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房门外,梅果有些犹豫,为这么点小破事找他,会不会显得太肤浅了,何况近日来,她在府中无论是吃穿还是花销,都无一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想了想还是算了。
刚准备离开,屋里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东西坠落摔碎了,她停下了脚步,带着疑惑进屋查看,刚进房门便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陌跪在桌边手撑着凳子不住颤抖,他身旁是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片,梅果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扶住他,替他把脉。
“你怎样了,还好吗?”
他面色发白,紧咬着牙,额头沁满汗珠,面目有些狰狞,双眼赤红略显可怖,身上的白色衣袍也微有些潮湿。
他手冰冷刺骨,梅果在他身旁都觉得他身上有股凉气袭来,伸手摸向阔袖中寻找针囊欲给他施针,袖中却是空空如也,蓦然想起今早准备给自己扎针时把针囊拿了出来,竟忘了随身带着。
平日里这针囊她都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怎的今日竟未带在身上,偏还遇到他病情发作,真是郁闷。
扔下了陌跑出门去叫人。“来人,来人。”一名恰好路过的小丫头走了过来,梅果急忙吩咐。
“快,快去我房里让小若把我的银针拿过来。”
丫头见她焦急的模样也不敢多耽搁,对她点点头急忙跑去梅果院子找小若。
她吩咐完后连忙进屋去查看陌情况,只见他瘫坐在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微微颤抖着,那平日里从容淡然的面庞此时却微有狰狞,面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梅果不禁蹙了蹙眉,拉过他的一只手臂搭上自己的脖子牢牢抓住,又将一只手伸到他腋下紧紧抓住,欲将他扶到床上。
他虽清瘦个子却很高大,梅果显得有些吃力,好在他还能稍微配合些,她才费力的将他从地上扶起,往那雕花大床走去。
梅果将他扶到床边,随后慢慢扶他躺下,自己才在床沿边坐下,看向他那发白的面庞,大口喘着粗气,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挺重的。
“你先忍一忍,我已经叫人去取银针了,我等下给你施针压制一下。”
闻言,他艰难的向她点头回应,梅果略松了口气,还好他意识还是清醒的。
陌只觉得身子冷刺骨,随之而来的还有钻心的疼痛,直窜全身,满是汗珠的额头还隐约冒着青筋。
梅果见状不禁微蹙起了眉,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希望能让他暖和些,他额头渗着层层冷汗,她也没多想就伸手替他擦拭。
手刚碰到他额头,陌便觉得有股暖流袭来,让他很舒适,正想要收手时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顿时一震,正想抽回,他缺颤抖着说道:“别动。”
梅果看着他的模样,兴许是冻得不醒人事了,便任由他抓着,暗暗发愁,这病状自己见所未见该如何医治,只能暂时用银针为他压制一下痛苦。
“小姐,你的针囊,我给你送过来了。”小若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她额头满是汗珠,怕是跑过来的。
她不再过多犹豫抽回了他握着的手,接过针囊,没有丝毫磨叽,立马掀开被子,顺手拉开了他胸前衣襟,取出银针扎在他身上几个穴位上,干脆利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得到缓解,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
小若在她拉开陌衣衫时,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身,梅果是行医之人早已习以为常。
看着他那满是汗珠的额头,她眼里满是不解,他身体冰冷至此,竟还出了这么多汗,倒是让她觉得为难了。
小若慢慢转过身偷偷看了看,见梅果已为他盖好被子,才悠悠开口问道。
“小姐,王爷他怎么了。”她漫不经心说道:“病了。”
小若偷瞄了一眼床上的陌,他紧闭双目,儒雅的俊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还有些微颤,什么病会这么严重浑身颤抖,见所未见啊。
“小若,你去叫人准备浴汤,等下王爷醒来要沐浴,顺便先打些热水过来。”梅果吩咐道,小若不再多想连忙点头走出了房门。
陌渐渐恢复平静,悠悠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面色凝重的梅果,她秀美的脸庞显出几分担忧。
她见他有所好转,关心的问了句:“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他睨视着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之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从容,只是额头上还沁着汗珠。
“我不碍事了,多谢王妃。”
闻言,她微愣了一下,这几次相处下来他第一次叫她王妃,平日里他都是你来你去,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称呼,这时瞬间觉得有些不自在,微别开了脸,暗暗发愁,自己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要说是夫妻,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那日说事情已经过去,不会再怪罪她,该罚也罚了,就证明他认了自己这个王妃,他确实也尽了丈夫该有的责任。
这几日以来,自己在府里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很周全,婚后虽然没回门,他却已经派人送了礼回风家。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连哄带骗的硬赖上他的,他依旧是敬重有佳,丝毫不失君子风范。
他对自己也是相敬如宾,温柔细腻,处处让人挑不出毛病,只是总觉得自己与他相隔万里,牵连着他们的只是一份浅到说不出的缘分。
“你来找我有事?”
