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繁星点点。
月色温柔恬静,恰到好处。墨绿色的池塘,风吹过,池水微微漾起。
夏芙虞脸上现出桃花一样的红晕,她仰起头,等酒壶里的最后几滴酒滴进嘴里,感受那香醇的液体滑过舌尖,润润过喉,这桃花酿的清香真是沁人心脾,一壶饮尽齿颊留芳,连打哈欠都韵味余香。
“师傅,这天真的是暖了,连酒都是温的。”夏芙虞眼中的神采在酒意半醺时更觉娇媚。
冷少陌一脸无奈,这丫头不知,自己担心她初春时节受凉,特意将煮好的温酒给她喝。
“ 我还记得,我刚来百花门的时候,就是在那里,我就是在那里拜你为师的。在那棵桃树下……”夏芙虞发髻的金钗摇摇,却依带笑。她抬手指着眼前的桃树,撅嘴道,“那时候,师傅你特别不喜欢我,你好凶的,你嫌我没有天赋,学什么学不好,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师傅你早就把我丢出去无数次了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冷少陌点头道。
“师傅,我知道我笨,别人两三天就能学会保护花苗,可是我笨手笨脚的,我种的花,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败。有的时候我就在想,都是夏家人,为什么我姐姐那么厉害,我却一无是处。”
冷少陌无奈笑道:“一壶就醉,一无是处。”
“师傅,我觉得你对我严厉是对的,虽然以前你经常打骂我,把我说哭了好几回,但是,严师出高徒嘛,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让你拿的出手的徒弟。”夏芙虞的眼神有些迷离,原本整齐的发丝零零散散的飘落,冷少陌一时看的有些痴迷,她不由靠近夏芙虞,将夏芙虞的头靠在自己膝盖上,如果虞儿今日不提往事,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对这个徒弟多么苛刻,曾经的虞儿,在烈日下用法术护住花苗,眼泪和汗水一起流淌,最后忍不住酷热晕倒在地上,醒来还挨了自己的戒尺……
“师傅,你没放弃我,真好。”夏芙虞靠在在冷少陌身上,睡意袭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虞儿,今日你古琴上的剑匣是?”冷少陌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是给姐姐存剑用的,以后随姐姐出行,我就负责帮她扛着剑。”
心里果然还是只有夏芙凝,冷少陌的脸上出现一丝妒忌,她将胳膊垫在夏芙虞的脖颈下,右手一用力将其横着抱起,径直向厢房走去。
烛光下,冷少陌拿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身子,余光看到珠帘下双颊绯红的夏芙虞,这熟睡的模样真是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铜镜里露出自己结实的臂膀和胸肌,冷少陌不由冷笑,说我胸小?我堂堂七尺男儿要那玩意儿做甚!
也罢,百花门不收男弟子,自己是男儿身的秘密也只有夏芙凝知道。已经快半月没见到夏芙凝了,连花灵盛典这样的大事她都能错过,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冷少陌又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以夏芙凝的功夫,又有谁能拿她怎么样呢?此刻的她八成在调戏着谁家的闺千金吧……
“夏姑娘,奴家素爱卿,奴家于姑娘一见钟情,奴家即愿于姑娘投怀送抱!”
望着眼前含情脉脉的女子,夏芙凝将其搂入怀中,一边轻抚她的腰一边安抚道:“孟姑娘,你的情谊我明白,只是女女有别……”
怀中女子猛地抬头,额头的发饰狠狠地撞了夏芙凝的下巴,女子嗔怒道:“讨厌,奴家不姓孟!”
夏芙凝松开女子,捂着撞痛的下巴,寻思之后点头道:“刘姑娘!”
“我也不姓刘!”女子的两行泪唰得流淌下来,撒娇地摇晃着肩膀道,“夏姑娘,奴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呃……”夏芙凝心虚了,她脑海里把最近调戏的女子全都回想了一个遍,实在是想不出眼前的这位姓什么,只能猜道,“王?”
“你当真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女子挥袖甩向夏芙凝,夏芙凝一侧身轻松躲过,女子哭泣道,“夏姑娘!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言罢,咆哮似哭泣的女子转身就跑开了,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格外洪亮,夏芙凝呆在原地有些震惊,这姑娘是生怕自己半夜出来会见情娘的事情旁人不知晓,非得让自己闺誉受损才满意啊。
“我可不能让她毁了我的名誉。”夏芙凝心里嘀咕,“最怕这种伤不起的女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夏芙凝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那嗷嚎的哭声响彻夜空……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天空一片瓦蓝,随着床幔被扯开,阳光直射进来,夏芙虞不快地揉了揉眼睛,睁眼看到面前站了一位男子,夏芙虞惊坐起,定睛打量了一下男子,松了口气道:“师傅,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又女扮男装啊。”
“几时了还不起!快起来吧!”冷少陌用绳将床幔系起,“早膳在桌上。”
“天呐,我昨晚又喝断片了。”夏芙虞揉着自己微痛的太阳穴,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大喜道,“师傅!我们是不是可以……”
“起来,换上那衣服,用膳,然后随我下山。”冷少陌甩袖径直向门外走去,“我先去练功,动作麻利点!”
