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兰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听到了监护仪滴滴的声音,之后呼吸机工作的声音也有规律的传来,刘凤兰只感到胸口憋闷,双眼模糊。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中插着管子,头痛欲裂的刘凤兰又渐渐失去了意识,又陷入了沉睡。
刘凤兰自己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清醒了,在这样断断续续的清醒,昏睡,清醒,昏睡,之间来回切换,刘凤兰脑中只剩下了嘀嘀的声音。
刘凤兰做了一场梦,这是一个凌乱、破碎的梦,许多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有自己年轻时的画面,也有自己想象的监护室的画面,也有自己的老伴过来看他的画面,还有年轻时刚刚认识他的画面。
然而每个画面却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遇到的每个人,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变得毫无厘头,他们好像忽然傻了,做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刘凤兰感觉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她隐约的看到了医生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他们好像十分的焦急,他们在自己的床前来回走动着,他们好像在呼唤着自己。但是刘凤兰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嘀嘀声。
刘凤兰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老伴,两人因为肺炎一齐住进了医院,她不知道自己的老伴在不在同一家医院,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的生命在这里戛然而止。她和她的老伴,两人不过才72、73岁,两人身体都很好,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安度晚年,可以逗着自己的孙子。
“才刚刚过年”
刘凤兰又想起了今年的春节,什么都没干,谁也没见到,两人就被拉到了医院。渐渐的,刘凤兰的思绪越来越乱,他感觉脑子越来越沉,梦境越来越暗,冰冷和窒息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这是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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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富国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同样昏睡着,他是刘凤兰的老伴,两人一同因为新冠肺炎住进了医院,于国富的手上扎着针头,药水一滴滴落着。
于富国在黑暗中感到十分的冰冷,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梦中的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憋的青紫的脸,和自己痛苦的表情。
于富国感到非常恐惧,一种奇特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他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些画面都好真实。
渐渐的,自己老伴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他们年轻的时候,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刻,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刻,这是他们老去的时刻,这是他们安度晚年的时刻,每一个画面,或者真实,或者虚构。
于富国发不出一点声音,梦中的他看着自己的爱人走过来,像记忆中的那样,伸出了手,握住了于富国的手。于富国感到梦中的他好像笑了下,场景忽然就结束了。随之,一片黑暗笼罩了他。
在于富国的病房里,一群医生站在他的病床旁,心电监护仪上只剩下了一条直线,只有呼吸机还在有规律的勤勤恳恳的工作。
在刘凤兰的监护病房里,医生们都松了一口气,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这位老太太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她的生命尚未消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有微弱的意识。
在走廊上,两组医生们汇集,都得知了情况
2020年1月25日上午11点53分,于富国去世,享年73岁
于富国去世后的几分钟,进过抢救,急转直下的刘凤兰,病情转好,成功稳定,继续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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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雨同样作为抢救老人的医生,与其他医生一样,都沉默的站在走廊里。
不过,医生们很快平复情绪,互相加油鼓劲后,转身又投入了工作。
于富国的遗体被推出病房,张小雨则回到刘凤兰的病房,继续观察刘凤兰的病情。
大约在一个小时后,刘凤兰的意识逐渐强烈起来,眼睛缓缓睁开,不过还是眯成了一条不大的缝。
刘凤兰似乎急切的想要对话,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张小雨凑了上去,仔细听着。
“我的爱人还好吗?”
张小雨心里揪了一下,她直起身来,看着病床上的刘凤兰,似乎是张小雨没有立刻给自己回答,尚未完全清醒的刘凤兰,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
张小雨只是愣神了几秒,努力摆出笑得表情,即使这个表情被口罩和护目镜遮住,张小雨也在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听起来很温柔。
“您的丈夫嗯现在还在观察,他的病情需要在iu里长时间观察,您要尽快恢复”
张小雨说了几句,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刘凤兰听着这话,却点点头,好像十分满意,又陷入了昏睡中。
张小雨站在病床旁,口罩的背后,是一张强忍悲伤的表情。
张小雨在iu中继续工作,直到两个小时后,连续工作7个小时的她,才进行交班,走出了隔离区。
张小雨打了个哆嗦,湿漉漉的身体,和防护服里闷热的环境,让外面的寒冷变得更加刺骨。
张小雨走进更衣室,拿出自己的手机,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她一直有一种愧疚感,对刘凤兰的回答让她一直感到难受。这时,自己的丈夫陈思宏打来了电话,每到这个时候,陈思宏都会打来电话,询问着张小雨的情况。
“今天怎么样?”电话的另一头,在一片嘈杂的声中,熟悉的声音传来。
“还好”张小雨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没有料到这种极其平淡的回答。
“今天的工作,不太顺利?”对面试探的问道。
“思宏,你说你会陪我一直到我已经老的不行的时候了吗?”张小雨对着陈思宏问道
“我当然会”陈思宏立刻回答了她
张小雨听着这回答,沉默了许久,电话的另一端,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陈思宏又问道
“为什么,忽然想问这个问题”
张小雨低着头,停顿了一两秒,回答道
“就是最近几天”
张小雨抬起头来,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张小雨边说着边抹着眼泪
“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眼泪不停的落,张小雨只是不停的说着这一句
“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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