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大家从来没有过的累,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兴奋,直到天亮才得以休息。
钟灵子对大家说道:“睡吧,抓紧时间睡一会。今天这一仗尚不知来的什么敌人,大家先休息了再说,我给大家站岗。”
钟灵子话刚说完,竟是一歪头躺在地上睡着了。
钟无艳对大家说道:“你们睡。”说完走到灵堂门口给大家站岗。其余众人倒头便睡,直到八九点钟的光景仍是没有动静。钟无艳在灵堂门口也是站着打了个盹儿,忽然间感觉凉风吹面,她打了个激灵。钟无艳警觉的出去门口张望,见一人靠在大墙角落,正在酣睡。那人穿着破衣烂衫,那衣衫竟是花花绿绿缝缝补补的百衲衣,你若是找不到一种颜色,那么好,就到这人的衣衫上去找,保准能找得到。这百衲衣简直是穷天下所有颜色集于一身。
那人头发蓬松,嘎嘎哒哒,白花花的头发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洗。那头发之上,还扣着一个小红碗,远远看去就像冰淇淋上顶了一颗草莓。怀中还抱着一根曲曲弯弯,弯弯曲曲的棍子。
钟无艳走到这人跟前,抱拳刚要说话。忽见那人脑袋晃了晃,伸了个懒腰。口中念道:“诶呀诶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墙根睡的暖,墙上日迟迟。”说着这人便站了起来。
钟无艳只见此人身材瘦消,一把骨头架子支撑着百衲衣,拄着那根棍子,像两根竹竿扎成的稻草人。一双眼睛全是白的,竟找不到瞳孔和黑眼仁,敢情是个瞎瞎的要饭花子。
钟无艳心想:“这要饭花子怎么要到这里来了?暗常理来说这不符合常情,想那外面尚有十几万官兵封锁了各个通道,莫非这来人是敌人?”
只听那叫花子说道:“无艳小姐,难道老花子到了门前,就不请我进去喝口水吗?”
钟无艳大惊,来人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实非等闲之辈。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身后钟灵子的声音说道:“高手大驾光临,喝水怎么可以,来来来,里边请,我等备有上好的茶点。”
原来此时钟灵子已闻声赶到,身后跟着十二鬼叔。
钟叔勉上前一步,竟是阻住那老瞎子说道:“老人家,我这有两个馒头给你,你拿着便去了吧。我家眼下有大仗要打,这可不能伤及了你这无辜啊!”
老瞎子闻听钟叔勉之言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挽住钟叔勉的手臂说道:“好好,老夫就是喜欢你这诚实的孩子。没想到钟家尚有你等这样淳朴的好人啊。”
钟叔勉馒头塞进这人手中,赶忙的向外推这老叫花子,急切的说道:“快走吧,快走吧。你老人家快快离开,敌人马上就到了。”
老叫花子伸手摸住了钟叔勉的脑门,沉思说道:“老花子我摸你这头骨,你该是秉性聪颖之人啊,却怎的教出你这个愚钝的孩子。实话跟你说吧,今日再没有什么敌人来了,老花子我便是你们今日唯一的敌人。不瞒众位,老花子我天光一亮便已到了,因见你们很是劳累,尚需休息,如若早早开战,便觉得胜之不武。如若传将出去,五界之人说我乘人之危,那以后老花子我还怎么混呢!”
钟叔勉一听他是敌人,赶忙跳开,说道:“你,你,你是坏人。”说完竟又从那老叫花子手中抢回了两个馒头。
那老花子竟又哈哈大笑,只强制性的挽了钟叔勉的手臂,向灵堂之内走去。那神情竟未把钟灵子等人放在眼中。
钟叔勉身子扭来扭去,极不情愿的跟着老叫花子往里走。他一时竟是挣不脱那钢钩一样的手臂。
钟灵子等人在身后无趣的跟随,没想到敌我相见竟是这种场面。这老叫花子和钟叔勉二人倒是相符,皆是不按常规出牌。
钟叔侠仔细打量老叫花,眉头紧皱。在他眼中,那百衲衣波光粼粼,说不出的诡异。还有那头上扣着的红色小碗,竟像是一滴滴的鲜血凝成,那不是一个人的鲜血,每一滴便是一个人的命啊。不觉之中,便感觉有一股山一样的压力,压住他的双肩,果然是好大的一个劲敌。
钟灵子及其他众人均不是傻子,内心与钟叔侠一样的想法。灵堂上空的空气似乎在变灰变冷,凝结着那莫名的恐惧。
那老叫花子虽然是个瞎子,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却是极为准确。就好似那双白白的眼珠比真眼还真。
