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望着在自己危难关头从天而降跳落在地,遮挡在自己面前那气魄绝伦的雄伟身躯,夏天赐一阵失神:难道是苏烈大哥?苏烈大哥回来救我了!
然而再定睛一看,面前的大汉虽然有着和苏烈大哥相似的身躯体魄,然而却明显不是苏烈——比起苏烈来,略矮更黑更宽大,在已入秋的时节却还赤膊上身,带着丝丝汗迹的健壮肌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肩上还若隐若现地纹了什么文字,线条分别的背上负着一对巨大地不像样然板斧——不过配合他的体型倒也挺和谐。
人群中有人一下子认出了这位从天而降的盖世猛男,放声欢呼道:“是程将军!程将军来了!”
程将军!长安居民无人不晓的程将军,程咬金!从失神中恢复过来的天赐,眼中也不禁闪过一阵炽热。程咬金,是一个背满了各种头衔绰号的名字:“大唐第一猛男”“肌肉狂魔”“爆衣变态”“双斧杀神”……这些头衔中,在长安最广为流传的还是那个“弱者守护神”的称号!从边关调任到长安成为右金吾卫将军后,程咬金在维护秩序和平安的同时,给予无数社会底层人民以正义与保护。
虽然天赐自幼成长的西市附近是由左金吾卫秦琼秦将军管辖,但是也从街坊的闲谈中听过很多关于程将军的传奇故事:程咬金出生于民风淳朴又剽悍的济州,在这个英雄好汉辈出的地方,程咬金自小就是横行街头的霸王,甚至有过一人追着十几个人打的壮观场面。然而突然在一夜之间,程咬金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恃强凌弱而是开始保护弱者,并很快响应了李靖将军的募兵。在跟随李将军南征北战的途中,程咬金凭借过人的忠勇和武艺,立下了赫赫战功,却也因此遭到同僚的嫉恨,加上太过耿直常常目无尊长,导致程咬金一直得不到应得的升迁。万幸的是,女帝武则天登基后不久便提拔李靖为“镇边大将军”,程咬金也凭借着李靖将军的大力举荐终于得到了朝廷的青睐,守得云开见月明,几年前升入京城成为右金吾卫将军。
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来俊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开口的时候却是无懈可击的官腔:“程将军为何阻挠下官执法?!”
“姓来的!你少给俺打这官腔,京城谁不知道你那颠倒是非,屈打成招的手腕!坊亲们不要害怕,有俺老程给你们做主!”
程咬金的出现仿佛让周围一干看客们找回了刚刚被抽走的脊梁骨,争先恐后地披露刚刚的所见所闻,在众人七嘴八舌中,程咬金也逐渐弄清了来龙去脉。
“嘿嘿,姓来的,公道自在人心!这档子事老程管定了!”
看着程咬金又走进了几步,刚刚还一脸嚣张的志村菊次郎,带着一丝惊慌瞅了一眼来俊臣,见来俊臣依然保持着淡定,才放下心来
“按我大唐律例,金吾卫司职京城巡查警戒,而抓捕滋事游民,执行大唐法律,似乎不是程大人的管辖范围吧?”来俊臣面色平静,把伸出的手叠在背后,阴沉沉地盯着程咬金。
“去你奶奶的管辖范围!老程俺不懂这些条条框框,也不想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俺这辈子就认准了一条:看到弱者被欺凌,看到正义被破坏,俺就不会不管!”
真是秀才遇到兵!来俊臣身后的几个亲信,也不禁露出了为难尴尬的表情。
“乡野莽夫!皇城脚下岂容你如此放肆!”
“呔!你这厮忒不要脸!皇城脚下就容你强抢民女?!就容你残害少年?!就容你无法无天?!”程咬金越说越大声,最后向前重重踏出一脚,怒目圆睁,胸膛因为怒气显得更加宽阔。
来俊臣身后一干人等顿时如临大敌,纷纷抽出佩刀,摆出一副誓死要保护自己上司的动作。来俊臣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盯着程咬金不紧不慢道:“看来程大人是执意想要阻挠本官执法了。按照大唐律法,阻挠大理寺办案,轻则杖八十,重则流放,情况紧急下可直接就地正法!大唐官吏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本官念你是功勋卓著的战场英雄,劝你快认清现况!要不然本官纵使心中不忍,也必当秉公执法!”
“废话说完了?不就是打架么!来,俺老程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让你两斧子!”程咬金又向前踏出一步,挡在来俊臣和一干平民之间,并且压低声音道:“还不快离开!”
而一团团淡金色的符文也不断旋绕在来俊臣掌心中,身形单薄的大理寺寺丞依然是一副淡定的神情:“一个都别想跑!”
两人的一触即发的战斗,被一个虽然不算响亮却极具穿透力的清脆声音及时喝止了。
“你们俩还想在皇城跟下打起来不成!成何体统!”
听到声音,来俊臣等人迅速收手,拱手行礼呼道:“下官参见狄大人!”
