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刚推开门，便听到一声热情洋溢的喊声。
“嗨，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亚历山大半躺在地上，冲着利亚姆晃了晃手，又懒洋洋地垂了下去，手中捧着的书本倒在他的胸前，“今天天气可有点闷……我猜今晚要下雨了。”
利亚姆皱了皱眉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您刚从公会回来？”亚历山大仍然继续说着，他淡黄色的眉毛随着嘴唇的张合上下抖动，“我见过您衣服上的这个佩章……最近街上戴着这个到处闲逛的人越来越多了，您发现了吗？老实说，他们和流浪汉有什么区别呢……”
亚历山大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请您安静一点。”利亚姆不由得蹩起眉头，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否则我只能请您离开这里了。”
“嗨，别这么凶嘛，兄弟。”亚历山大挤了挤眉毛，说道，“我总归也是来这里看书的不是？”
“请您认真看书，不要干扰别人。”
“您找到上次的那个法阵了吗？”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利亚姆忍不住高喊，他双眉紧聚，脸上的轮廓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哈，您的表情一直那么吓人……”亚历山大被吓了一跳，他耸了耸肩，说道，“您刚才听到教堂的钟声了吗？”
“这和你想说的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干的。”亚历山大伸了个懒腰，无不自豪地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欸，您这个人生活也忒无趣了……您不觉得让它在不该响的时候响起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兴趣。”利亚姆严肃而冷淡地说着，“如果您只想说这些，请您不要再打扰我了。”
“您听闻最近要有红月了吗？就在春祭前两天。”
“那又怎么样？”利亚姆做了一个从公主那学来的假性的笑脸，“红魔也不是每年都会在红月出现。”
“哦，您没听到伯爵的说法吗，红魔这几年在大陆东部都有活动的痕迹，这太令人担心了……”
“您现在可一点也不像担心的样子。”
“别这样，放松点，兄弟。”亚历山大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我只是比较由命罢了，就算红魔来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都是这样生活的。”
“您能做些什么吗？”
“您在暗示些什么？”
利亚姆察觉到他的话语中另一层的深意。
“哦，不，我的意思是……您最近有没有发件街上有很多可疑的人？”
“那些大部分都是冒险家。”利亚姆有些厌烦，他感到亚历山大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绕圈子，“街上的卫兵比以前也多了很多，我觉得不存在你说的问题。”
“我指的是那些穿着长袍，用帽子遮住整个脸的那些人，他们可没带佩章。”亚历山大仿佛也聊到利亚姆会这么说，他指了指利亚姆身上的长袍，“甚至比你穿的这件长袍还要长。”
“什么时候长袍也能决定一个人的品行了？”利亚姆讥笑道。
“看样子您知道些什么。”
利亚姆闭着眼，一言不发。
“他们来找过您吗？”
还是沉默着。
“嘿，兄弟，你不要这样，我可不是在审犯人。”亚历山大自嘲地笑着，他探过脑袋，低声说道，“他们也来找过我。”
利亚姆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怀疑他们会在红月的时候——话说，你真的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不是。”
“哦，我可担心你会杀我灭口。”亚历山大把手放在脖子前划了一下，做了一个枭首的动作。
利亚姆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这里。
“你不想听我说完吗？”亚历山大在后面喊道。
“不想，我没空听你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利亚姆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警告道，“请在图书馆内保持安静，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说完之后，他掩上了门。
“这可真不礼貌……”亚历山大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笑说道。
利亚姆走出了古籍室，开始收拾外面散落在桌子和地上的书籍，看见了杰夫从大堂走了过来。
“日安，杰夫先生。”
“日安，利亚姆，你可真是个好伙儿。”杰夫笑着对他说，“托尼最近一直跟我说他闲的发慌，你得留些活给他干。”
“这是我应该的，很感谢先生能让我住在这里。”
“没必要，这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杰夫摆了摆手，“我倒是很在意你在这里生活的如何，你来这里也有……恩，两周了？”
“两周半，先生。”利亚姆微微鞠躬，“一切都很好，托尼先生和伊桑先生都很关照我。”
“哦，这么说来，马上就是春祭了，你一定要去看看坎迪斯城上半年最大的盛事。”
“我会去看的。”利亚姆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声说道，“我可能……会在春祭之后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杰夫重复了一下，“离开坎迪斯吗？”
“不，只是换一份工作。”利亚姆纠正道，“这里的工作不多，我却一直承蒙您的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倒没有，本来阁楼那边也一直是在空闲。”杰夫微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也不必在意，我一直觉得你身份不菲，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这些都是迟早的事。”