老叫花随手抄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坐下吧,你们活得也不容易,老叫花我更不容易。反正今天这一天的光景是属于咱们双方的,咱们且坐下来,慢慢的说,然后慢慢的打。好时光啊好时光,我们要珍惜。让我们享受最后这一天吧,因为到得晚间,不是我杀死众位,就是被众位杀死。”
这人说话平心静气,有条不紊,语重心长。如若不听言中之意,你一定会认为他是你的朋友。听了言中之意方知是来取众人性命。
钟叔焕对那老叫花说道:“早打是打,晚打也是打。早死是个死,晚死也是个死。咱又何必磨磨唧唧,啰里啰嗦。”
钟叔焕话音刚落,老叫花便抬手用那曲曲弯弯的棍子,对钟叔焕点了一下。钟叔焕感觉一股劲道传来,忙做个守势,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后手拉出红、黄、蓝三根线,成弓形模样“啵”的一声,对着老叫花点出的那股劲道弹去。
可谁知,那股劲道竟不与之相碰,在中途转了一个弯儿,“嘭”的一声打中钟叔焕。钟叔焕“登登”后退几步,喉咙发热竟咳出一口血来。
而那钟叔焕弹出的攻击,竟被那叫花子的劲道一引偏离了方向,“嘭”的一声打在了灵堂的墙壁之上,打出一个窟窿。十二鬼叔刹那间把老叫花围在中间,便要动手。
钟灵子赶忙摆手制止众人,众人退回。
只听老叫花说道:“钟灵子啊钟灵子,你这是教导无方。做长辈的还没说话,你家这孩子便动起了手,分明是不分长幼尊卑嘛。”他这话说的狡诈,分明是他动的手,却说是钟叔焕先动的手。
钟叔勉说道:“分明是你先动的手,怎赖我六哥。”
老叫花说道:“如若不是他打出劲道,我那劲道也不会自动反击。我只是想指点一下他罢了。可是你看我这一点,他便漏了底细。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们苦练多时原来就这点道行,还要抢着送死,真是不知深浅啊。”
钟灵子和钟叔侠均做个暂停手势,示意没到动手的时候呢。
钟叔勉过去拿着布娃娃对着钟叔焕吹了一口气,钟叔焕这边气色恢复了正常。
钟叔焕心想:“这老叫花子虽说是狂妄自大,却也说的是实情,若是单独交锋,自己这一招便是败了。”
那老叫花继续说道:“我大清早的就到了,为了让你们休息,我这靠在墙根等了两个时辰。你们说着好茶好点的,却一点也不端上来。怎么说我也是一位老人家吧,分明是不懂得礼数嘛。”他这话说出来却是酸了吧唧,托大无比。
钟灵子确是说了这话,被钟叔焕一打断竟是忘了。当下吩咐钟无艳找来茶点,搬过一个桌子,摆在老叫花面前。
老叫花竟是摘下头上帽子,从帽子中取出刀叉,去叉了那些茶点往嘴里吃。然后端起一大壶茶水,倒进帽子里端起来喝。吃相既猥琐又恐怖。
钟叔侠见老叫花红帽之中有很多小东西闪闪发亮,心中暗想:“原来这人除了那根棍子,尚有许多暗器。”眉头紧皱,思考应对之法。
钟灵子见了钟叔侠的神情,心下略微一宽。
钟叔勉突然发出“吸吸”的声音,曲抽着鼻子,似是感冒了一样。他一向怪异,众人也未加理会。
老叫花忽然翻着白眼问钟叔勉说道:“你是感冒了?还是闻到了老夫的什么味道?”
钟叔勉说道:“好臭,好臭。”
说的老叫花竟是一愣,眼珠又翻了翻。这个神情却未能逃过钟叔侠的眼睛。
老叫花边吃边拿出一个红皮小册子说道:“来来来,还请大家把自己的名字都写在我这小册子上面。我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我杀死的人的名字。今天老夫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如果是众位死了,老夫便把自己的名字抹去。如若是老夫死了,众位便把自己的名字抹去。这册子便留给了钟家当做老夫的纪念。”说完把册子放于桌上。
老叫花这话说的到挺实在,竟让大家自觉地把名字写在死亡簿上,他自己也不例外。真个是要应了那句话“不是我杀死众位,便是被众位杀死”。
众人去看钟灵子,意思是我们写呀还是不写呀?
钟叔勉竟是径自上前,拿起了小册子,对老叫花子说道:“笔呐。”
老叫花又是一怔,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暗道:“竟又是这个小子。”随即哼了一声说道:“你没见那字都是红的吗?咬破了手指写上去不就行了。”
钟叔勉“哦”了一声,竟真的咬破手指,将名字写在小册子上。
钟叔侠看见老叫花子眉头又是瞬间皱了一下,眉心竟有一点寒星一闪而没。若非是他这双眼睛,旁人却是难以察觉。
钟叔勉这一口咬的大了,那咬破的中指血还在下滴。他随手弹了一下,想把血滴弹没。他这无意中的一弹,那一滴血恰巧向老叫花子飞去。老叫花拐棍向地上一顿,凭空飞起,堪堪躲过那一滴血,随后便飘落下来,仍坐于椅子之上。
钟叔勉讶然说道:“您老人家这身衣服脏兮兮的,却这么嫌弃我这一滴血,难道我很脏不成吗?”
