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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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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的日子就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人们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他们习惯了劳作,除草,打叉,收割,晾晒,储存,施肥,耕地,播种。一年两季的豫东平原,农人们更是一刻也不得清闲,日子过的充实而富有节奏。这时节地里的粮食产量并不高,冬小麦每亩约产两石,也就相当于后世200斤的样子,平民还需每亩上交70斤优粮给县上,算作田税,佃户需约每亩120斤的交给东家租子,剩下的才是自己一家的嚼食。秋季还有人税,按人头收,十二岁以下免税,每口五十文,半块大洋,也叫五毛税。佃户需交七十文,也就是七毛钱,也叫七孙钱,意思就是累的像取经的孙猴一样,整天求爷爷告奶奶才能交上来的钱。农人基本没啥收入,只能靠卖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豆、芝麻、花生等算是经济作物的物品来抵税,玉米、红薯产量高,但价贱,又是一家子的重要食物来源,不到万不得已,是断不能卖的。当然这都是平年的税收标准,遇上灾年,官府和东家也都会以情酌减,基本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人非往死路上逼,农耕文明发展了已有五千年,小孩子都懂的“官逼民反、水能载舟”的寓言故事,读过四书五经,满腹墨水的官老爷会不懂?当然,也确有强拉民女,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但那都是恶霸豪强、奸商劣绅所为,也都是没有家族文化底蕴的暴发户所干,穷人一旦一夜暴富,因为没有文化蕴育的影响,短时间内就有可能成为伤心病狂的坏人,也是最有可能为了钱而不择手段。但这种不良现象也是官府明面上的打击对象,至于怎么打击,呵呵!大家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社会发展到现代文明,通讯进入到了秒时代,各地黑恶保护伞还层出不穷呢,勿论那时候的社会背景了。

    自从陈三孬在城里开始高价收购大烟,淮阳地区的农人们这两年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不少,经济收入明显的高了一大截。大烟--也就是罂粟,果实上泌出的浆水就是鸦片,亩产约1-2斤,量很少,但价高呀,二斤就可以卖几十块大洋。头天晚上天黑前在罂粟的果实表皮划开一个口子,口子不能过深,深了伤到内瓤出浆少,还毁了一棵罂粟,第二天天不亮用竹片轻轻刮下来的白浆,就是鸦片,这东西精贵,阳光直射后浆就干了,不好刮,硬刮会伤到,所以只能早晨五点-七点露水未干时收集,刮下来揩到胸前吊着的小瓶内,收集完回到家再集中到一个大点的容器中,端到村口的收集点按量卖钱。所以那时候淮阳南部方圆百里的地方,几乎家家种有大烟,每年到六、七月份的上午八、九点,几乎村村都有收烟的柜点儿,钱币的叮当之声不绝入耳,实为内陆平原上的一大奇景,也不能不说是社会发展的一种逆流,广大劳苦大众,眼界看不到那么远,不懂厉害关系,只要挣钱多,有嚼食,让种啥种啥,当中也不乏确有刘二、清水这种深知其害的明理之士劝解,但面对几百口人干瘪的肚皮和口袋,他们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罂粟也是一种药剂,可以镇痛止疼,农村很多妇女月事时腹痛体寒,吸食一两口,便能大大缓解症状,所以很多老一辈的农村老太太,都有抽烟的习惯,就是因为那时候的鸦片泛滥所致。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坎子家忍不住也种了半亩,为此刘二还给王挑子红过两次脸,但是耐不住眼看着别人家的日子一天天红火呀,王挑子实在憋不住,就偷偷种了点,天天两口子天不亮就去地里收集,早早的拿去卖掉,生怕刘二眼见了窝心,刘二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坚决反对带进家里来,更不能吸食,两人在沉默的对持中算是打成了一致,所以他家每天也能有一两块儿大洋进账。罂粟的采集周期毕竟很短,每个粟果就只能划七八回,半个月后壳体发硬成熟,就已经采集不了,所以两口子可谓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坎子看在眼里,几次欲偷偷起床相帮,都被刘二堵在院中咬牙很训,所以也只能不了了之。拔掉罂粟,罂粟秧和粟壳也有人专门来收,说是能提炼药品啥的,老百姓也不管不顾,只要给钱,价格合适就行。空着的田里还能补种点萝卜、白菜之类的应时蔬菜,所以王挑子更是趋之若鹜,沾沾自喜,所谓“累并快乐着”,应该正是他当时的真实心理写照。

    中间大姐、二姐也都来走过亲戚,闲谈中说起大烟众人才发现,原来她们村也都有种植,看来这玩意儿的种植面积已真是不小。在官府暗允和利益的驱使下,种植面积的扩张速度竟如此恐怖。

    大姐秀兰已诞下一女,取名朱灵,今年刚刚一岁,总算缓和了点婆婆的黑脸冷面。一家人在朱集镇上开了个杂货铺,经营一些日常用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刚开门没本钱,还是王挑子和二闺女凑的,现在生意还算正常,日子逐渐红火。

    二姐秀芝前年生下一子,取名周连,今年两岁,她们家底本就不差,姐夫文会虽看上去文静,却也是个能人,组织的有十几人的“红车队”,专门往来南阳一带兑换大米,当然,私下里也会带点盐巴往返。(红车--淮阳一带对独轮车的称呼,一般都是漆成红色,十几二十人一帮,前后车插有小旗,往返与各地县市运输物品的车队),因为走惯了江桥河路,也算见多识广,日子过的自也不差。每每提起这些,王挑子总感觉欣慰异常,孩子们过的比人强,当老的面儿上也有光呐。

    时光飞逝,王尖村的这个秋冬过的很丰实,鸦片确实有害,但也给百姓们带来了短暂的富足,家家都有了余钱,肉香已接长不短的能在村里闻到,青壮们还能时不时凑一起沽壶老酒,当然,吞吐雾的也多了,一些人背后插的都有根烟枪了,刘二看着这一切,心里的那点火热也渐渐冰凉。

    年关,家家贴门神,粘对联,喜气洋洋,大人小孩也都添上了新衣服、新鞋子,户户沽酒买肉,杀鸡宰鹅,因为有了余钱,这个年注定要比往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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