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焕知是一个转业军人,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个地老黑,从空军部队的地勤转业到地方工作。所谓的地方,也就是不属于军队系统的地方,同时和许多的军人一样,这个地方就是生他养他的家乡。在刚刚而立之年的时候,樊焕知脱下了军装回到了他的家乡,湖南常德。一个古老却不发达的湘西北的小城。
回来十多年,樊焕知始终保持了在地勤部队的习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是努力做到最好,但是结果却依然不怎么好。经常在没有人的时候,樊焕知会自己回顾这过去的四十余年的生活,儿时父母管着、少时老师管着、当兵时部队管着、回到地方领导管着。慢慢的有了家庭,便是老婆儿子管着。始终处于一个被人管束的状态,似乎从未有过自由,似乎从未为自己拼搏过。但是,回头想想自己那不算传奇却又充满坎坷的前半生,樊焕知又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幸运,只是这种幸运带来的除了平庸和安稳的生活,仿佛还有无尽的遗憾。遗憾在年轻时的蒙头蒙脑、遗憾在年轻时的摇摆不定。如果,他在想如果当初不是那么的年少无知,可能现在也不会追悔莫及。不知道是哪位哲人说过,存在即合理,这也许就是对樊焕知目前最贴切的现实。
时光,对年过四十的人总是那么吝啬。朝如青丝暮成雪的转瞬即逝,在樊焕知这种一无所成而又忙忙碌碌的人来说感受更深。一天忙碌下来,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候。回家,对樊焕知来说又是一个新的工作的开始。做饭、带儿子,洗澡洗衣,偶尔还会和同事出去吃吃饭、喝喝酒,但是在这个没有知己兄弟的城市里,樊焕知依然感受到内心那种刻骨的孤独。
离开部队时,樊焕知曾经渴望另一种生活,为此,他还到深圳打过工。见识了改革开放前沿,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上不会掉馅饼,在那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樊焕知磨破了两双鞋,收获了奔波的苦累,却没有金钱的拥抱。资本家的钱,不好赚,这是樊焕知深刻的理解。
人常说,时间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已经泯然众人的樊焕知却是个例外。尽管被生活摔打的鼻青脸肿痛不欲生,而心里却一直都还怀有梦想,哪怕这辈子已经是基本定型了,还是渴望着仗剑天涯,走遍神州的潇洒梦。
晚春的傍晚,江南的春色依旧那么旖旎,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在夕阳的沐浴下好像披上了金色外套的少女,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令人沉醉。樊焕知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文件,伸了伸懒腰,提着那个开会发的简易公文包,黑色化纤编织成的手提袋,准备迎接下一份工作的到来,脑袋里想的是回家后怎么引导那个不爱学习却十分调皮捣蛋的儿子多少学点东西。正在出神,手机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疯狂”的名字,樊焕知想了想,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东东病了,在老家休学,你能不能找个专家给他看看病。”电话那头有些陌生却又挥之不去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樊焕知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其他的东西,耳边仅仅回响着“老家”两个字。思绪也好像随着电波飘到了那个十分遥远而又刻骨铭心的老家,那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那个童年里唯一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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