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夕阳慵懒,逐渐收起余晖,山坡上有一队武装剪影,抬着担架正费力上山。
“连长?我们这真不算是逃离战场么?”花纹无所谓问道。
“你都问了八百多遍了!”张成无奈。
“花纹,你是不是又饿了?”姜南在担架上悠闲。
“老子快饿死了!你快点好吧,抬着你累死了…你是军医啊大哥!哪有随行军医先趴窝的!”花纹捂着肚皮,扶着担架挖苦。
“这事说的,要不是老子掩护你能中弹么?”姜南憋屈道。
“你可拉倒吧…你屁股上的窟窿一个星期前都应该长好了的!”抬担架走在前面的士兵评价。
“就是,半个多月前屁股上挨一下流弹,长了快二十天了…”担架后的队友生气道:“硬是让我们抬了十多天啊!”
“兄弟们啊,这事不能怨我,舍己为人是我辈弘扬的民族优秀美德,这是流淌在我血液里的传统!我多想了吗,那么危机的关头,首先想到的就是战友的生命,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这是舍己为人的…”
“好了,好了…俺虽然没文化,你这套说了两百多回的道理俺都会背了!”另一位队友捂着耳朵嘟囔。
“唉…我辈多劫难,苦无有心人呐!”姜南依旧聒噪。
“你还能要点脸不?”花纹转头瞅他:“流弹…就是个破弹片恰巧嵌入了你那肥胖的臀侧,虽说割断了一根细血管,那也没有你讲的那么飘然!”
“连长,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你知道路么?”
“我…不知道啊!”
“那你还问?”
“哦…”
“我们为什么要烧尸骨?”书凉不解,搂着胡椒的脖子问。
“烧成灰,好带着上路…”胡椒情绪低沉。
“骨头是亲人的吗?”书凉拱着胡椒的脖子,不安。
“是的…我当时伤好后返回也只能找到这么多了…”胡椒又点燃一处架起很高的柴堆,拍着书凉的脑袋说:“三位爷爷、三河、阿秀姐…其余的分不清楚,也找不到了…”
“流眼泪的老人就是他们吗?”
“是的…我要带着他们上路,把他们带回家乡,顺便鼓励我!”
“他们会讨厌我吗?”
“不会,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我们不分彼此!”
“那他们都是好人!我愿意做他们的亲人!”
“我一直视你为家人,亲如手足兄弟!”
“好…有眼光!”书凉开心,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改口:“不好!”
书凉松开搂着胡椒的胳膊,走到火堆旁看着火势,尽量不让山风助其蔓延。胡椒凭着记忆回到了土堡,看着荡然无存的土堡和残破的石屋,他不知道怎么泄愤。当悲痛再次袭来,清晰地在脑中冲击化成了雨,变成泪珠点点滴落…
“连长,他们在干什么?”一群人在丛林里看着胡椒两人的行为不甚理解。
“他们在祭拜逝去的亲友…”
“据我了解少数民族不习惯火化的…”
“我看那个小丫头挺奇怪…但那小子非要叫他弟弟!”花纹趴在担架边嘀咕。
“有什么奇怪?长得好看就奇怪?”姜南瞥了眼身边:“看着她…我想女儿了!”
“照片呢,再看看!”花纹在姜南身上翻找。
“那是我女儿!”姜南县夺回照片,被花纹阻止:“这也是我女儿!”
“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是啊!怎么这一天过这么快呢!”
“就怕肚子叫!”
“他们为什么跟着来?”书凉头也不回:“跟着我们好几天了!”
“我们被他们怀疑了!”胡椒揉着眼睛转头,余光扫视侧后方:“别怕,他们最多只是想让我们带路…我没看到他们的通讯器材。”
“我不怕他们,是讨厌他们,那个脸皮厚的花纹太能吃,刚认识都害得哩没肉吃…”
“他们能走到这算是奇迹了,估计一个连也就剩这几个人了…”
“一个连?连是什么?”
“连是军事单位,一个连人数一般在100至130人,特殊连队除外,抗战期间旧军一个连145人…”
“就剩他们几个…那剩下的呢?”
“有可能都没了…丁老头在破庙见我的最后一天说这场仗不该打,那老头死脑筋,我认为他没骨头!我们争论了两个小时,最后谁都没说服谁…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见我!”
“不是哩说那老头很厉害的吗?”
“是很厉害,但自古文人误国的也厉害!”
“他说不过哩,也打不过哩!”
“哈哈…能打的人都是愚夫!”
“哩说文人误国,又讲能打是愚夫,p!我被哩绕晕了!哼!”
