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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祭山河之敦煌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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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二重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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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不长不短的一生里,有人叫过我姑姑,也有人叫过我表妹。有人叫过我阿祖,也有人叫我崽,却唯独没有人堂皇叫我“娘”的。

    我蹲在旁边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自己是否漏了辈的亲戚,确定了自己这些年也未如那凡界话本上说的曾有风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人脑子被我的灵针扎坏了。

    魔鬼岩外大漠上的风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兵刃摩擦之声。那追杀他的人并没有进来,想必也是忌惮这魔鬼岩的传说不敢进来贸然送死,这人想必也是狗急跳墙走投无路才闯了进来,然后被我倒霉的碰上了。

    火光下这人被我五花大绑,晕沉昏迷间还眉头紧锁。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沾血的眉毛,将拴在腰间的水袋拿出来浇了他一头。这人被冷水一刺激,即刻清醒了过来。

    ”你醒啦?”我用头纱掩去了容貌歪着脑袋看他。

    醒后他的表情由瞬时的迷茫转为惊讶,然后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被捆绑严实的身体,看到了蹲在他旁边的我,片刻后苍白的脸色由紧张转为淡然。

    “方才是我错以为姑娘为恶人,很是抱歉。姑娘可否帮在下松绑?”

    这人真的好生欠管教,他错认我是坏人也罢,错认我是他娘也罢。但就因他自己的一句错认差点用剑对我一剑封喉,这岂能是简单一句“很是抱歉”就能算了的。

    我觉得这人很像是敦煌窟有钱人家里被宠坏的公子,遂决定教训他一番。便伸手从地上拾起他刚才晕倒后掉落的一柄长剑,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抬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道:”虽然我非恶人,但我觉得你很像那恶人。若我也认错人又不知,那这一剑杀了你,也实在不是我的过错呀。“

    说罢我将那长剑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昏暗的火光里中这家伙却好像并没有被我吓到,居然一步都没有往后挪动。他看着我手中的长剑,抬头忽而对我笑了一下。

    ”姑娘若想杀我,早就会在生昏迷时动手,不会等到现在……咳咳…这般样子不过是因为气愤刚才在下不妥之举。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心善,又岂会和外面那群恶人一般双手沾满鲜血呢?“

    ”………“

    一时间竟觉得这家伙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虽然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此人的花言巧语,明明蒙着面还能胡扯我貌美心善,手上的长剑却也松了几分力道。

    我咳嗽了一声,将声音装的低沉了些。问道:”你是谁,外面那些又是何人?本姑娘不爱管别人闲事,也不喜别人给我惹麻烦。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姑娘就算再是貌美如画,也是要一剑劈了你的。”

    这人扫了一眼我的全身上下,缓缓道:“生是一普通修灵绸缎商家的,第一次来大漠,因没有那通行令无法进入敦煌窟返乡途中路遇劫匪,一家上下皆被杀害,货物也被洗劫一空,生自幼体弱多病身子单薄……咳咳…那劫匪头子是个断袖,见生样貌还算不错,便留我一命想让我贴身伺候。路上生出逃不幸被发现…咳咳…然后就被一路追杀至此。“

    这人昏迷时和清醒后着实不太一样,他明明身量也不矮,却腰细骨瘦十分纤瘦,现在又被绑着,给人一种生病的羔羊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

    敦煌窟周边有许多凡界邻国,特别是楼兰那一处供人玩乐的鸨坊确实很多,里面客人有男有女,很多糙汉口味不一,他这般纤细又俊俏的男儿郎,放在鸨坊确实很招那些胡人的喜爱。

    这人见我若有所思的模样,许是想和我说些什么。欲开口时,却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起来他整个人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方才脸色虽然苍白却还带几分红润,如今这般咳嗽,整个人似被抽了魂魄般血色全无,摇摇欲坠。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伸手给他顺气,他一边咳嗽一边向我示意怀中有物,我手忙脚乱的在他身上摸了一遍从他里衣内摸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那瓶子中放着许多红色的药丸,我倒出一粒给他喂下,好半天他终于缓过气来。

    “多谢。”他喘着气对我道:”我就说,那恶人怎配与姑娘相提并论?”

    这副样子还不忘油嘴滑舌,我翻了个白眼,摸到他被绑住的手腕给他诊脉,却发现这人身上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根本不像修灵之人。细细一诊他体内生气十分微弱,身体中有一股强大的,黑暗的不明之力压制着他的筋脉。那力量十分奇怪,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见我摸他脉门,无力笑道:“姑娘会医术?可惜我这病遍寻天下名医也无法医治,所以姑娘不用费力气了。5s”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压制他的力量非常邪门,若是爷爷在此可能还会有点头绪。但若让我来,便真是一点对策都没有。

    我道:“你叫什么名字?外面追杀你的人数量可多?”

