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奥尼尔收到了橡树之心居民的求助。那是一个名为洛基的金色卷发男人,他用粗犷的声音诉说着他的伙伴在酒后离开橡树之心,并且至今下落不明所引发的慌乱。
“我亲爱的朋友,老实巴交的温盖宁,已经离开整整一天了!现在有许多人都在祈祷他能早日归来,大家都束手无策,只好派我做代表来向圣锤队求助!拜托了,请务必救救我可怜的朋友,我担心他会被德里残暴的黑侏儒们虐待得体无完肤!相信我,只要见到他,你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可怜的朋友是如此的特别。”
米奥尼尔看着眼前男人浮夸的演技,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撒谎。真相恐怕是,洛基与这位老实巴交的温盖宁同在酒馆工作,他直接或间接逼走了温盖宁,导致酒馆人手不足,洛基迫于老板的压力才不得不来向圣锤队求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米奥尼尔并不在乎温盖宁离开橡树之心的理由。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的确有一位可怜的男人离开了橡树之心,他可能正在某个黑侏儒的地下室里瑟瑟发抖。
“没问题!就让我正义的光辉照亮邪恶的地下室吧!”
米奥尼尔高举着呈锤形的左手,另一只手则握在了背后的钢锤的锤柄上。这是圣锤教的经典动作,或者说坚定的信仰。至少在精神上他们坚信,在德里城没有一个锤子解决不了的事,如果真的有,那么就毫不犹豫地使用两个锤子。目送洛基离开后,米奥尼尔摸了摸鼻子,朝橡树之心的出入口走去。
离开橡树之心对于人类来说是极其冒险的行为。一位德鲁伊用他的强大保证着橡树之心的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异族可以肆意凌虐属于橡树之心的土地。但是他的强大也到此为止了,事实上,这份保证的筹码就是他再也不能离开橡树之心半步。因此,就算生活在橡树之心之外的人类被肆意虐杀,也从没有什么人会因此而义愤填膺。因为对于生活在德里城之外的人类而言,离开橡树之心就意味着主动把生命交给幸运主宰。可是如果这份幸运真的可信的话,至少这个人不应该生活在德里城。
“头儿!你去哪?”一个守在橡树之心的出入口的圣锤队员问到,随后他想到了什么,打趣道:“又要去大橡树底下打瞌睡吗?”
米奥尼尔毫不犹豫抬起左手边的圣锤制裁了这个队员的肚子,顺手把背后的钢锤扔在了队员面前,边走边说道:“呆在那别动!瑟坦达!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离开了我的老伙计半步,为了惩戒你的懈怠,正义的圣锤必然降临到你的头顶!”
名为瑟坦达的圣锤队员似乎记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连忙端正自己的仪态,笔直地挺立在原地,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睛与懈怠完全撇清了关系。
“很好!瑟坦达!”米奥尼尔朝瑟坦达投去赞赏的目光, “我不会去太久,相信我,如果你被路过的女郎迷得神魂颠倒,让你认清现实的一定是我的正义!”
瑟坦达看着队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橡树之心附近。但他反而眼睛都不敢眨地守着队长的钢锤,他知道队长一定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正义而选择暂时橡树之心,而他能做的就是保证队长的老伙计不被邪恶剽窃。
按规定来说,圣锤队是绝对禁止离开橡树之心的。这并不是圣锤教的教义条文,相反这条规矩是由黑侏儒们定下的。既然保证了橡树之心的绝对安全,若是放任强大的圣锤队在德里城自由出去,对黑侏儒来说是个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就像是任由一头食人的猛虎自由出入自家的后花园,谁能保证它不会在咬伤自己之后,潜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保证橡树之心的安全,圣锤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与黑侏儒之间的互相妥协,在漫长的和平岁月里都严令禁止圣锤队员离开橡树之心,任何被发现违反这条规定的圣锤队员,一律依照教义在德鲁伊的公证下基于他们神圣的身份,被施以“三重死亡”。这正是这条教义的威严所在,或者说,这也正是黑侏儒在德里城的霸权所在。
作为圣锤队的队长,米奥尼尔在又一次离开橡树之心时,非但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惶恐,反而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虽然自己的老伙计不在身边,但是从左手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力量,就好像他的老伙计融入了左手一般。米奥尼尔从被白色披风遮住的背部,抽出了一杆长枪。从握住枪柄开始,他就不再是圣锤队的米奥尼尔,而是正义的使者米奥尼尔!
