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泽弘与丛薪离石洞也没有多远了。
即便现在泽弘一直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也能感受到那从石洞中吹拂而来的风,炽热干燥,里面还掺杂着属于沙漠独有的腥味,用力的锤了一下丛薪后后者也反应过来,攀登的速度比之前高了一个数量级。
那扭曲鼓胀的头颅已经探了上来,白色的皮肤不同与之前,那些粘液已经消失不见,干燥表皮的质感让泽弘想到了橡胶,还存留其上的岩浆像是水珠一般凝结并快速流淌消失,没有五官的表情随着皮肤一阵古怪的起伏出现了一张生满了锥形尖牙的大嘴,淡紫色的肉质与森森牙齿无声的律动着。
当大嘴出现的时候是有皮肤破裂声的,一直温柔看向泽弘的林茗也警觉的转过了头,就在那怪物已经将大半身体提上来的时候林茗也低吼着让自己强行站起来,虽然立马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但她立刻就放弃了再次站立,三肢挣扎间她快速挪到了石梁旁,然后支起身体抓住了扶手。
“快啊!快啊!”
泽弘在内心疯狂的嘶吼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表达对象时丛薪还是林茗,但眼看着林茗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后依靠着抓住扶手用单腿奋力向上攀登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爆炸了。
但实际情况又让他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因为那白色怪物依然站上了圆台,而且更多的它们也在不断登陆,数秒过去就有着七八只向着石梁走来。
此时的泽弘心急如焚,他不断捶打着丛薪,因为他发现丛薪的速度不知为何开始变慢了,惊怒之下转头让它看到了更绝望的一幕,数十只白色怪物正顺着石壁向着石洞攀登而来,他低头向下看去,在下方大约十米为位置那灰色的雾霭就与这粗陋的岩壁相接,这些怪物看到了他们的行动所以直接以这种方式进行包抄。
“怎么会这样?”
但心中的焦急并不会对当前的环境造成任何影响,就在此时两声敲击让泽弘赶忙转头查看,只见林茗在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下了攀爬,看的出来她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很是轻松的笑了笑后林茗对着泽弘微微摇头,刚开始泽弘还以为是她放弃,然而余光捕捉到的现象又让他有了一丝希望,那些已经抵达圆台的白色怪物似乎相当手足无措,它们待在圆台上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天生很反感这个石台,而那些已经抵达洞窟旁的怪物也对石梁感到畏惧,都不肯待在它一米之内的范围。
“有机会!”
泽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虽然他还没有相处后续的策略,但现在的情况绝对有解,当感受到丛薪再次恢复之前的速度后他欣喜若狂,仿佛已经脱离了这地狱一般,他感受到重新活过来的错觉死死的钳住了肩膀并用力的摇动着。
但,林茗又摇了摇头。
随着第一只怪物的脚掌踏上石梁的那一刻起它以及所有的同类就像是打开了奇怪的开关一般开始行动,林茗这边的还好说,只有一只怪物选择攀登,剩下的都是干着急,而围绕在石洞那边的怪物们却不再远离石梁,它们紧紧的围着石洞趴伏着,就像是等待猎物的猫科动物一般很有耐心,也很有威胁。
看到泽弘那因惶恐而瞪大的双眼后林茗却笑了,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后摸出了一枚廉价的燃气火机,将身体依靠在扶手上并低下了头颅后她伸出双手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枚项链。
那项链从质感上看就很粗糙,数种金属的拼接让它看起来不伦不类,其中有几段看起来就像是普通铁丝经过人工弯折强行拼凑上去的,而饰坠则更加简陋,就是一块指甲大小的不规则铁块,虽然经过了粗糙的打磨几个尖角依旧有些锋利,不过林茗似乎对它很是爱护,铁块的表面上只有轻微锈迹。
“执行后备计划!”
