况。
很好,恢复正常了。
老妇感谢话语不断,为了报答“先生”甚至要变卖田产。
他摆了摆手“不必。”。
拿了双新纳的草鞋就离开了。
傍晚时分“先生”取了一把碎银子来到集市上沽了一壶黄酒,走着喝着。
他想要回家,可他只能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毕竟潇洒之士四海为家。
霎时风起,酒壶落地,木剑粉碎。
……
华生把围裙丢给尼彩。
“赶紧,把杯子刷了,然后上三楼把衣服晾上。我和欢哥出去买点菜,晚上你嫂子要下厨了。”
今天是难得没有委托的一天。
尼彩白了他一眼乖乖的去干活了。
天气真不错,刚刚入夏,1八度的风不冷不热,吹在脸上十分惬意,就是四处飘散的柳絮有点煞风景。
宋亦欢揉了揉鼻子,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
“我是不是对这毛毛过敏啊,好难受啊~”
华生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崭新的防霾口罩。
“5块,微信发给我。”
“”
宋亦欢跟了华生多少年了呢?
估计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总之和华生一起生活乐趣颇多,不愁吃穿,玩乐富足,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鬼知道这个社长到底多有钱,鬼知道这个社长活了多久,鬼知道这家伙什么来头,他不说,宋亦欢也不问。
“猫老大要吃鸡腿。”宋亦欢想起来临行之时那只猫的哀求。
“啊?咋回事啊他,前天不刚给他做过一次吗?”华生边埋怨着便从冰柜里挑出一包分量十足的鸡腿来。
满载而归。
一家人终于一起能吃上一顿饭了。
他再次醒来身边趴着一只黑猫。
“哟,醒的挺快啊?”
他大惊失色 “什么妖物?竟口吐人言!”说罢便伸手在背后想取桃木剑。
“行了别费劲了,都多少年了,你哪把破东西早就烂没了,我教你生活,你管我饭吃。”黑猫梳理自己的毛发时说。
“……”
他仍做着斩妖除魔的行当,游历四方。
他遇到了个奇怪的小伙子,面容冷峻,怎么逗也不会发笑。
黑猫总趴在他的肩头,小伙子总跟在他的身后。
他四处求学,他学习别人,也学习自己。
他还为自己取了名字,华生,华人气自生。
他找了份轧钢厂的工作,养活着这个小伙子和猫。
日子很平淡,一直到风又刮起来。
“从宋朝和我斗到现在?你也真是有耐心!”华生丧气道。
这次他不再找桃木剑了。
因为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最后的画面是滚烫的发红的钢水倾在四米高钢包里。
而四肢被折断的自己就躺在里面。
小伙子活下来了,猫也是。
闭眼吧。
尼彩干家务还是有一套的。
等华生回到店里看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真让人省心,而且还把垃圾都倒了,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愁嫁不出去的。
“叮铃~”门口的待客铃响了。
是那对大学生情侣。
男生帅还挺高, 女生漂亮不矮。
看起来真是般配。
“嗨呀二位来的不巧啊,今天我们闭店休息啦!”华生满脸笑意。
“今天520啊老板,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放着不要啊?”男生十分遗憾。
“你们要过520,我也要过啊~”说着从烤箱里取出一份华夫饼用外卖盒子装好,盒子上的南lg很好看。“送的,送的,也不能让你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小情侣拿着华夫饼开心的走了,女生还留下一句,“节日快乐哈!”
华生送走二人,把打烊的门牌挂好。
“尼彩,叫你嫂子起床下来帮忙做饭,然后把那两个小孩接回来,你想要啥你就自己再买点回来,有报销的。”
宋亦欢听到“报销”二字突然悲愤起来。
“为什么老子没有!”他在心里暗骂道。
尼彩开车走了。
华生被铸在钢锭里面的日子里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没人知道,他那么能打,没准是地痞流氓吧,也可能是像华生一样做着驱魔的工作,怎样都好,但一定不是简简单单的挺过来的。
几十年里,他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小孩,带着一只必须养活的猫,拖着随时都是饥肠辘辘的身躯,想想都难过。
原来也是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那一双手漂亮的不去弹钢琴都白瞎了。
华生再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手。
果然,布满老茧,伤疤纵横。
还是别弹钢琴了…
尼彩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静静地等着赵轩和小胖子放学。
车里还放着他最喜欢的音乐——晨雾。
下课铃响起,尼彩在人群中搜索了几番便发现了他们。
他按了按喇叭,很轻。
赵轩和李月半注意到了尼彩的车,快步上前。
“哥你怎么来了啊?”赵轩问道。
“上车,这周末回店里,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一声。”说罢便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他们。
“好嘞!”