虽然很少有人类出现在德里城橡树之心以外的地方,但是偶尔还是会有强大的人类出现在黑侏儒的视野中。因此,虽然米奥尼尔握着枪在黑侏儒之间穿行,也并没有黑侏儒来招惹他。即使他的一身白色制服让许多黑侏儒为之侧目,怀疑他是圣锤队的成员,但是由于没有看到标志性的钢锤,黑侏儒们只认为他是个因为使用长枪而无法加入圣锤队的可怜的流浪枪兵。
米奥尼尔在黑侏儒之间穿行着,时不时会有几个黑侏儒冲他叫喊着“白皮猴子”,可是由于先天的身高优势,米奥尼尔只要稍微往那个方向瞥一眼,就有一种天然的不屑自然流露。而感受到这种不屑的黑侏儒们,虽然嘴上叫嚷得厉害,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谁敢独自挑衅一个带着武器的彪悍人类。
“该死的白皮猴子!你迟早会被我强大的同胞们杀死!”
“没错!我要用你豪猪般的手臂做成可口的香蕉派!”
米奥尼尔在诸如此类的叫嚣声中不断地穿街走巷,确认着是否有可怜的人类正在阴暗的角落里被黑侏儒欺辱。
“看样子我是一名合格的正义传教士!这是我至高的荣誉!”
奔走了半晌,奇迹般地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被黑侏儒欺负的人类,米奥尼尔开始在心中为歌颂正义。他决定把今天定为正义降临德里城的纪念日!
就在米奥尼尔暗自庆幸自满的时候,一个着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几乎瞬间判断出,那是一名人类女性。而此时,这个可怜的女人正被三个黑侏儒步步紧逼。他停下脚步,飞快地冲进阴暗地巷子里,从黑侏儒们的头顶一跃而过,落在了黑侏儒和女人之间。他一挥长枪,背后的白色披风一振,说出了登场的台词:“在正义的纪念日里,没有人能为邪恶代言!”
米奥尼尔顿了顿,偏头向女人说到:“我见犹怜的小姐,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我会将你引向正义的怀抱!”这时他才终于借机看清了女人的脸。虽然她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但是这张脸的轮廓却是让他轻易认出了这个女人。
“是你!”米奥尼尔惊讶地叫到。
女人的脸让米奥尼尔会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那天在橡树之心出入口的大橡树下,他因为困倦看丢了一位少女。他当时暴跳如雷,认为是哪个不要命的黑侏儒趁他打盹儿抢走了少女。他感觉自己辜负了身上的钢锤,更辜负了正义的信念,几乎就要冲出橡树之心大闹一场。好在这时那位惹人厌烦的吟游诗人出现了,他对米奥尼尔冷嘲热讽,米奥尼尔一怒之下把他倒提着要挂在大橡树上,他这才告诉米奥尼尔他见到了少女亲自离开了橡树之心。虽然米奥尼尔多次出来寻找少女,但是少女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月之后,迫于圣锤教的压力,他不再频繁离开橡树之心。这个少女就成了米奥尼尔心中的芥蒂,而这件事也成为了圣锤队员之间茶余饭后的笑话。米奥尼尔认为如果世界上还有正义的光辉无法照亮的角落,那一定是这名因为他的懈怠而下落不明的少女的身影。
米奥尼尔激动地喊道:“我总算找到你了!从此正义的光辉再次普照大地!”
少女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络腮胡男人,这个男人的眼神过于热烈,而她却完全不明白这份热烈的凭依是什么。
米奥尼尔察觉到了少女的迷茫,反而更加为自己的懈怠感到羞愧,他决定要从少女被恐怖占据的心里找回正义的一席之地:“如果今天不让你感受道正义的温暖,我就是刻印在正义的传道者称号上的耻辱!”说完他又看向那三个黑侏儒,从他炙热的眼神里透出藏不住的杀意:“你们就庆幸吧!能在正义的纪念日里充当神圣的祭品,这一定是正义对你们的宽恕,你们就尽情地歌颂正义的恩典吧!”
三个黑侏儒却开始捧腹大笑。
“这个人类好奇怪!”
