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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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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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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正尧的暑假,在不平静中度过了一个多月了,八月十日,镇公安局却来了一个人,王正尧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再次找来。

    他叫李志广,大概三十多岁,是镇公安局一名公安。

    他来时,王正尧正在门口帮母亲晒山上采来的草药,虽然父亲已经死了,但活下来的人,无疑还要继续生活,而他们母子俩,没有父亲的生活,自然是捉襟见肘。

    王正尧认识他,父亲的案子刚出来,有人上镇上报警后,就是他带着一个另一个年纪小点的公安来做笔录的。不过,自从上次在公安局不愉快的经历之后,他对公安没了一丝好感,因此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来回翻动着草药。

    “逸川市,被评为优秀市了,说是近期国家投资就会下来,你知道吗?”李志广应该是情商不高,不太会聊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正尧翻动草药的手悬在半空中,倏地又放下,嘴巴吧嗒了两下,却没有接过话茬。

    “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些天,我去了县里,准备把局长的决定捅出去,可是去了县里才知道,他们是蛇鼠一窝,妈的,身为公安,却干出这样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子实在看不下去,已经从那老鼠洞里撤出来了,喏,辞职了。”李志广拉了拉自己的便服,好像是在示意自己并非是站在对立方的。王正尧这才注意到,他第一次来执行公务时,的确是穿着正式的衣服,而现在却是便服。李志广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出身,痞气地怂了怂肩。

    “说是披着那一身衣服,却不能维护正义,那倒不如脱了来得潇洒自在,你看,老子现在这身衣服比之前那套也不差!你说呢?”

    初见李志广时,王正尧便觉得此人痞里痞气的,穿着公安制服说不出得别扭,现在却觉得,自己太过以貌取人了。有些人,长得是人样,心里却是洪水猛兽,而有些人,可能其貌不扬,心脏却发着光。

    他听完李志广的话,竟觉得鼻子发酸,似是忍受了好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个理解它的人,他当即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还有呢,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以问我,现在案子已经结了,我也不是公安了,再去讨论这个事,也不算逾矩。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正尧见他嘴巴都起了皮,头上大汗淋漓,自然是走着来的,于是回家搬了一条四脚长凳,放在雨檐下,示意他过来坐。

    向外延伸的雨檐,遮挡住阳光,形成一块阴凉的地方,加上荒古村属于丘陵地带,即使是夏天,也有微微山风,悠悠地吹着,李志广面山而立,细细打量,似在心中盘算着什么,突然,他双眉紧锁,几粒汗珠从头上滚了下来。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致使他瞬间变了脸色。他看了看地上的草药,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喂,最近是这种药草上市的季节是吗?还有,你们这后头的山,能翻过去吗?”

    “是,最近这种药草很多,一般是五月份左右就很多了,天气暖和早些时候也有。后面这些山,是可以翻过去的,就是山路难走,我和骁栋都是从大路走着去上学。 ”

    “原来是这样,我们这种半路公安,果然是干不好这个刑侦的差事。当时只是把凶手锁定在同村人身上,现在想来,凶手行凶完毕,也有可能从山路逃窜了。所以我们两个月的工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可能最开始,怀疑对象就弄错了。”

    李志广盯着四周的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山,神情无比凝重,因为他知道,凶手,可能就是从这些山里过来再逃走的。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如果单单只是仇杀,会不会再折返伤害蒋倪母子?若是逃窜的罪犯,又会不会辗转到其他地方做出类似的事情?李志广甩了甩头,他觉得,事情的严峻程度,可能已经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王正尧看他脸色不好,急忙回家倒了杯水,“叔,来你先坐下,喝杯水,不会是中暑了吧?”

    “没有,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来,听我的话,晚上和你娘在家睡觉,把门窗都关好,多叮嘱你妈,叫她一个妇道人家别去什么偏僻的地方。这案子虽然是结了,但你我都知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带过的事情。尤其你们是受害者家属,我怕万一事情如果是针对你们来的,那你和你妈,可能会有危险。”

    王正尧听了他的话,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志广似乎是缓和了一些,他又打开了话匣子。

    “案发当时,幸亏你的提醒,不然我也很有可能以为,你父亲王兴的死,单单只是自杀。并非冒犯,但是要知道,这每年由于各种情况,喝药死的人,还是不少的。后来去局里,我也被各种事情缠住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详细聊聊。这不,真不干这行了,才算是闲下来了。”王正尧从李志广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太甘心的意味,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热爱这行的,即使不再是一名公安,他仍考虑着许许多多,关心着受害人家属的安危。

    王正尧内心其实非常感激有这样一位“不正经”的警察出现,让他临近崩塌的是非观念得以匡正,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他对正义和邪恶的定义,经年后,或许会出现与现在截然相反的局面。

    1995年5月19日,周五。

    王正尧放学回家,受好哥们王骁栋邀请,参加了村里的杀猪宴。

    王骁栋的父亲,是村里的屠夫,由于临近端午节边上的日子都被订满了,他要去附近的村子帮忙杀猪,端午当天又要过节,他不接活。因此只能在19号早上杀个猪。这不管是荒古村,还是别的村子,基本上只要是谁家杀猪,都会请帮忙的,或者是来买肉的,主人家就会请吃杀猪宴。

    19日,王骁栋拉着王正尧来自家吃饭,说是有好菜,王正尧不好拒绝,饭吃到一半,却听到外头有人喊话,是王瘸子的大儿子。

    “不好了,了不得了,王光头喝了农药了!”王光头就是王正尧父亲的绰号。因为没有什么头发,大家都叫他王光头。

    王正尧一下子从板凳上坐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家跑去,王骁栋也跟着跑了过去。

    经年之后,王正尧都忘不了这顿饭,他痛恨当时的自己,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没有回家,造成了一生的遗憾。

    王骁栋也是,他憎恨自己当时一时的热情,致使王正尧的后半生,都在一种无法言说却莫名伤感的情绪影响之下,以致于他们后来走的路,都与这人生中的一个插曲,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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