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些人而言,新的一天是从太阳升起前算起的,比如演武堂里的那群少年;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新的一天则是从太阳落山后的那一刻才开始计算的,比如这间屋子里的客人。
在柳镇,演武堂所在的位置才是镇子的中心,但是柳镇最热闹的地方却是在镇子靠北的这条街上,原因嘛,就因为这间屋子在这条街上!这间屋子的主人叫做卡曼,并不是柳镇本地人,在十几年前才第一次出现在柳镇,但十几年后,在柳镇却没有人不知道他,他俨然成了柳镇的半个主人。
卡曼相貌平平无奇,是一个体型矮胖的中年人,虽然家财万贯,但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容,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外来者变成了柳镇最大的商人,只要镇上的人想要买卖什么东西,就一定会跟卡曼打交道,他几乎垄断了镇上所有的生意。而这间房子就是他众多生意中的一个,也是最赚钱的一个,赌馆。
柳镇只是一座边陲小镇,没有那么多的顾客,为了招徕生意,这间赌馆也肩负着酒馆的责任。此时,太阳刚刚落山,晚霞还没有收干净,赌馆已经开始慢慢热闹起来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魁梧中年人斜倚在大堂的柜台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一杯劣质荞麦酒。中年人微微皱了皱眉,哎,毕竟不是家乡的酒,喝了这么多年,还是难以下咽,一边想着,中年人一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中年人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为自己再续上一杯。
不时有人从门口进来,先来到吧台要杯麦酒,顺便向中年人问候一声,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走向旁边的大厅,找到合意的赌桌就坐下来,开始今天的赌局。而中年人则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面对他们的问候,只是微微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尽管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对中年人不敬,看得出来,中年人在这里的地位非常高。
面对这种情况,中年人也有些无奈,来到柳镇后不久,他在无意间发现了这家小赌馆,于是就进来玩了几手,没想到这里人的赌术实在是烂透了,以他逢赌必输的赌技都可以在这里大杀四方,甚至连镇上号称赌王的家伙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在赌赢了那个号称赌王的家伙后,中年人就成了这里新的赌王,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中年人在这帮赌客里还没有这么高的声望。之后,那个失败的家伙为了找回场子,特意又从别的镇上,甚至是郡里找回来了几个赌博高手,却无一不在柳镇这样的小地方折戟,而经过这些赌局后,作为柳镇代表的中年人也获得了全镇所有赌徒的尊敬。
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镇上也就没有人再愿意和他赌钱了,卡曼看他每天无所事事,就邀请他留在了赌馆里担任客卿,而代价不过是每天几杯荞麦酒,加上每月一个银币而已。中年人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索性就答应了下来。对他而言,酒和银币只是次要的,最主要还是可以每天待在赌馆里,听着这帮赌鬼的喧闹,闻着赌馆里污浊的空气,让他能稍微找到些以前生活的影子。
“来,您请,这儿就是我们镇上最大的赌馆了!”随着一声招呼,有人推开了赌馆的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赌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青年,脸色微微发青,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低着头带路,一脸谄媚;跟在后面的老者穿着一身做工精细的黑袍,双手背在身后,微昂着头,面无表情。进屋后,两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来吧台和中年人打招呼,也没有去旁边的赌桌凑热闹,而是直接在侍者的带领下,从一边的楼梯去了二楼。中年人看着他们一路走过去,发现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在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前,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左手伸出拇指,又慢慢翻转下去,挑性意味十足。哦,又找来一个吗?看来今晚有乐子了,中年人嘴角翘了翘,将杯里所剩不多的酒一口喝光。
青年虽然在一楼停留的时间不长,但他刚刚进门的那句招呼还是让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此时看他带人去了二楼,马上就有人凑到了中年人的旁边:“锴哥,看维德刚刚那副样子,不会是又找来一个高手,要来挑战你吧?”
“呸,在锴哥面前,就那个老头子算个屁的高手!他要是不和锴哥赌也就算了,他要是敢和锴哥赌,我打赌,他肯定得光屁股滚蛋!”
