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不知不觉的迈开了双腿就来到了尹府。跟着的小弟拿着玩具好奇的在府内东张西望。
熊六差点没有认出他来,几个月不见,原本英俊爽朗的少年变得沉稳坚毅,浓眉之间锁着一丝忧愁,曾经红润的脸上擦上了淡淡沧桑,似乎老了几岁,铸造真是费力耗神,短短几月将铁器产量提升了十倍,式样也比以往多,其中呕心沥血的艰辛可想而知。
熊六心一酸,张开双臂做了个熊抱,然后用手肯定的拍了拍鬼方的肩。
“公子正在书房写书,他等你许久了。”
书房内。
夏唐手持刻刀,在竹简上哧哧的刻着篆书,竹丝随着刻刀行走在卷中生成了一朵朵白色小花,夏唐吹了吹,整齐的篆书跃然简上。
《农经》书写得太慢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这笨拙的简书。
“拜见恩师!”
鬼方领着小弟正对着夏唐,跪倒在书案前。
夏唐见鬼方前来,心里甚是高兴,放下了手中刻刀。
听闻鬼方已经称呼自己为老师,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竹沫渣说道:“你我二人亦友亦兄,大可不必如此称呼。”
“恩师万万不可,鬼方自从认识恩师以来,日日受老师恩惠,鬼家上下感恩戴德,无不欲身死而报之。”
“如果恩师不认鬼家徒弟,我们这就不起来了!”鬼方伏在地上。
这。。。你们?
意思是收一个还不够,还得管个小的?
夏唐微笑的脸庞僵硬了起来,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曾经在山寨中见过的那个玩泥巴的鬼家小弟。
这个家伙,跪着也不安分,手里还撰着一匹陶马,小脑袋瓜却东张西望,然后直直的盯着书架上的一个青色陶瓶。
“这是何意?”夏唐手指着这个呆萌少年。
“回恩师,小弟鬼剬立志下山寻师学艺制陶,可惜我在市场上问遍了本地都无出色制陶大师,听商贩说恩师对制陶颇有造诣,所以斗胆也让小弟一起拜了师。”
鬼方仍旧匍匐不起,老老实实的说道。
夏唐背负着双手在房中踱走了几步,沉默不言。不一会,便将如炬的目光转向了鬼剬身上问道。
“你因何制陶?”
鬼剬收回目光挺起了胸脯回道:“山中泥巴不好玩,捏成的泥人泥马遇水就烂了,陶器不会!”
“还有呢?”夏唐继续问。
“还有,我学成陶器后,要给寨子里的小孩子们每人做一个陶器玩具。”
“还有呢?”
“还有。。。还有,陶器好贵,我制成陶器后换钱,鬼家寨就不愁吃穿了。”鬼剬自豪的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摸着心爱的陶马。
夏唐不太满意的摇了摇头,坐到书案后,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还有没有?”
“还有。。。。”鬼剬抓了抓脑袋继续想了想。
“对了,还有。。。我要烧大瓮盛水,隔壁阿婆就不用喝水坑里的浊水了。我要烧瓦当,听父说,瓦当可以放在屋顶挡雨雪,寨子里就不会被风吹雨打。我还要烧陶鼎,父说陶鼎炖出来的兽肉汤可香了。”鬼剬眉飞色舞的说道。
夏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这才是我想要的答案。起来吧,我收下了。”
待二人拜了三个大礼之后,夏唐示意二人坐下,又继续对鬼方说道:“这段时日我也在想做一个陶窑,一方面制作一些陶器,另一方面炼炉得不断的改进,需要一些特别材料,而这种材料只有陶窑才能出产。如不是粮食紧张的话,我早已将此物烧制出来了。”
鬼方好奇的问道:“是何材料?”
夏唐微微一笑:“此物名叫砖。”有转眼看了看鬼剬说道:“你弟正好这段时日跟我学一些建窑过程和制陶手段,说不定日后这玩泥巴的小子真会成为制陶大师。”
“只可惜,虽然现在铁器产量稳步上升,但粮食掣肘,我无法再招募更多流民,只能先建一个小陶窑,待冬麦春收之后再建大窟。”说道这里夏唐无奈的摇了摇头,粮食问题一直是自己的心病,虽然垦荒面积不停的在扩大,巫口周围的县田也纳了进来种上了各种粮食,但是近两千人的吃饭问题,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
“恩师我见巫口农作营耕种有道,播种之地长势喜人,再过两三个月估计粮食问题迎刃而解。”鬼方敬了一礼说。
“寨中炼坊继续在运作,也可以熔炼铁水。巫口炼坊明日开工,炼炉我仔细检查过,按照目前规模,产量月产上千件也没有多大问题。炉窑可以待日后粮食充足在做改进。”
“另外,这是我按照恩师所画铸造的鬼锹,请恩师过目!”鬼方从怀中掏出一把双头铁锹,呈到了书案上。
“鬼锹一头为刃,一头为刺,上下连通,中间开了一孔可穿置木柄,翻手可为刀斧锄铲,覆手可为刺锹扎,既可用作开荒又可用作伐木做工,用铁量与两把斧头差不多,功用却远远大于两把斧头,能画出如此神奇之物,恩师真乃神人也!”
鬼方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夏唐看着漆黑的鬼锹,甚是满意的摸了又摸。
这算是大号工兵铲的雏形了。
不看用铁量,就看这功用,就算是定价两千贝估计邾家也得边叫着爸爸边哭着要。
“本月停止铸造军器,只铸鬼锹。先铸造三百发放至各营,首先满足木作营和农作营所需,剩余鬼锹以两千贝价格送至邾家。”
“那邾家要的军器如何交差?”鬼方担忧的问道。
“哈哈,有此神器,邾家还在乎几十件军器?你便回复邾家,本月军器改良,下月双倍供应。”夏唐言罢,又从书案上拿了一张麻布递给了鬼方。
“这是新军器草图,你拿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月底先制几件出来试试,再过半年,发放至巫山守备营准备发兵勤王了,你的责任重大啊!”夏唐语重心长的说道,眼里尽是迷茫和担忧。
“鬼剬这几日就住在尹府,随我传授制陶技艺之后再去巫口。”
夏唐招进门口的下人,青衣小厮便领着鬼剬退了出去。
鬼方在书房内与夏唐讨论至深夜,方才离去。
回巫口的路上,阵阵的冷风迎面而来。
而鬼方心里却热血沸腾。
方才从师父的眼中,已经看到了这军器的厉害之处,更是看到了师父的无奈。
那种眼神,在告诉他,与军器相比,师父更宁愿铸造农器。
如果不是王命难违,保巫山太平,这么恐怖的军器,师父宁愿将它束之高。
师父,我懂了。。。
能平定战乱的,唯有强兵,别无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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