告知完毕。
“先去趟商场,你俩想吃啥零食就抓住机会。”尼彩还是那副面瘫的样子。
胖儿瞬间来劲了“我要吃”
呵!要的还不少。
“那走吧。”
一脚油门,几个红灯。
小胖子真的拿了一大堆好吃的,赵轩只买了一瓶零度可乐。
尼彩也少见的拿了两盒饼干,是百醇,巧克力味的。平时从来不见他买零食啊,就是那些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客人送来的,他也一概不碰,好奇怪。
回到南。
果然还是两个小孩子,一进屋就和他们罗非姐和欢哥诉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华生坐在烤箱旁边看着时间,可别把这臭猫的鸡腿烤糊了。
尼彩换好家里穿的衣服,把那两盒饼干丢给华生说道。
“不用报销了。”
他又笑了。
华生又一次醒来了。
黑猫仍然趴在他的肩头,小伙子仍然站在他的身后。
只不过小伙子手里在削着一个苹果。
“哟,醒的挺快啊?”
尼彩学着那只猫的话对他说,还把苹果掰了一半递了过去。
“臭小子。”说罢华生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
又输了。
真他妈来气。
“这次能安静多少年啊?”他问黑猫。
“不知道,随便,反正你管饭就行。”甩手掌柜真好做。
“那……开店赚点钱吧。”
“开什么店啊?”
“咖啡店,我上辈子学过手冲咖啡。”
“我看看啊,你账户里钱挺多的,够了应该。”
“啥是账户啊?”
“你太老了,别问,知道自己很有钱就行了。”
“啊行。”
一人一猫,画面清奇。
“你有想好店的名字是什么吗?”尼彩已经把苹果吃光了。
“就叫南吧!”
“这是什么寓意?”
“没寓意,就是好听,像个百年老字号。”
“老公,把花椒给我。”韩罗非远远的对华生说。“老公?哎狗男人!”
华生回过神来“嗯?啊?怎么了怎么了?”
“花~椒~给~我~”
“啊好好好。”
一路小跑,双手奉上。
“寻思什么呢在哪?心不在焉的,看着点时间,烤糊了他又要墨迹了。”
“寻思什么当然是寻思你了啊。”
“你就长一张嘴了。”韩罗非努着嘴说。
“叮~”烤箱响起。
“臭猫滚出来吃饭!”华生大声叫骂道。
黑猫一扭一扭的从楼上走下来。“喊什么啊你,真是过分。”
“吃不吃?”
“吃”
他看着罗非忙于烹饪的贤惠模样心里不由得想抱她一下。
早就听说上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他们都说大上海满地都是钱,弯腰就能捡起来,莫不如把南搬来。
应该是个好选择。
他和尼彩领着黑猫坐了三天的绿皮火车终于来到了上海。
一落地尼彩便被这景象惊呆了
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身着旗袍的靓丽小姐,每个人的兜里都有金钱碰撞的声音。路上好多汽车,还有好多轨道,还有好多高鼻梁的鬼佬。
天哪这都是些什么!
华生已经记不得来过这儿多少次了,原来这就是个小港口,天知道这里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正事要紧,赶快挑店面!
他们相中了不少位置,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要不我们都买下来?”尼彩问道。
“行倒是行,可谁来看这么多店啊,这只臭猫吗?”
黑猫不以为然。
“那明天再说吧,我想去那个特别大的那个地方去看看,那东西叫什么来着,剧院?”
华生看了看日月同辉,心里暗自鄙视。
这么个地标建筑你也不认识,出门别说认识我。
“行吧行吧,带你长长见识。”
听罢此话尼彩赶忙往哪里跑去。
“等会儿,你这穿的是什么东西?走,先去买套衣服。”
除了黑猫之外,他们也变得西装革履了。
入夜,可上海的生活才刚刚凌晨, 就像这日月同辉,它好像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
演出十分精彩,台上的角儿一来二去,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郎才女貌就是这里的真实写照了。
台上有个姑娘每次都能引起轰动,连尼彩这个家伙都心动不已。
可华生却对她不感冒,这明明就是个富家小姐,根本不懂生活艰辛,毫无深度,没什么可多在意的。
“华生!最近小心点!”黑猫在演出告一段落的时候正色说道。“不太对劲,绝对不太对劲,罩子放亮一点”
“啊?到底怎么了啊?”