老叫花哼了一声说道:“本以为你是最傻的一个,却没想到你是最奸猾的一个。”
众人心中替钟叔勉喊冤,这次老叫花可是真的没看准老三十二。
钟叔勉走去一边,拿出布娃娃吸他手上的血。布娃娃舔了一下手指,那咬破的手指便复原了。
老叫花一双白眼仁滚动,转了几转,神情莫名。
众人心想老三十二有这等气魄,我等有何不敢!生则生而,死则死而,大丈夫顶天立地。于是众人纷纷咬破手指,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小册子之上。最后一人是钟灵子,他也咬破手指把名字写了上去。
老叫花站起身来竟然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对敌人的尊重便是对自己的尊重。”说完咬破中指,在小册子上写了四个字“公子小贱”。
众人不约而同说道:“公子小贱?公子小贱?”
老叫花静静地坐着,沉默片刻,脸上的肌肉动了几下:“对,老夫的名字便叫公子小贱。话说我这个名字,你们众位恐怕都没有听说过吧。只因为我被囚于禁闭之中,已有二百年没有现身了。你们之中最大的钟灵子也就几十岁的年龄,所以不知道我也不足为奇。”
钟灵子抱拳说道:“敢问是何人囚禁了你?又为了什么?”
老叫花听钟灵子这么一问,脸上竟是高兴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这就对了嘛,所谓的聊天对话,就是要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你这一问我才能接着说不是。钟灵子果然懂事。”话落对着钟灵子挑了一下大拇指。随后在椅子上盘起了腿,拉着架子要讲故事的模样。
钟灵子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也是想听听你的底细。你若是不怕我们听,还请实话实说。”钟灵子这是一招激将法。因为他内心实在是对这老叫花子一无所知,打将起来的话不知如何下手,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老叫花哈哈说道:“你这个性痛快,我喜欢!咱双方打起来的话也要真刀实枪不是,我这交点实底也是光明磊落。”
众人随钟灵子拱手嘘声说道:“正是。”
老叫花听了甚是满意,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嘴,又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回怀中。说道:“我乃是一个魔,一个魔中之魔。在二百年以前,我们魔族有三大名魔。”
钟叔侠问道:“三大名模?”
老叫花子翻翻白眼说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三大‘名魔’,不是你说的那个‘名模’。我说的是魔头的魔,不是你想的那个模特的模。我是杀人的魔,不是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卖衣服的模。”
钟叔侠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听到名模两个字,便想起那些模特。见您老人家身材修长,体型匀称,您这一说,我便联想到您在舞台之上走来走去的样子。这能是我的错吗?谁让您老人家长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差点吐了,心中暗道:“这老九什么时候学会的拍马屁呀,敢情还拍在点上了。”
老叫花子甚是满意,嘴咧得更大,说道:“你这小子油嘴滑舌,老叫花子我听了却并不刺耳,等动起手来,我最后一个杀死你。”
钟叔侠躬身说道:“谢谢,谢谢。请问老前辈都是哪三大名魔呢?”
老叫花捋了捋胡须说道:“你这话问到了点上,这三大名魔乃是魔音、魔方、魔术。我公子小贱便是那排列第三的‘魔术’。”
钟叔侠说道:“诶呀,敢情您老人家才排第三啊,不应该是排第一才对吗?”
老叫花子脸色一整,极为严肃的说道:“那可不敢,我跟老二哪敢争这老大的头衔。那老二魔方我倒是有些不服气,曾经跟他动手打了几日,差点被他割了头颅。若不是老大现身,我这小命便早就没了。我却怎敢托大说自己是老大呢!”
钟叔侠又问:“那既然你三大名魔如此了得,你却被关了禁闭,却是何人有如此能耐?”
老叫花子恨声道:“那囚禁于我的乃是一名建筑师,他的名字叫安藤忠雄。他擅长各种设计,最厉害的一招便是‘水牢之术’。他用这‘水牢之术’困了我将近二百年。老大和老二都曾去救我,却被那安藤忠雄用那‘清水’一招,分别打的重伤。因此这一关我便是二百年之久。”
钟叔侠又问道:“那安藤忠雄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老叫花子被这一问,脸上显得十分尴尬。沉吟了良久说道:“都是因为我得罪了魔尊啊。那魔尊不是有个小老婆嘛。那时候我欲望空前,虽然明知有些人得罪不得,竟是管不住自己这双手。”
老叫花子说到此处,竟是抬起双手凑到白眼仁跟前去看。然后“呸”了一声,一口吐沫吐在手上。接着说道:“人间有句俗话,‘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是魔尊那小老婆的屁股,不知比老虎的屁股要恐怖了多少,那个时候我就是忍不住摸了摸。”
钟叔侠追问道:“您的名字果真叫公子小贱?”
老叫花子说道:“那当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嘛。”
钟叔侠说道:“那您这名字起的太好了。果真是公子小贱。您真是太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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