“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之后要去附近找份工作吗？”
“不，我最近去公会注册了一下。我打算等到春祭后，这里冒险者少些的时候去接一些委托。”利亚姆回答道，“我计算了一下，按照他们给出的报酬，我大概是能养活自己的。”
杰夫略微眯了眯眼，看到了利亚姆长袍上的佩章，惊叹了一声：
“哦，那可真了不起！冒险！魔法！我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高兴……”
利亚姆感到心中有一丝暖流拂过，他挺了挺身子，对着杰夫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最好在跟伊桑和托尼他们说一下……”杰夫想了下，说道。
利亚姆点了点头，看着杰夫走进了办公室，继续收拾着手上的书本。
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够获得这样的工作，暖和而明亮的环境、毛茸茸的床垫、体面的工作内容、周围人的抚爱和关心……
在那段枯燥无味、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利亚姆从未想过会如此怡然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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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夜晚悄悄地降临了。
莫莉洗完了内衣和衬衫，到厨房挑了水，服侍完马匹以后，匆匆忙忙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跑到了庭院里，焦急地四下张望着。
夜晚的月亮在天空中慢慢地飘移，风吹拂着莫莉脚下的青草，抚摸着她的脚踝。这风渐渐地越变越大，从光秃秃的林梢卷过，带起片片绿叶，在草地上追逐打闹着。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闷闷的潮气，混杂着青草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着。莫莉担心地皱了皱眉头，用蜷着的手压着裙子，往大路上看去。
突然，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地平线的边缘，飞快地靠近着。
“莫莉！”兰德远远地呼喊着。
“兰德！”莫莉内心又惊又喜，迈着步子迎了上去。
兰德伸出手把她拥进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唉，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如果天气不好，你就别来了吗？”
“我出门的时候天还顶好的呢！”兰德无奈地说道，“而且你不也在这里等我吗。”
“讨厌，你真不会说话。”莫莉倚在他的胸前，嗔道，“母亲还好吗？”
“棒极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刚起床，精神比以往都好。”
“早上出门……”莫莉突然从怀中跳了出来，仔细看着他的脸，
“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兰德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莫莉没有说话，她拨开兰德的手，一块显然是刚留下的淤青突兀地冒了出来。莫莉浑身抖了一下，轻轻地摸着他额头上的伤痕。
兰德突然咬紧了牙齿，发出了咝声，眼睛紧紧地眯缝着。
“你又去见那群人了。”
“不要这么说，莫莉，我也是为了我们……”
莫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怜惜和痛苦使她心如刀绞。她低声问道：“疼吗？”
“有点……”兰德轻轻拿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但请你相信我，这些都是必要，并且值得的。”
“我不懂，兰德……”莫莉把他的手放在脸上，冰冷的触感从她的脸颊传来，“能不能不要干那种工作了，求求你……”
“我必须要这样做，莫莉。”兰德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一切都只是黎明前的黑夜。”
“但是……”莫莉抬起头，用褐色的眼睛看着他，“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兰德，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我只想和你……”
莫莉的声音突然变成模糊不清的哽咽，兰德俯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角，说道：“我不会的……我一直会在你的身边……”
“但你这样做又什么意义呢……去送命吗？兰德，这不是战场，这只是一个的城市。你送了命，没人会记得你，除了叔叔和我以外……”
在月光下，莫莉的脸闪着晶莹的亮光。
兰德沉默了一会，叹气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莫莉，但我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可以生活在一起。”
“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不，现在这样只能是暂时的……我必须要让布朗他们得到报应。”
“兰德，求你啦！”不安和忧虑突然占满了莫莉的脑海的神经，“这些伟业可以交给别人来完成，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请你原谅我……”兰德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像瓷器一样光滑的手，“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能接受，兰德……你知道我每次都看到你的伤口是什么感受吗……”莫莉把手抽回来，掩着面说道，她越来越激动，“兰德，难道他们比我还重要吗？他们能够让你放下你的……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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