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浅蓝色的光影在山川，在河流，在梯田，摇曳起伏。
急脆轻锐的鸟鸣声在山林中互相传递，呼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被鸟叫声吵得睡不着觉的周元嘟囔着，轻轻按了按微胀的眉心。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每次早上醒来，眉心总会有轻微的胀痛感。难道是太累了？周元想着，从床上起身，提起凳子上摆放的衣物，套在了身上。不应该啊？得益于金手指光环下那快速增长的体质，他可是完全不怵鱼大汉毫无人性的磨练。更何况……
他停下系衣带的动作。更何况？他抬起头。更何况什么？一股怪异的陌生感在心头升起。他呆愣着，打量着四周。简陋陈旧的摆设，粗糙干裂的土墙。
这是，我的，房间？眼前的一切，仿佛离得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昏暗的视线中，一种莫名的物质，在氧化，分解，重合。他呆滞住，感觉着，在房间内，某种未知伸出透明的触角如雾气般慢慢，慢慢，向着他，延伸过来。
啪，门闩被巧妙地从凹槽中震落，一股大力猛然将房门推开。“醒了吗，杨仔。”
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微湿的晨露扑入房内。周元一怔，停滞的思维猛然间惊醒。我，我这是怎么了！眼前除了家俱以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醒了吗？醒了就快起来，今天……”鱼大汉魁梧的身形迈进房间，看见周元呆愣地站在床前，傻乎乎地看着他。“傻站着干嘛！快把衣服穿好！”
“你，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周元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看到？看到什么？”鱼大汉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周围。房间内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莫不是睡迷糊了吧！”
“不是，就是刚才，你进来以前……”周元想解释，可一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是……”
鱼大汉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杨仔，你今天怎么好生奇怪啊？”
“就是刚才，刚才…”周元苦恼着，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看不见，但……”
看不见？鱼大汉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仔细地打量起房间内的环境。
“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的鱼大汉一拍周元的脑袋，“一个人没胆睡，就搬我那边去。我那边正好还有一间空房，也省得我来回跑！”
搬他那边？周元顿时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看看昏暗的房间，不知为什么心里蓦然一颤，拒绝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好吧！”只得无奈地应承下来。
用脸探草丛什么的，可不是有智之士所为啊！
单身男士的行李往往极其简单。捎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小书箱，带上差点被鱼大汉夺走?掉的旧被子，周元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想到以后时时刻刻都要在鱼大汉的视线中生活，他就感到手脚酸麻无力，背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当他终于回忆起被加练支配的恐惧一一
迈过门槛，鱼大汉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在晨曦中渐渐亮堂起来的房间，安静地带上了门。
天色逐渐放亮，能看到对面山坡上迎风摆动的小花。远处高低的山头上升起几股淡淡的雾气，逶迤飘缈。
凹凸不平的黄土小路上，周元提着一把刀跟在鱼月城屁股后面走着。
“鱼伯，我们这是去哪？”
刚才到了鱼月城家，他便把周元带的东西一股脑扔给了鱼丫头，然后在鱼丫头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拽住周元就往外走。
想到拈衣那瞪圆双眼的惊讶表情，周元就忍不住想笑。
“去县城。”鱼大汉头也不回的回答。
去县城？周元疑惑地问道。“去县城干嘛？买东西吗？”
“买东西会让你带刀？”鱼大汉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周元缩了缩脖子，捏着鱼大汉出门时顺手塞给他的刀。靠，这鱼头人不会想去和官府在线怼仗吧。
“你小子不是一直念叨着，‘天下风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还有什么‘男儿当杀人，千秋不朽业什么的’。”