“是!是!遵命师傅!”夏芙蓉笑容灿烂,从床上蹦起来抓起粗布衣裳就往身上套,为了准备花灵盛典自己已经快一年没下山了,日日生无可恋啊!如今师傅开恩,终于可以下山了!
每次和冷少陌下山,都是冷少陌扮男装,自己不许施粉黛,还得被冷少陌在脸上抹上锅底灰,扮演她的小娘子。不过为了下山这些都不算什么!夏芙虞抓起桌上的包子,一口塞下一个包子,狼吞虎咽下去,捡起包袱随便装了几件衣裳就冲出门去找冷少陌去了。
冷少陌例行公事往夏芙虞脸上涂锅底灰:“走吧!”
“师傅,我帮你扛剑!”夏芙虞一脸奉承笑。
冷少陌白了她一眼,把剑扔给她,背着手就走了,夏芙虞抱着冷少陌的‘灼华剑’,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她踏过的地上,依旧是红莲绽放,她心情大好,莲花也开的格外艳丽。
夏芙虞没想到这次下山可以赶上新娘子出嫁。
蓝绸作幔,四角悬桃红色彩球。轿帏上绣着金色的喜字和牡丹花开的图案,一座精雕的红木轿子正停在盛泽镇“烟府”前。
盛泽镇是最邻近百花门的小镇,名气不大,但是烟府盛产美女,烟府的主人烟德祥每隔三年都会向帝都供奉面容姣好的女子送入皇城为妃或宫女,从府前的轿子来看,此轿子必来自帝都。
“听说这次供奉的是三小姐烟雨安。”
“就是那个仙子一样的三小姐?”
“是啊是啊,快看,三小姐出来了!”
在路人们纷纭的议论声下,烟雨安巧步盈盈地从王府走了出来,广绫大袖衫尽绣鸳鸯图案,绯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百福留仙裙。火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颜,微风吹起盖头一侧,夏芙虞看到一双绝美却黯然的瞳。
“师傅,这位烟姑娘貌似并不想嫁人。”夏芙虞悄声对冷少陌说。
“你又不是她,焉知她心中所想。”冷少陌不以为然。
烟雨安面前有一赤色高头骏马,马上有一公子,冰蓝色的衣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再看容貌,一双剑眉下双眸如潺潺春水,鼻若青山般挺直,嘴角微微勾起,一副玉树临风、无拘无束之态,此人乃将军之府二公子江楚裔。
“烟姑娘,吉时已到,请上轿。”江楚裔拘礼道,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气。
夏芙虞心里一酥,这声音真是好听!
烟雨安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未答话,她似乎在等些什么,直到身边的丫鬟催促着她,她才很不情愿地缓慢地挪动着步子。
人群中一阵骚动,夏芙虞突觉头顶有人影飞过,只听“唰”的一声,袖中长鞭飞出,迅速缠上了烟雨安的身体,随着鞭子的回拉,烟雨安在空中飞旋着落在了那人怀中。红色盖头飘落,烟雨安的目光中闪烁着喜悦,她的容貌果真如路人形容的那样,有着仙子般的脱俗气质。搂着她的人身穿褐色行衣,蒙着面部,黑发用一竹簪束起,看这姿态有些眼熟。
骏马受惊双蹄跃起,江楚裔一手勒紧缰绳,一手甩出三支飞镖,两支镖准确地插入刺客肩膀之上,另外一只打落了竹簪,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夏芙虞大惊,是姐姐!她伸手握住剑把欲冲出,却被冷少陌抬手拦住,低声道,“她应付的了,切莫忘记你我现在的身份。”
夏芙凝再次甩鞭,鞭子如离弦之箭,径直飞出直逼江楚裔,犹如龙舞,将其里三圈外三圈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夏芙凝并不恋战,握住烟雨安手腕,趁机施展轻功火速撤离现场。
夏芙虞和冷少陌对视一眼,向夏芙凝离开的方向追去。
“二公子,您没事吧。”侍卫一边给江楚裔松绑一边问。
“还不快去追!”江楚裔怒容道。
“是!”
现场一片骚乱,烟德祥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他甩袖哭喊:“家门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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