“我说不出总之小心”
随便吧随便吧,他并不想管这些。
因为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个姑娘。
她不似那个当红女旦一般,相较之下这位貌似更加漂亮一些?不对,还是尼彩中意的对象比较耐看,那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脂于脸颊,红浮其上,明明一样啊。
他问了旁边的看客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这好像是个新来的旦角儿,唱的还不错。”
“这样。”
尼彩问道“看上她了就快去约啊,你活了这么久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何德何能啊”华生居然脸红了。
“呀老家伙还会害臊?”尼彩嘴角微扬,真难得。
“我哪有,我哪有看戏看戏!”华生打了个马虎眼。
从这以后华生居然一连来这来了十天,每次他都看到深夜,等到这个姑娘上场他才来了精神,喝彩声每次都是最响亮的。
“姑娘,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再去日月同辉剧场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了,也找不到姑娘了。
“华生,他回来了”黑猫知道自己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了。
“那你们先走,再等我几年,现在家底足,你们也能养活自己,现在就走,快点!”
“不是冲着你来的。”
“嗯?”
那辆火车开往桐乡。
“这样真的行么?”
“没办法,猫老大的意思。”
那个黑影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打算追过去
“你过去干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
“她是个姑娘,和你这个臭老爷们能比么!”
“罗非姐~饿了饿了~”赵轩和胖儿两人齐声说道。
“再等会儿,好饭不怕晚,更何况今天的饭菜非常好!”罗非满眼骄傲,她的厨艺绝对是拿得出手的。“狗男人来帮忙端盘子。”
“我在家里有没有地位啊还,怎么不让这两个小孩帮忙”
“怎么?”
“没事,端哪个?”
宋亦欢已经坐好了,这顿饭他也期待了很久。
尼彩想来帮忙,被华生按在座位上。
“坐着吧。”他对尼彩说。“喝咖啡吗?”
“蓝山不要糖。”
“好了各位,开饭了!”罗非对众人炫耀了一番。“等会儿,先别动筷子,我拍个照发朋友圈。”
她也就是个小姑娘。
多了些深沉过往和温柔贤惠。
“拍好啦!你看!”她拿给华生看。
照片有三张,第一张是一桌饭菜,第二张是用自拍杆拍下来所有人的合照,第三张是华生守在烤箱边。
还有一段文字。
“我爱你们,我爱你。”
嗯,我也是。
尼彩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华生这幅样子。
他疯了吗?
他哭了好久,嗓子哑的说不出话。
他不断地捶打着地面,拳头已然血肉模糊。
黑猫默不作声。
“等等看吧?”尼彩小声说道。
华生把头埋在膝盖里面一言不发。
忽然他起身,撕碎空间就消失了。
黑猫叹气“又一次啊又一次,这人怕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回收站内。
“给我交人!”
“这不符合规定啊,她还没做成守夜人,我们不能”
“我说,给!我!交!人!”
“这真的”
“操!”
回收站里乱了三天。带着满身伤痕归来。
“想好了,你没多少机会这样做了。”黑猫说道。
华生不答。
又是四天,再见他已不成人样。
尼彩把他带回了南,更换店址的计划应该是告吹了。
她醒了,他哭了。
“姑娘你还愿意和我约会吗?”
“我们去哪~”
华生开了一瓶啤酒。“欢哥,喝一个吗?”
“啤酒用我花钱吗?”
他丢给宋亦欢一张银行卡。“花钱买你陪我喝酒行吗?”宋亦欢怎么会知道这张卡是华生攒着给他买房子用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罢了罢了。
“喝几箱啊咱们?”
快看这嘴脸。
尼彩想把咖啡续杯。
“自己弄去,没空。”
他又拿了两个杯子递给赵轩和胖儿。
“尼彩不喝,你俩替他。”
“可以不喝吗?”
“你说呢?”
为什么咖啡店叫南呢?
南,难隔。
潇洒之士四海为家,可他一点也不潇洒。
他想要家。一大家子那种。
他活着度过了半个中国历史,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兴衰。
他曾建功立业,名扬四海。
他也曾做个小小的阴阳先生,降妖伏魔。
他有宫室万间,也有草屋一隅。
他什么都有,就是没家。
长安的花他看腻了,上海的船他仍坐不惯。
活这么久累吗,应该好累好累的。
人活着有的时候不能算是生命只能说是时间。
有你们在他就活着,有你在才叫生命。
那谁也别走好不好?
华生醉了,谁知道他到底醉没醉呢?
不过从罗非送他回房的时候他抱的那么紧来看他应该没醉。
多吃几次饭吧,我做也行。
求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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