    他沉默片刻,道:”生姓明,叫明二。外面的沙盗人数约有十一二五,个个都是高手。我们打不过的。”

    我和素禾虽在爷爷和仲伯伯的教诲下修灵多年,却从未与别人真正交过手。仲茶在跟随无休表哥做事之前虽然做过我们的陪练,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我对自己的本事实在没个数,这明二腰若细柳拿着这柄长剑都感觉很吃力怕是不能来做帮手。这外面要是普通人那还好,若都是灵力强大之人,这就很难说了。

    于是决定先出了这魔鬼岩,避开这群人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我站起来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牵着绑明二的腰带让他跟我走,明二对我认识里面弯弯绕绕如迷宫一样的路甚是惊讶,于是也没再让我给他松绑,顺从的跟在我的后面走了下去。

    魔鬼岩这地方我一直对它某处的蛇窟心有余悸,此次走这条路特意避开了那蛇窟方向,东绕西绕之下,我们终于看到了前方漏出的一缕幽幽月光。

    绕出这魔鬼岩,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等我找见了北斗七星,确定了回束沙镇的方向后便伸手打算给明二松绑,大家萍水相逢虽然有缘,但出了这魔鬼岩,当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方是自然。

    明二见我伸手给他松绑,低头发现绑他的是自己的腰带后,唇角笑意忽然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你解了我的腰带来绑我,姑娘,你可知在我的家乡,女子解男子腰带便是要给他宽衣解带的意思,只有夫妻才会有如此亲密之举的。”

    我甚是无语的给他松了绑,对他道:“行了,想出这片沙漠你就一直往东走,过两片沙林也就找得到村庄,到了那里再问路。”

    明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对我微笑,“多谢姑娘,生虽和姑娘萍水相逢却懂得知恩图报,姑娘不如留下自己名字,待日后生答谢姑娘。”

    “带个路罢了,没什么恩情可报。反正也不会再见面,再见啦那就。”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并不打算逗留和他挥手告别,走出十几丈转头,却发现那明二还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望着我微笑。

    我好奇的大声问他:“喂,你还不走吗?不怕追杀你的人赶上来啊!”

    “我看着姑娘先走。”他向我招了招手。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回头接着向原定的方向走去,绕了几个弯口走出好大一截准备伸手掏出我和爷爷他们联系的烟花信号时发现明二装药的瓷瓶不知何时被我收入了怀中。我心道不好,这瓷瓶是那人救命时候吃的,被我无意带走,若在回去的路上再发病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于是只能折回去给他还药。

    快到分别时的魔鬼岩,忽然听见了打斗的声音,我心中一惊,悄悄躲在障碍物后探头去看,本该已经离开的明二此时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对峙,那群黑衣人身上散发的灵力十分阴凉,每一个都拿着很长的刀对着明二,明二被包围起来,表情戒备,冷冷的持着长剑看着他们。

    这明二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摆明了这长剑就是个吓胡人的摆设。这群黑衣人个个身强体壮,气势汹汹,明二要是真和他们打起来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远远间只见明二冷冷张口像是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我什么都没听见。见他们之间气氛实在可怕,我抓耳挠腮想了一想,最后悄悄绕道黑衣人身后唤出自己贴身的灵针,同时划出一个起雾的灵咒偷袭他们。那群黑衣人不明所以被我的灵咒和雾气挡住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迷了方向同时又被我的灵针击中倒了几个,我乘机冲了上去拉住明二手腕撒腿拖着他开始往外跑。

    明二不明所以被我拉住,等发现是我立刻跟上了我的脚步。不想我那灵针只有十根,几人在大雾里被刺中后立刻发现,挥刀抵挡住了剩下的几根灵针。我还没有来得及在此唤起灵针,黑衣人已经冲出了雾气向我的方向冲来。

    我打出几个攻击的灵咒,却因黑夜里他们又穿黑衣的缘故方向打偏了好几个,那明二见几个脚程快的已经到了我们周围,立刻举剑与那几人抗衡。我在明二身后焦急的运灵,因刚受敦煌窟结界影响,我的灵力总是提不起来,好容易打出几个咒术,攻击力却远不能让他们损耗多少。明二渐渐抵挡不住他们凌厉的进攻很快落于下风。我用尽所有力气划出了一个保护罩护住我们两人,然后立刻向空中发出可以联系爷爷他们的烟花信号。

    防护罩勉强能够护我们一会儿,明二见那黑衣人暂时伤不了我们,转头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急忙道:“你的药落在我这,我怕你回去路上旧病复发,就转来还你药!”说罢将瓷瓶扔给他。明二愣了一愣接过瓷瓶,道:“其实,姑娘你大可将这药扔在路上装作不知,现在为了我将自己陷入险境,不值当的。“

    我难以理解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话?没这药万一你死在回去的路上怎么办?虽然这药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关系,但我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这群人刀下啊!”

    “你……”明二目光意味不明,他话未说完,我们同时听见了保护罩碎裂的声音,其中几个比较厉害的黑衣人同时运灵击碎了我这边保护罩,在那闪着寒冷月光的长刀向我砍下来时,明二抱住了我转身将我护在身后,硬生生的替我扛下了原本该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刀。

    他背后血光四溅,即刻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所措的撑着他和他一同跌在地上,那群黑衣人见我提不起几分灵力,立刻上前打算将我们围住。我的灵针只剩零散几个根本起不了作用,见他们逐渐包围上来,我无计可施。只能认命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爷爷仲伯伯素禾苦茶,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绝望中忽然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从我身旁越过,我睁开眼,眼前闪过一个青墨色人影。他持着一把熟悉的圆刀运着灵力刀起刀落片刻间便将几人轻松撂倒。

    幽幽黑云月光下,他转过身来,这人眉目如画,长身玉立,一双薄唇轻抿持着一把圆刀站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面上仍是一派清冷,目光从我身上转向我怀里抱着的明二,又从明二身上淡淡转向我。明二失血过多已然晕了过去,我抱着他,脸上沾了些他的血,看着面前这人腰上的那根熟悉的短笛有刹那间失神。

    “漠,你受伤了?”

    仲茶俯下身来拨开我掩脸的头纱,细细查看我脸上伤口。我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他,觉得十分不真实。恍惚间伸手摸了仲茶的脸颊,发现他不是幻觉后心中绷起来的弦一下松懈下来,这短短几刻大起大落,我一时没缓过来,暮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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