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夜颠鸳倒凤咱且不表,只说新婚第二日,由村里长辈带着坎子、小凤小两口到墓地祭了祖,拜了庙,算是正式入了王家门。第三日回门,王坎套上大黑骡,驾好骡车,坐上小凤,带上几样礼品,小两口欢欢喜喜走娘家。老丈人李二虎看到女婿虽还青涩,但已是壮小伙,长的还算仪表堂堂,言谈举止也算得体,自是高兴异常,特意吩咐凤她娘,杀了家里那只养了三年的下蛋鸡,小两口给他带去的自有两坛酒,拍开一坛,爷儿俩坐着饮了几杯。小舅子李小猫年纪还小,今年才十岁,看到姐夫带来那么多好吃的,也是欢喜的不行,前后黏着王坎子问窑厂杀土匪的事儿,王坎不好逆了他的心思,便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了自己开枪一段,都把功劳归到师傅刘二身上,就那听的小舅子两眼放光,嚷嚷着非要跟着他找刘二学武,将来长大了要除暴安良,当个锦毛鼠白玉堂一样的大侠,弄的王坎子也是苦笑不得。当小猫得知刘二已经走了,不禁又有点气馁,小脸耷拉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一会儿又看到母亲炖了鸡子,便又放了坎子,只顾嚷嚷着要吃肉。炖好他先来一碗,两个腮帮子都塞的鼓鼓的,恨不得连骨头都嚼吃了。
老丈人李二虎随口问了问会不会招人报复?官府会不会追查?坎子只说事情已经被师傅刘二处理好了,应该不会有啥后遗症,师傅已经走了,就是官府查问,也找不到这人了,再说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死的又是几个流寇,想是官府也赖得追查。
翁婿二人边喝边聊,一坛见底,李二虎已是大醉,坎子也有了七八分酒意,小舅子李小猫早就跑的没影了,也不知去哪里找小伙伴炫耀自己姐夫的“光荣事迹”去了。坎子扶着老丈人睡到床上,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岳父家也真是够穷的,两间草房子,院子东边搭了草棚,算是厨房,屋里除了两张床,一张刚才他们吃饭用的小方桌,几个小凳子,还有俩断了腿的,就剩墙角支着的一个破箱子,其他除了几个盆盆罐罐,基本没啥值钱的物件,刚才扶老丈人上床,还看到床上的被褥也是补丁摞补丁,也不知小凤没嫁之前家里咋住了。看到这,坎子把小凤叫到一边,轻声吩咐,让她把袁大头给母亲五块,小凤一听要给娘家五块现大洋,泪珠刹时滚落,她就怕坎子会看不起她娘家人,以后俩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也会看轻了自己,这时听见夫君要把仅有的八块大洋留下五块,怎能叫她不惊喜。
坎子看她落泪,以为她是心疼钱,便又轻声安慰说:“咱们还年轻,挣钱的机会多着呢,咱留三块就行了,反正咱也不分家,咱爹那还有哩,你就白心疼这几块钱了”。
李小凤更是慰藉,重重点头,赶紧擦了泪珠,从怀中摸出一个手绢,打开手绢数出五块钱,转身送给草棚里收拾碗筷的母亲去了。
坎子不去听母女俩相互谦让的高声低语,转身套好大黑骡,收拾好骡车,便招呼小凤,天不早了,两人还有七八里路。小凤正对着母亲抹眼泪,听见他呼唤,便匆匆拜别了母亲,被坎子扶着在骡车上坐好,拜别了母亲,坎子前头牵着黑骡走,后面小凤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出了王拱楼村。
路上小凤看着前面驾车的背影,虽不算伟岸,但倍感温暖,庆幸自己所嫁非人,五块现大洋,说给就给了,那可是五块袁大头呀,自己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巨款”,昨夜丈夫交给她八块半让她保存时,她就惊的半天合不拢嘴,没嫁前就听说夫家条件好,薄有资产,没想到丈夫手里就有八块多钱,现在小丈夫眼都不眨的给了娘家五块,叫她怎能不欣慰,又怎能不温暖,想到这她心里就暖洋洋的,像是五月的太阳在心里开了花,又像是昨天早上婆婆给她端的红糖水,甜丝丝的,会心的笑容悄悄挂在了嘴角,顶着坎子背影的双眸也越来越水灵。
二人回到村里,看到还有一个货郎正在村里沿街叫卖。那货郎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瘦,颌下略微几根短须,头戴瓜皮小帽,身穿偏襟小袄,下身大裆棉裤,一双黑棉布鞋,右手提了个拨浪鼓,左手扶着肩上的担子,边走边摇拨浪鼓。坎子叫停了货郎,二人下车看了看,见担子两头净是些针头线脑,镊子顶针,簪子头绳橡皮筋之类的,坎子问小凤需要不 小凤摇摇头,说到家问了妈再说,坎子随手挑了一绿一红两根头绳,在小凤头上比了比,问价格倒也不贵,一个大钱,坎子摸出一个制钱付了账,把头绳递给小凤,起身瞅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说了句:“时间不早了,老哥你还不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呀”?那货郎也连声回答:“就是要回哩,这不路过咱村,就进来再转转,能买一分是一分哩”。
坎子“哦”了一声,便又扶着小凤上了车,他也不坐了,在前头牵着回了家。
到家卸了牲口,牵到槽上拌了料,母亲与小凤已把饭菜做好,端到堂屋一家子围坐着吃饭。坎子简单地讲了一下北庄王拱楼的情况,王挑子端着碗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往后能照顾的就多照顾照顾,能帮就多帮帮”。听的小凤又是心头一热,一低头差点又掉出眼泪来。
吃完饭坎子在院里简单活动了几下,小凤已把热水倒好,坎子烫了烫脚,便早早上床休息,新婚燕尔,两人不免又是一番亲热。
半夜时分,村里的家犬“汪汪”吠个不停,西边牲口棚里黑骡“噗噜噜”打了个响鼻,似乎前蹄还“嘭嘭嘭”的直刨地,坎子醒了,他睁开双眼,一骨碌爬起来,麻利的披上外衣。一连串的动作也弄醒了小凤,小凤刚要张嘴问他怎么了,只见坎子一根手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一下,小凤瞬间也是睡意全无,一双大眼里充满惊异,坎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心躺好,他自己下床轻轻穿上鞋,趴到窗户上往外看去。
二月十一的月光此时已经西斜,月色很朦胧,坎子仔细观察,大吃一惊,只见几个晃动的身影已进了院子,院门已经大开,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的往堂屋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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