“我爸爸说过这种人多半受过刺激,所以沉迷幻想。”
“那我们就让他认清现实吧。”
米奥尼尔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三个黑侏儒都只是乳臭未干的小矮子。这让他的大好兴致瞬间被败光了,他扫兴地冲三个黑侏儒摆了摆手,情绪低迷地别过脸去说道:“快滚吧,我的长枪从不刺少年的心脏!哪怕他是黑侏儒!”
“你们听到了吗?他在说什么?”
“我爸爸说过,越是弱小的人类,越是喜欢大言不惭!”
“他一定是没有见识过黑侏儒的强大吧!”
三个小黑侏儒对米奥尼尔冷嘲热讽,但是这并不能成为米奥尼尔放弃底线的理由。他对着少女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少女并没有表现出米奥尼尔想象中的感激,反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后。而米奥尼尔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那是一股不属于生物的邪恶气息,米奥尼尔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三个小黑侏儒分别取出了一件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道具。
“我的两块磁石可以让被碰到的人的眼球炸裂!”
“我爸爸说,这瓶药剂能让弱小的人类化成一滩污水!”
“就连德鲁伊也没法逃过我的回旋镖!”
其中一个小黑侏儒说道:“那我们就比比谁能杀死他们吧。正好有三个人,我们各自试验自己的道具。”
三个人?!米奥尼尔闻言心中一惊,连忙环顾四周,终于在少女的背后发现了第三个人。那是一个拥有橄榄色皮肤的男人,一头黑发,扑到在满地的苔藓上。米奥尼尔见到他就明白了洛基说的特殊是指什么。他走过去将那人翻了个身,只见那人鼻青脸肿,气若游丝,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米奥尼尔对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说道:“遇到我算你命大!看在正义的纪念日的份上,我会特别去请求德鲁伊救你一命。”
也许是米奥尼尔的无视让三个小黑侏儒感觉被侮辱,他们三个恶狠狠地看着米奥尼尔,如果此时有兴致盯着他们看,甚至能从他们乌黑的面部皮肤里找到些许代表气愤的红晕。
“该死的人类,我们一定要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个小黑侏儒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举起了手中的道具,米奥尼尔闻声警惕地看着他们手里的杀器。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他们三人将手中的道具掷出,但是道具在脱手之后并没有朝指定的方向攻击,而是在空中混杂在了一起。仔细看看,在回旋镖上确实有两个孔,正好能嵌入两块磁石。磁石嵌入回旋镖后,绿色的液体沿着磁石的轮廓流入回旋镖与磁石之间的缝隙,在空中迸发出巨大而耀眼的绿色光芒。
三个小黑侏儒一脸错愕,呆立在原地。米奥尼尔见状明白了,什么眼球炸裂化为污水,只不过是他们的父母联合起来编造的哄骗他们的谎言,这几件道具真正的作用是遇到敌人时的信号弹。
随着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回旋镖在空中来回旋转,越来越多的黑侏儒涌进了这条狭窄的巷子。眼见着出路就要被黑侏儒们完全阻断,米奥尼尔当机立断,一手持枪一手提起地上的男人,对着黑斗篷的女子喊道:“跟在我身后!”然后用长枪左右横扫,拨开了无数黑侏儒,打开一条通道,冲出了巷子。他背着重伤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朝橡树之心飞奔。
瑟坦达矗立在大橡树下,远远地就看见了米奥尼尔带着一片黑潮涌向橡树之心。他知道头儿这次又没有低调行事,他不禁暗暗想到:“真不愧是正义的狂热信徒!”瑟坦达一如既往地假装不认识米奥尼尔,以免暴露米奥尼尔的圣锤队员身份。
最终米奥尼尔甩下了身后的黑潮,消失在了橡树之心深处。聚集在橡树之心出入口前的黑侏儒们才吐了几口唾沫,无可奈何地准备离开。
“真不愧是头儿!”瑟坦达在心中赞叹到,“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掀起这种大场面,并且全身而退。”
然而,途经的吟游诗人却说了一句让瑟坦达惊呼不妙的话。
只见吟游诗人驻足立在大橡树下,捧腹大笑道:“哦!刚才仓皇逃窜的,不是我那威风凛凛,并且蛮横不讲理的老朋友米奥尼尔吗?是什么让伟大的圣锤队长活生生像只过街的老鼠?哦,真是太令人唏嘘了,将我扔进草丛时他可不是这副神态!”
果然,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散开的黑侏儒们,以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势,涌回了橡树之心的出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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