程咬金也嘿嘿一笑,脸上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一抱拳道:“狄大人来了啊!”
在整个大唐,能让这桀骜不驯的两人迅速收手的狄大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唐大理寺卿——狄仁杰!
狄仁杰身材匀称,一张没有蓄须的儒雅清秀脸庞,让人很难辨认出他的年龄。他梳理整齐的黑发中有一缕醒目绿色头发,宽阔隆起的额头下,是细长刚劲的眉毛下和一双深邃有神的双眼。如此气质配上一尘不染的紫色官袍,绝对可以与任何世袭贵族或魔道世家的子弟相媲美的狄仁杰,却是彻底的寒士出身——年幼时家庭便因人陷害而彻底破落——相传在县吏前来抄家时,年幼的狄仁杰仍在埋头苦读,自称与圣贤对话岂有时间搭理俗吏,在堂审时更是引经据典将对方驳斥地哑口无言。而后他的传奇经历,更是让整个大唐人民都津津乐道:在先帝和当时还是皇后的女帝一起出巡途中,在旁听审陈案审查时发现了当时被诬告的狄仁杰,当时还是一介草民的他在天子面前不卑不亢、旁征博引,对于律法熟悉烂熟于心并最终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后武则天当庭作出评价:“此人真乃沧海遗珠!”
女帝登基后,开启科举大幅启用寒士,才华横溢且精通律法的狄仁杰自然轻松中举。震惊世人的事还在后头,狄仁杰在升任大理寺寺丞的一年里,居然一举处理完长安十余年积压下来的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一起案件,无一人伸冤!时人称赞狄仁杰和李靖,这对在女帝武则天即位不久便被迅速重用文武双臣,为“女帝的左膀右臂”!
宣阳坊虽也在离皇城不远,然而像今日这般聚集了如此多的大人物于一个小街角,这也绝对罕见呀!围观群众无不瞪大了双眼,期待着后续发展,以后可以和邻里吹嘘一整年呢!
而见此情况的志村菊次郎,眼珠一转后便急忙连滚带爬地卧倒在狄仁杰脚边,自报身份后便把刚刚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
“狄大人,这家伙分明在胡扯!”程咬金冲着志村菊次郎狠狠瞪了一眼。
狄仁杰扶起志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颜悦色道:“大使放心,我大唐乃礼仪之邦,对于破坏国家形象,侮辱殴打国外使节之辈,狄某定会从严处理,给扶桑使团一个交代!来人,快护送大使大人回馆歇息!”
目送志村菊次郎离开后,狄仁杰突然发问:“那对艺人何在?”众人环顾四周,果然没有发现那古怪乐师和俏丽少女的身影——看来是趁乱跑了。
狄仁杰紧接着下令:“李元芳,疏散无关人等。”
“遵命!”狄仁杰语音方落,从他身后跳出一团火焰——原来是一个身着火红色短衫,并围着一条飘逸的红围巾的瘦小正太:闪亮的大眼睛,俏皮的小鼻子,最奇特的是他一头棕黑色的光亮短发上,居然竖立着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
怔怔的盯着那对极具特色的大耳朵瞧了片刻,坐在地上的夏天赐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高呼:“李元芳!你真的是元芳!我是天赐啊!和你在光德坊一起长大的夏天赐啊!我是无辜的!你要帮帮我,帮帮我啊!”
然而让天赐感到无比心寒的是,幼年时的好友现在却对自己的呼唤充耳不闻,瞥了一眼自己后,便着手疏散周围一群脸上写满了不甘的市井居民。
见李元芳如此冷漠,天赐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都迅速消失了,心里也顿时变得万念俱灰:元芳不认得我了?!不,绝对不可能!只是他现在是狄大人身边的官差了,肯定是觉得再和我这种小民相认有辱自己身份!更何况我还马上要被抓进大牢里了!什么秉公执法的狄大人!什么爱民如子!还不是先安抚好那蛤蟆!呵!在这群官老爷眼里,我这种人就和路边的野猫野狗一样,哪里能和尊贵的大使相提并论!现在程将军也帮不上忙了!呵!原来人会变地这么快,不管是陌生的围观人还是幼年好友!
“程将军,本官念你一片赤诚之心,就不追究这次妨碍公务之事了。回头我会差人送一本《大唐律》到将军府上,若将军以后再无故阻挠我大理寺办案,本官定不姑息。”
“嘿嘿!狄大人在的话俺就放一万个心了,俺这就回去!”程咬金憨憨一笑,随即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
“不必多言,带上这少年,回大理寺。”狄仁杰瞥了一眼企图开口的来俊臣,身形一闪而逝。而站在原地的来俊臣面色几经变换,最后一跺脚,冲着身后的亲信怒吼:“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执行狄大人的命令!”
然而,发生在宣阳坊街角的这一事件全过程,都被隔壁平康坊里一幢高耸琼楼上,一个凭窗眺望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末了,身影放下帘子转身回屋,在幽暗的屋子里,又像是回答他人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要变更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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