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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动静默的心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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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何处去 第009章 整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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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椒站在龙脊山对面小山头的树林里,眼睁睁看着朱芽妹引爆了衣服里的两枚手。他的心也跟着破成了碎片

    巨大的悲痛从脚底升腾,击伤了胡椒的每一个细胞。他在山头上对着龙脊山不断叩首,额头血肉模糊。也许是想起了几位爷爷临终时的托付,也许是为了继续他们的遗憾,他趔趄起身,抽出军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划开三道口子,仰天长啸。沙哑凄厉的声音吓跑了余晖,回荡在山谷内,让不断涌上龙脊山山顶的南越敌军都隐隐不安

    胡椒转身,撕扯身穿的白色里衣,把布条缠在额头上,趁着夜幕继续逃亡

    春雨好像和谁苟且了一样,不正经地飘洒坠落。它还闭上眼睛,深情地浇灌着这片南国大山,不要脸的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欢快中。雨水浇在胡椒的身上,又从眼睛流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连续高强度军事对抗,又接连失去了亲爱的三位爷爷和堡寨里的亲邻,打击像记记重锤,砸在胡椒的胸口,激荡的他灵魂出窍。雨水淋在他的身上,沁进身体,又从眼睛流出,模糊了视线。寒冷和饥饿、疲倦、伤痛搅拌,慢慢蒸发掉他体表的温度。悲痛被雨水泡的肿胀,撑满了他的胸膛,锁困着其精神难以自拔

    在南国大山里行走,必须集中精神去应对复杂的地貌和丛林环境,胡椒的这种行为在大山中是极其危险的。他恍惚行进中,脚下不稳,滑进了大山的一条裂隙。胡椒的意识在坠落中警醒,他扭着身体改变下滑的角度,用双腿摩擦山体止住下滑的态势,终于被凸起的山石挂住了身上的武装带,悬在半空。他的大腿外侧被突起的山石割破,血液顺着裤脚滴在下方奔腾的裂隙雨溪中,疼痛感刺醒了他的身体机能。惊恐中的胡椒努力让自己冷静,强迫注意力分散,他仔细观察着所处山体周围,不断变换着脚下的角度寻求有效支撑

    一队紧紧咬住胡椒轨迹不放的南越武装搜寻而至,他们的彼此交流就像是军鞋里灌满了雨水摩擦出的难听声响。尖兵领先从山体的缝隙上方跃过,他们继续向前

    胡椒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凹陷的山石,咬着军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两个身穿草绿色军装的身影站在裂隙上方对着下面扫视着,当同伴催促才离开。

    胡椒爬进了一个斜在裂缝中的溶洞里,侧卷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溶洞里有两条地下河,借着裂缝的光线可以看清相互交错的河面,一浊一清的水流显示,它们并不太好相处。胡椒老实的呆在一边,不敢轻易尝试游过

    溶洞越往深处,湿度越大。那些弥漫在几米高的空间里,无法升腾的水雾,有目地的汇集在一起,它们慢慢聚成一粒粒小水珠,悬挂在钙化光滑的石头表面。时间催促它们不断壮大,相互彼此连接,等终于支撑不住其自身重量的时候,才会恋恋不舍地滴落。其恒心之重,形成了许多大小不一,体态不规则的尖锐柱形,像山腹内长出了交错的獠牙

    粗糙地收拾了一下伤口,胡椒就爬出山体裂缝,收集木柴捆绑背在身上系好,又缓缓返回。他还不敢对山体裂缝周围造成过多的痕迹,只能被迫去寻找那些因山风吹断后掉落在附近的松木枝条。

    生火很费时。树枝几乎被雨水泡透,加上溶洞也潮湿,胡椒就用军刀劈开木枝,取出最干燥的海绵体树心堆在一起,又刮着树枝产生薄薄的木屑,用于引火。

    火堆边,胡椒用溶洞里的水清洗创口,把烘干的里衣撕成布条,又用布兜里的草药包扎住伤口。为了不让烟雾飘出被敌人发现,他把外衣的两个袖孔用枝条穿成扁筒状对准地下河。生火所产生的烟雾就被流动的河水勾引拖拽,最终乖巧地顺着复杂异常的溶洞缝隙消散掉。

    当一个人只想着能够活下去的时候,是可悲的,不管在什么环境内。绝地求生,也只有惊险,毫无浪漫可言。胡椒以后要走的路必须得活着才能走完,他想活着,也必须活下去,这是他的信念。想做和能做是主观认知上的两个毫不相干的概念,能做和能做好又是两个层次。胡椒先做能做的,并把它做到最好

    孤独是个体主观上的长久体验。每个个体对它的认识和了解都不尽相同,只因体验的过程不同。随着时间的嘲讽,体验者心底产生的变化也不会相同。孤独善变,也根本不拘泥于某种特定的形态出现在某个时段内。现在,每天伴随着胡椒的就是它。他却从没想过,突然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

    童年是个很了不起的经历,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发生在那个时段。童年里的梦会与现实混淆,促使个体带着好奇与强大的身体感官去体验着“梦”的情绪,不知疲倦。童年的历程会转化为成长时所需要抵抗外界“不良”侵入时的武器,去积极地帮助个体去总结,使其能更勇敢,更努力地适应“环境”。于是,发呆就成了个体去体验快乐时的“孤独”享受,那也是他们努力地去拉扯开梦与现实的行为。驱使胡椒活下去的动力,是他在寨子里被亲友塞满了心里的爱,那浓情早已经发芽,茁壮生长。

    熬过了最艰难的七天,伤口因为处理得当没有发炎,也就没有出现发烧的症状。胡椒离开了溶洞,他把认为很重要的东西用油纸仔细包裹好,埋藏在其中,等待有必要取出的那一天。他又回到龙脊山,笔挺地站在龙脊山山顶上仰着脑袋,接受春雨的洗礼。他咽下了全部的泪,悄悄地把它们转化成了不可思议地坚忍

    春雨不停,可能与它苟且的那方终于受不了其黏糊的姿态私奔了。于是,它被风裹挟着进入了另一种境界,像是在追赶,像是在哭泣,它还烦闷的破坏着山林里一切混乱的痕迹。在山林里追踪一个人本就很难,如果痕迹还被雨水破坏掉,想想就根本不可能完成。现有的痕迹学里,能以天气、环境、空间、特定的行为轨迹和被追踪人的特定心理,去完成追踪的情况也有,只是个例。而且,受空间所限,范围会缩小很多。追踪和反追踪都是一门艺术,它们涉及的领域太过广泛,也太过复杂。

    南越的一队武装,不断地深入滇南纵深,随时间的流逝,他们也消没在了这片热情的大山里。大山有时是庇护所,前提是必须得有生存下去的决心和能力

    胡椒背着一个布兜,穿梭在大山深处。他的脸上和露出的皮肤都涂满了一层灰绿色植物汁液。这种植物汁液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或是为了显得他充满着野性,其实是为了驱虫。这里蚊虫的战斗力简直就是平原上的鼻祖,连那该死的蚂蟥都能生活在树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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