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书对训练的第一天记忆犹新。那是深入骨髓的疲累，肌肉的酸痛，四肢的乏力，整个人好像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层壳。
璃子也是同样，失去了平日里的傲娇。洗漱归来，头一挨枕头就打起小呼噜。
虽说累，大脑却清醒的很，不放松一丝对精神，对肉体的控制。他就这么看着窗外深蓝天空中挂着的金黄圆月，等待着那虚无缥缈的困意。街道上零星枪声传来，隐隐有人在咒骂，但很快归于寂静。
这是他来到沙茨第一个夜晚，也是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昔日的同桌曾和自己说起自己听闻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无非是小学，中学，大学，工作，结婚。千篇一律，好似同一个模板批量生产出的。现在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没有人告诉他未来会是什么样。他零散收集到的资料告诉他这是一条用献血浸透，白骨铺就，随时会送了命的道路。
可是话说回来，活着真的那么重要吗？被摧残的遍体鳞伤，依旧要匍匐在生活脚下，摇尾乞怜？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受尽虐待，换来的仅仅是活着？毫无意义的活着？
他在学校图书馆无人问津的一角翻到了一册书，是某位哲学家的语录。其中有这么一句话：活着本身就是一大乐趣。张东书并不认同，虽然老师说过写在书上的都是对的。曾经的生活对他而言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乐趣”的话，他已经体会到不少且完全受够了。
生而卑似蝼蚁，死而贱如猪狗，归去来兮，不留下一丝痕迹。这样的一生，他不愿意接受。
可是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呢？他越想越迷茫。四年级的课本就像一个囚笼，封闭了他对外界的一切认知，校图书馆里大多也是虚情假意的作品。他想听到更多，看到更多，见到更多，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有人给了他机会。
我行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带着憧憬，张东书沉沉睡去。
天不亮，长森就招呼二人起床。张东书不敢倦怠，匆匆套上衣服。璃子被人搅扰美梦，上了起床气，拳打脚踢，破口大骂，被长森拿大鼎拎到卫生间，用冷水浇了个透才稍稍老实。
晨跑开始了。任务是环岛公路半圈往返跑，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让吃饭。
张东书和璃子在前，长森居后，对于璃子的求情谩骂都充耳不闻。只在她停下来歇气或者掉队的时候和她说一句：“注意你的时间。”
公路蜿蜒向前，似乎没有尽头。当张东书再度回到原点，感觉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栽倒在地，胸腔内肺在燃烧。
这天清晨，两人谁都没吃上饭。
紧接着是俯卧撑，拉力器，握力器，引体向上，卧推，平举，格斗训练……很多项目张东书半个都做不到，就算做成一个也不知道意义何在，只能咬牙坚持。
午饭后，接着重复上午的训练内容，在晚饭前还有一次往返跑，达不到标准依旧没饭吃。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寒来暑往，不觉三载。
张东书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杂铁，在千锤百炼的过程中不断过滤杂质，锻作精钢。那一项项任务已不再是登天般艰难，变得可以挑战。虽说长森会在他们达到某项指标后给任务增加难度，但他知道任务更新的速度比不上自己成长的速度。
镜中自己已经蜕变成块垒分明的大小伙子，拥有令人羡慕的胸腹肌。
他对书籍的热爱分毫未减，时常钻空偷闲找书或者纸质资料翻阅。长森知道他的爱好后在一楼会客室放置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架，又时常托人运来五花八门的书。张东书来者不拒，如饥似渴。璃子对这一堆废纸毫不感冒，连字都懒得认的她不知何时开始痴迷于对力量的追求。二人每日的作息时间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下午的功夫璃子仍旧泡在拳馆苦练格斗，张东书则回到居所博览群书。李飞和张峰时不时会来探望自己，给自己讲述外面最新发生的事。加之平时和长森的交谈，他的视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阔，世界在脑海中开始连为一个整体。
每年的沙茨体育会开始前夕，长森都会让李飞把璃子和张东书带走，去往洛基夫的门洛群岛“度假”。究其原因，只说生意忙而抽不开身，但张东书觉得是长森还不愿意把二人卷入黑帮纠纷。用他的话来说：这些肮脏的钱还轮不到你们去收。
璃子仍旧和他同房。
他不知道长森是怎么想的，璃子也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反应，洗浴更衣，完全不避。即使男女生理上的差别开始日益明显。昔日的假小子如今出落的不说亭亭玉立，也是百里挑一。身材和颜值在张东书的审美里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脾气依旧火爆，短发男装，一言不合就动手————当然，被打的总是张东书。
“看来长森还是有两下子的，”李飞满意地点点头，“至少跟我混打不到这种标准……”
“哈？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老家伙，简直不把我当人看。”璃子打断他。
“啧啧，这丫头也没差啊。”李飞给了张东书个眼神。
“近水楼台先得月。”
“啊呸你个先得月，真当老娘全文盲啊？”璃子伸手去拧李飞耳朵。
“诶诶诶，好歹我算你叔，再胡来小心我告诉你爹哦～”
“不是全文盲，半文盲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张东书默默插了一嘴。他对璃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当她是很像假小子的假小子。
攻击目标立刻转移：“什么全文盲半文盲，敢骂老娘文盲，你完了！”
璃子突进，东书迂回，攻防破防，拆招化招，已然有了几分正规格斗的意思。
李飞眯起眼：“现在让他去上学，应该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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