面对鱼大汉逼来的目头，周元低头缩身塌腰，浑似一只在寒风中颤栗的鸡雏，低声讨好道。“吹牛！都是吹牛瞎说的，那有鱼伯伯你厉害。我练了这么久，也不是撑不过您一招吗？”真不要脸的鱼头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偷听我说话。周元在心里悄悄嘀咕。
“嘿！”鱼大汉咧嘴一笑，“练武没几天，口气倒是不小。既然你这么想见识下江湖，那今天我就带你去看看，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说完，转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江湖？到底什么是江湖？周元咽了口唾沫，眼中不由地多了几分神往。书中的，电视上的，见过的，听过的，却从未遇到过的。一幅腥风血雨，儿女情仇的画卷仿似在前方徐徐展开。
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情是什么样的情？美女爱英雄──
说不上是羡慕，紧张，还是害怕，
好似有一股滚烫的情绪在心底，在血管，在五脏六腑翻涌奔腾催促。
“等等我！”周元叫喊着，双眼放光，大步流星地向着鱼大汉的背影跑去。
山里的路本就难走，再加上鱼大汉还要时不时地去相熟的村庄串门，等到县城的时候，已是日上中天。
中午的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没有一丝水气的树叶打蔫地趴在枝头。干燥的土路上，唯一一个行人低着头匆匆而过。
抬头看了看越发火辣的太阳，周元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甩，斗大的汗珠砸在土路上，激起一小片尘土。“快到了吗？鱼伯。”
“这么快就扛不住了，小兔崽子！”鱼月城笑骂，“前面就是了！”抬手一指前方。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小片长条状的阴影矗立在路的尽头。
手搭在眉毛上远眺，“还有这么远啊！”周元耷拉下了肩膀。
“就快到了！”鱼月城一拍周元的肩膀，一幅精力充沛的样子。“一会到了县城，不要给我耷拉张脸。尤其是见到张捕头！知道吗！”
周元装出一幅小受脸，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原身两年的县学生活过得可并不怎么如意。
离得近了，县城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蓬蒿茅草，乱糟糟地从青黑色的缝隙间斜生而出，几块大青石堆叠在倒塌的城垛上。烈日当空下，凭空生出几分荒凉破败的气氛。
心远地自偏啊！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揶揄。周元摇摇头，收起眼底的几分期待。
城墙修的倒是很高，目测了下，几乎都有三四个他这么高，砌的也是清一色的大块砖石，摸起来粗砺硌手，拍上去也嘭嘭直响，看来是实心的山石头。
仿是在看猴戏，城门洞里坐着几个纳凉的闲汉，嬉笑着看着周元对城墙的操作。
“小哥，你莫不是要做这买卖砖墙的生意？那还得问过县尊大人才行！”话音刚落，惹得众闲汉一阵哄笑。
听得动静的鱼月城回过身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刚刚还跟在屁股后面的周元，一转眼却站在了城墙前。皱起眉头，他瞪圆了双目看向众闲汉。近两米高膀大腰圆的体格，浓眉虬须，怒目圆嗔的模样，好似罗汉怒目，伽蓝再世。顿时，像被扼住了脖颈的鸭子般，哄笑声戛然而止。哼了一声，鱼月城走到周元身后。
一片阴影投在头顶，周元愣了一下，回过头，只见鱼大汉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鱼伯……”没待周元说出口，鱼大汉一把提溜起他，大步走向门洞。
穿过凉嗖嗖的门洞以及偷偷打量的闲汉们。又走出十几米，鱼大汉才将他放下。
一个声音蓦然在门洞里响起。“直走左拐，过了青阳街，就是县衙了！”又惹得众闲汉一阵哄笑。
皱了皱眉头，鱼月城没有过多理会，径直向前走去。虽然对青阳县城人民过分的热情十分好奇，但看看鱼大汉默不作声的背影，周元还是乖乖地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后头。
破旧的城墙，没有守卫的城门，看来这地方的县城和想像中的不大一样啊！他边走边想。
空荡荡的大街，只有沿街的店铺稀稀落落地敝开着。向里看去，昏暗低矮的店铺内也没有多少人影，偶尔的几个，也只是趴在柜台小憩的伙计或者靠着躺椅睡觉的掌柜。
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和以前在视频中看过的场景差不了多少，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破败。
啧，轻咂了下舌，周元将刀鞘扛在肩头，对眼前的县城又少了几分兴趣。
直走左拐，转个弯，便到了县城里最高的权力机构——衙门。三开间的正门，除了中间向内开着的两扇黑漆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一圈朱红色的栅栏围住，左边栅栏内则立着一个摆放在木架子上的登闻鼓。大门前方，两只或踩绣球或踩幼狮，造型威武的石狮子，吡牙咧嘴地护在两侧。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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