“哈娘的!跟谁学不动脑子的坏毛病,想不通你也得自己去想!”
“老子懒得理哩!讲的乱七八糟的!”
“是你蠢!”
“是哩嘴巴笨!”
“是你没文化!”
“惹急了我咬哩!我…我求雨!”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哩看…下雨了!”
“p!你蓄谋已久!”胡椒抹了把脸,连着眼泪。
“好洗洗哩生锈的猪脑壳!”书凉直指胡椒下巴。
“算你狠…”
“背我!”
“告辞!”
“背我!”
“好!”
“连长,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前面走走停停的?”花纹回头问道。
“给我盖一下啊?淋着伤口了…花纹!”姜南在担架上大喊。
“这该死的雨,真烦死了…”
“时不时的就下雨,这鸟丛林!”
“…”
“…”
“老子是怎么样都没法习惯这里的古怪天气!”张连长抽出担架下的单兵帐篷,一边给姜南盖伤口,一边无奈:“保护好伤口,别感…”
“张连长,我是医生!”姜南善意提醒道:“况且,你有消炎药品吗?”
“娘的!”张连长翻着白眼,追上花纹:“你小子能不能顾及一下后队?你想丢下娘家人,跟着他们私奔是吧?”
“连长,我是尖兵啊!这…尖兵不就干这活的吗?”花纹浑身湿透,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就是烦闷!”张连长盯着前方两个在芭蕉叶下的身影:“咱就不能学学他俩嘛,咱动动脑筋?咱不能一下雨就只认识单兵帐篷!咱…”
“连长教育的好!我觉得你还是只说我吧,你说的“咱”,可我还是觉得你在说我!”花纹受不了张连长的口语。
“哩们是真蠢吗?下雨了还不藏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书凉停下脚步,冲着后面喊。
“你看,人家小姑娘都受不了你的愚蠢!你这个自认称职且越发优秀的尖兵!”姜南挖苦道。
“连长?现在的伤残人士都能跨种族的评价我们战斗英雄了吗?”花纹伸长了脖子尽力压过雨声:“好歹我也是战斗英雄连的人!”
“你个死不要脸的要搞清楚,你是英雄连的兵,并不能代表你就是英雄!”姜南差点笑死。
“反正我现在能走…还能蹦,屁股好好的!你说气不气人?”花纹绕到担架边拍着屁股扭捏做作。
丛林里的雨下的急,晴的也快,如果遇到特殊天气时,一座山都能分两段干两段湿,让人非常无语。
“你们在丛林里都吃什么,怎么养活自己…”花纹肚子饿了,看着胡椒他们又在生火,上前问道。
“蘑菇,野物,草叶…”胡椒回答。
“你用的这是什么生火工具?我怎么没见过?”花纹觉得书凉手里的火折子很稀奇。书凉懒得理他,转过脸接着扒拉树下没湿透的枯树叶。
“给我看看?我给你这个…”花纹用煤油打火机点燃后拿给书凉:“我这个随时有火苗,而且不怕水…”
“放屁!没油了怎么办?”书凉忍不住反驳。
“呃…给我看看嘛,就看一眼…这个打火机就给你,很划算吧?”花纹不死心。
“要放我手里…”书凉伸出手示意,得到打火机后,他快速把火折子在花纹面前晃了一下,说道:“看清楚了吧?”
“这…”花纹的手僵在半空,一时语塞,但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挠着脑袋讪笑。
“大奇葩呀!怒放的大奇葩!”姜南看着花纹被小孩子秀了一次智商,恨不得开心的跳起来。
“取水…”胡椒对着书凉说:“我们要洗蘑菇,洗菜叶了…”
书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宽檐扁头盔,放在胡椒架好的石头上,准备煮食物。这个头盔让花纹他们一阵紧张,他快速抱着步枪对准胡椒,同时几条枪也都对准了他俩。
“你想用枪干掉自己的同胞吗?就像三十五年前一样?”胡椒看着张连长问。
“放下枪!”张连长恼羞成怒,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们这种反应很正常,毕竟还不知你是敌是友!”
“就因为一个破头盔?”胡椒靠近书凉,把他护在身后。
“花纹,搜身!”
“我讨厌你们,打仗还打不赢,又要来抢我们东西,吃的又多!这破锅给你们!”书凉生气的把头盔丢在花纹脚下,又指着石头边说道:“这是草药,我专门给没法走路的那个人采的…”
“我们走吧…”
他们正争吵的时候,不远处一队讲着毫无语言韵律美感的武装慢慢在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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