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住处之后,我回到地下室请阿成吃了顿水饺,他一声不吭地吃着水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成突然说道:“阿凡,你还记得吗,我以前指着一个乞丐对你说,如果某一天我没钱吃饭了,我也会像他一样上街乞讨或者行骗。”
我看着无精打采的他感到一阵心痛,我默默地吃着碗里的水饺。
阿成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没想到今天居然去偷吃的,我太窝囊了吧?阿凡,你够意思,为我挡住那些拳打脚踢。”
我无声地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吃着饭,几乎把头埋进碗里,他哽咽着,我不知道他是感冒了还是哭了。
我说:“人被逼到份上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阿成笑了,道:“没错,我今天偷东西也是生活所迫,我找不到好的工作,我没你有文化,你能坐办公室,我不能,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跟鲁大头很嫉妒你,你过得比我们好!”
我停止往嘴里送水饺,愣了许久,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个不停。
天色已晚,室内的灯泡太暗,我看不清阿成眼里是否藏有泪光。
在阿成的笑声里,我听出了生活的沧桑,他刚刚二十多岁,时光已在他脸上刻下了本不属于他的沧桑。他长期生活不规律,起早贪黑的去创业。14岁步入社会的他经历了不少的残酷的磨炼吧?如果他成熟也是被催熟的,被残酷的生活的考验催熟的。
阿成抽了一口烟,长叹一声,道:“阿凡,生活太他妈磨人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变得现实,现实意味着残忍,卑鄙,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尔虞我诈,我们会变得只认识钱的,什么朋友啊友谊啊没用……”
一个礼拜后我失业了,失业是期待已久的事情。
当初面试的那些日子我处处碰壁,盼着有公司收留我这个没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
工作之后,我又盼着辞职,期待失业,工作太束缚了,这种束缚好像比无业难受多了。
前面提过,黑巫婆最喜欢压榨部门内部的刚毕业的应届生,被她压榨的员工有三种选择,要么辞职,要么忍气吞声地任她宰割,要么反抗到底。我选择了奋力反抗,她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
黑巫婆每天给我分配的工作量很大,其他同事的比我的少的多,与我“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海军,他和我都是应届生,他胆小如鼠,被骂的掉渣也不敢说一句话。后来,他受够了这份工作,在喝下大半瓶二锅头之后奋勇反抗,半夜给黑巫婆打了一个电话,把她大骂一通……
第二天,海军被公司辞退了。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他说那晚喝多了,太冲动了,结果把自己搞失业了。
海军辞职当晚,我为他送行,请他吃了顿饭,大家提起工作中的种种不快,他显得很气愤,一边拍桌子,一边问候黑巫婆她全家和她本人的泌尿系统。他嘟囔个不停,把黑巫婆骂的猪狗不如,一些吃饭的客人见他满嘴脏话以为他八成是疯了,纷纷对他避而远之。
我第一次见海军发牢骚,愿来他背地里很有“魄力”。
在公司里,我们瞧不起海军,他被领班骂的时候,大家都趴在工位上偷笑,无缘无故地被骂是海军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海军最后一次被骂是因为黑巫婆的手机忘在家里了,她在工位上发牢骚,海军正好从她旁边经过,她冲他大吼,说要不是管理你这混蛋,我也不会气的手机都忘带了,你说你活着什么用……
海军没敢啃声,默默地回到工位上,低着头干活儿。
我们鄙视海军的懦弱,却羡慕他有个脸蛋白皙、腰肢纤细的女友,他们一起租了一间房子。一些男同事很排斥海军,嫉妒他晚上可以使用漂亮的女朋友。他们找不到女朋友,只能拿着少的可怜工资去一些偏僻的街道找那些散养的小姐。
我安慰着发怒的海军,口是心非地说,海军你想开点儿,受点儿委屈正常,工作不就是这样吗?再说了,你看大家谁能比得上你,用着免费的女孩儿,人家还是个大二的学生。
海军说,别扯了,她跟我之前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她才19岁啊,她说我是她第12个男朋友,你说她是不是很贱?
我大吃一惊,惊到醉意全无,心说,现在的女孩儿真开放。我羡慕她啊,读着国内的知名大学,又玩过十多个男人。
海军倒了杯二锅头,一饮而尽,小脸通红,说我不是免费用她,一个月在她身上花3000块,工资全花她身上了,妈的!天天累的我腰疼。
我捂着嘴笑了,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你别不知足了,能满足就行,在这个女人缺少的国度里,女大学生更稀缺,你在人家身上花俩钱是应该的。
海军醉醺醺地说,你说的也是。
我说,北漂不易,谁不寂寞?你不寂寞……
他一拍大腿,大声说,我这3000花得值,在这儿找个鸡也得500块钱一次·。
我笑着说,对对对,你这样想就对了。
海军被我说的满脸自豪,他脸更红了,随即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上我想用用你的嘴,下课后把嘴擦干净,抹上口红,在校门口的红玉宾馆等我。
电话那边的妹子笑的特别响亮,她嗲声嗲气地说,你讨厌死了,今晚准备好大力丸,让你明天直不起腰。
我听完立马硬了,那小娘们儿长得很水灵,要是能让我用一晚上就算死我也愿意。
海军挂掉电话,很爷们儿地摸了一把裤裆,洋洋得意地说,听到了吧,我今晚要用她的樱桃小嘴。
我鄙视了他一眼,说军哥潇洒,祝你今晚一“捅”到底!
海军喝完最后一杯酒,问道,今晚轮到黑巫婆夜班吧?
我说,我不知道啊。
从饭馆出来,我们途径公司门口,海军止步,摇摇头,拍了拍脑门儿,嘀咕一句,喝的头晕。
我说,回去吧,你以后不必受气了,你先走一步,我过几天也辞职不干了。
海军很潇洒地向我一摆手,说老子辞职了,现在什么也不怕,我得跟黑巫婆算总账。
我喝的晕头转向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朝公司走去,我看了下时间,当时是夜里九点多。
后半夜,我在学长屋里打牌,海军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报仇了,真痛快……
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我们喝完酒之后,他趁着酒劲找黑巫婆算总账去了,把她锁在楼下的电动车先是大卸八块,再是砸的稀巴烂。他把电瓶和前后车灯砸了,一辆价值3000多元的崭新电动车被砸的面目全非。他把两个车轮子扔到了附近的通惠河里。
我在电话里笑的合不拢嘴,说你小子没喝多吧,扔车轮子的时候怎么没把自己扔进去?
海军笑道,你这家伙就不能盼着我好?
我说,开玩笑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海军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想上班的事儿了,想歇歇,上班太折磨人了。
我说,那行,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注意点儿,小心警察上门逮捕你。
海军说,闭上你的乌鸦嘴……阿凡,希望大家还能在北京再见面,珍重!
我说,珍重!
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想着,北京很大,我们很小,分开后再见的机会很渺小了,我们会成为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学长明天还要上班,我们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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