林茗的声音相当沉稳与坚决,在泽弘的已然空洞的双眼中倒影出了她将那枚铁块按进了手腕的动作,随后她拉住项链又向外一拽,随着一道红线的飙出鲜血也不断的流淌了出来,
在如法炮制的在另一侧手腕也进行了这样的伤害,血腥味的弥漫即刻便有了回应,那些围着石洞的怪物几乎是立刻纵身一跃跳回了岩浆中向着楼梯位置游去,而已经攀登上石梁的怪物也开始加速。
丛薪在听到林茗的话语后就开始加速,而在石洞周围被清空后他几乎是跑了起来,泽弘在看到那打火机时就明白了什么,而在林茗清点起外套内的小袋时他的脑袋都要炸了。
随着重心的变化泽弘知道丛薪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石洞内,但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林茗的动作很轻,沿着外套的小缘仔细捋出捻子后打火机的压电陶瓷声清脆的如同交响乐的终止符一般令人心神震颤。
呲~
在身体被石洞所吞没的前一刻林茗将始终看向圆台一角的头颅转了过来,在双唇微动间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泽弘什么的听不见,紧接着一团急速膨胀的火球裹挟着烟雾与气浪猛然炸开,木质因外力而断裂的声音相当清脆,在烟雾与气浪淹没洞口的时候一根短木棒从中飞出并狠狠的击中泽弘的侧脑,瞬间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是光么?
大量光线自头顶方向强行涌入的感觉让他想起来之前那两次穿越的经历,但有的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缓缓调整呼吸后他发觉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零件依旧没有知觉,在用力感受了一下手指与脚趾后能动的依旧只有一只手。
在适应了光线后那双的眼睛缓缓睁开,随后又闭阖,在往复了数次后他开始试图活动嘴唇,在黏连与撕开的细微声响中他试图还原林茗最后的话语是什么,但是尝试了数次后也没有办法知晓哪怕一个字,昏沉的脑海中只有那团不断膨胀的明亮焰火,在无穷尽一般的烟雾浪潮中那个娇小的身影被急速吞没掉。
粗粝的沙子被风卷起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用力抿了抿干燥卷皮的嘴唇后他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陷入脱水状态许久了,舌头已经无法从早已干涸的口腔里匀出一丝丝水分来滋润它们。
似乎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泽弘驱使着唯一能动的手臂艰难的将身体翻正,在视角的余光中丛薪趴伏在地面上完全没有声息,他不知道那么将脸扣在沙子里需要多久会死于窒息,更不知道那家伙保持这样的姿势究竟有多久了。
他向着自己正上方看去,白色的石突为他们提供了阴凉,缓慢转头,虽然不能看清全貌但他感觉得出这里是是什么情况,一大块突兀的石头就这样矗立在沙漠中,其中有一个面向内凹陷了五六米,在这凹陷的最深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窟,泽弘的脚距离洞窟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用力的鼓动胸腔也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甩了甩粘在掌心中的沙土后他还是没能靠一只手坐起来,但身体的情况已经变得糟糕了,虽然即没有知觉也无法驱使身体,但体表的感受还是有一些的,现在大量的湿润感出现在他的身侧,探手摸了摸后才发觉是那个被冰封起来的伤口开始融化了。
用力的抹了两下后他看到了沾满了血水的手指,将其咬在嘴中获取了一些水分后又重复了数次,直至手臂最后的力气也消失殆尽,随着手臂重重摔在沙子上他才感到鼻尖发酸,然而此时的他已然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在满口的血腥味中他的内心急速崩塌,刚刚恢复意识的大脑宛如宕机了一般停止工作,无意义的嚎叫开始回荡在他的心野上。
不知多久他似乎睡着了,周围的环境光亮开始不断消沉,视觉模糊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人,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或者谵妄,直至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蹲在他身旁时才感觉到一丝丝真实。
那个人披头散发,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更看不清其面庞,但他伸出的那只手泽弘发觉自己似乎认识,那是一只缠满了布条的手,随着那手在面庞上轻轻抚过其视线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桬楙,潜族人。
身体重心不断拔高并开始位移的泽弘知道自己获救了,现在的他只是静静睡着,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在接下来的数个月里一场席卷了整个大陆的巨大风暴已然开始,他和厄庇米修斯大监狱就是鼓动起这场风暴的那双蝴蝶翅膀,而风暴造成的第一个大动荡就是直接引发了先行纪元为到目前止最大的历史大事件。
这场风暴除了大事件外其最终导向是多元的,在后世的记载中有人称这件事为公国制的崩塌,也有人称为灾星忽降民之泣焉,更有人称为神庭崩塌的前兆。
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人把这场风暴看做为“英雄纪元”的开始象征。
而在“英雄纪元”结束的之后的许久泽弘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在厄庇米修斯大监狱中所出的的决定究竟有多么伟大多么残忍,又有多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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