“谁跟你赌,这种事还用你说!锴哥,待会儿赢了,咱就去旁边的夜来香吧,听说又新来了几个小妞!”
……
中年人将空酒杯重重地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就这一会儿功夫,赌桌旁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自己身边,热烈的讨论着。这帮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已经闹成这样了,不过,自己也好久没有机会玩两把了,希望‘赌王’这次找的人不会让自己太失望吧!
“都他妈玩够了?玩够了就给老子滚蛋!”中年人看着他们,一脸的不耐烦。
“没有,没有,这不是给您助威来了嘛!锴哥,您可是我们的头儿啊,待会儿不要给那个老家伙面子,狠狠地干他!”有人搭腔,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对,对,锴哥,让他知道咱柳镇人的厉害!”
……
中年人有些无奈,这帮家伙已经摸透自己的脾气了,吓不住他们,正准备再说两句狠话,就听见外围有人说话。
“对不起,请您让一下。”一个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急急忙忙的来到中年人的身边,“锴哥,二楼来了个硬手,请您上去招待一下。”
中年人没有耽搁,将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倒满的麦酒一口喝干,擦了擦嘴,随着服务员向二楼走去,其他人赶紧让开道路。几个有资格上二楼的赌客也急忙跟上,至于其他人,虽然一脸的期待,但是没有人敢坏了赌场的规矩,只好在楼梯口停下,等着二楼的结果,一楼的赌桌显得格外的冷情。
上了楼梯,就是一条环形的走廊,走廊两边则是装饰各异的雅间,二楼的客人就在这些雅间里赌博。服务员直接将中年人带到了最里面的雅间,在门口,服务员将其他人拦了下来,一般来说,这些雅间除非是客人有什么特殊要求,不然不会拒绝其他人的进入,不过,这个雅间显然属于那种特殊情况。那些跟着中年人一起上来的赌客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不过也没有人让服务员为难,直接原路返回,和一楼的家伙们待在了一起。
他们的返回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在得到答案后,除了咒骂几声那个老家伙不是好东西,见不得人以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无法观看赌局的情况下,只好百无聊赖的在一楼的楼梯口边吹牛。
众人正等得无聊,不知道是谁提议:“咱们来赌一把吧!”
“赌什么啊?你没看那些荷官都没什么精神吗?”有人回道,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到荷官身上,荷官只好露出尴尬的笑容,表示只要他们愿意,赌局随时都可以开始,那些赌鬼却只是看一眼而已,并没有赌博的兴趣。
“就赌锴哥什么时候赢光那个老家伙!”提议赌博的人又说话了。这时大家也看见了提议的人,是老约翰,赌馆里最疯狂的家伙。看见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老约翰大声说:“我赌一个银币,两个半小时!”
其他人也提起了兴趣,有人立刻跟上:“我赌两个小时!三个银币。”
“就这种货色,锴哥也用花费两个小时?我看一个小时就顶天了,我赌一个小时!五个银币。”有人表示不屑。
“看今天那个老头的气势,一看就是个高手,不会这么不济事吧,我看锴哥想赢肯定得费一番手脚,我赌一个银币,四个小时!”有人认为还是谨慎点好。
……
楼下的喧闹没有持续多久,最终赌一个小时的幸运儿赢得了这场赌局。
中年人进入包厢后,不过用了一个小时,就让那个趾高气昂的老家伙灰溜溜的离开了,不过老人的衣着还是完好的,并没有像那帮赌客猜想得那样,连袍子都压在赌桌上,不过今天的损失,也足够让他肉痛的了,离开时脸色惨白,再不复趾高气昂的模样。
中年人在老人离开后才慢悠悠地从楼上晃了下来,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样子这场赌博并没有让他满意。
一楼的赌客看着他走了下来,发出一阵欢呼,像是迎接一个凯旋的将军一样,簇拥着他离开了赌馆,去旁边找乐子去了。
这一次的狂欢直到中午才宣告结束,中年人赢来的钱也被花得点滴不剩。不过中年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并且他除了赢的钱外,还意外得到了一个小匣子,正好拿回家丢给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