他双手撑在身后,坐起了身子,不料胸前衣衫却突然散开,梅果顿时一愣,方才替他施好针就给他拉过被子盖好,没有给他拉好衣服,导致他一动便春光外露。
方才她只顾着施针没怎么看他,没想到他虽看着精瘦胸膛却很是结实,脑子顿时‘翁’的一下炸开,羞得满脸通红,急忙尴尬的别开了脸。
陌发现她的窘迫,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已是明了,也是有些不自然的呆滞了一下,方才到不见她有丝毫顾虑,现在反而不好意思了,伸手拉拢衣衫,拉了拉滑落的被子。
“得亏你来得及时。”
他又开口说道,梅果才被他提回了神:“我方才路过,听见你屋里有声响便进来看看,就看到你,,,”
她微偏过头,看到他已穿好了衣衫,松了一口气,见他靠在床柱上便顺手拿起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得舒服些,她是医者,心思自然细腻,这顺手照顾人已经是她本能的习惯。
陌见她这般心细,觉得有些诧异,看着她那还有些发红的小脸,不禁勾唇一笑。
“你屋里怎么也没个人服侍着,若非我碰巧过来,你岂不是很危险。”
“我素来喜静,所以院里没什么人,这病时常会发作,也就那么一会就过去了,就算有人在也无济于事。”
梅果望向他那温和如暖玉般的脸庞,对他那谈风轻的模样略有怀疑,方才情形历历在目,她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是没见过病重患者,只是他情况特殊,自己也是束手无策,怕自己会看着他在眼前痛苦争扎却无能为力,那才是最难受的,他怎么就弄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有个人在总是好些的。”
他不以为然,微微一笑,看向她放置一边的针囊,又偏过头看着坐在床沿边的梅果,她白皙的面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红,美得如同池中莲花。
“你平日里也不会来找我,这次当真只是路过我院子嘛?你有事但说无妨。”
闻言,梅果转头凝视着他,事嘛,还真有,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嫌弃他穷,以他现在这情况会不会气死啊。
不如趁现在和他聊聊闲话,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忽然,窗外一缕微风吹来,方才散落在脸侧的几根发丝迎着风轻轻飘动,丝丝的痒袭来,她正想将发丝别到耳后,陌已经先她一步,玉指卷着她的发丝帮她别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小心,就像在扫落覆满白雪的梅花,怕一不小心就会将花瓣扫落。
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白皙的面颊,梅果感觉有些冰凉,还有些微痒,刚退去红晕的面颊,竟又不自觉的开始发烫,心里似乎有什么在开始萌动,说不出的感受。
“其实你若对我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便是,不必避讳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明白自己想问什么,不过问他,他会说实话吗?
陌见她不回话,也是有些无奈。
“等你什么时候相信我不会说假话忽悠你时,你再问我也不迟。”
闻言,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眸眯了眯这个男人将她心里所想猜测得一清二楚,而自己却猜不出他半分心思。
定定的看着他那幽黑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睛黑到极致也温润到了极致,让人看了就无法挪开眼,牢牢抓住人的心,让你避无可避。
她收回停留在他眼里的目光,稳住心绪,自己且能让他看清楚得如同一张白纸,闪着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直直的盯着他。
“你以为我想问什么,我都说了是路过而已,你偏说我是来找你有事,王爷,你想什么呢?”
自己对他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并不想刨根问底,他若是愿意说,又何须自己开口相问,说到底他终究是不想多说的,她又何必执着。
陌微愣了一下,也不再和她过多纠缠,嘴角微微上扬化开点点笑意,温柔绵长动人心弦。
他这一笑,梅果竟有些看痴了,她从未见笑起来这般温和的男子,儒雅且英气,如幽谷之兰,将凡尘的俗气洗涤一空。
“你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陌抬眸看着她,她有着双清澈如水的双睛,胜雪的肌肤,未施粉黛的脸庞却是秀雅绝俗,身姿曼妙,杨柳细腰,似乎柔弱得不堪一击,让人有种想保护起来的冲动。
“王妃倒也是艳丽动人。”
梅果听完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没想到他们一个王爷一个王妃关起门来互夸好看,想想就让人哭笑不得。
她笑得天真烂漫,可爱十足,陌也不禁跟着轻笑,心里莫名化开了一份柔软,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像她一样笑过了。
眼睛一瞥,看见了她嫣红的手掌,眉头微蹙了起来:“你这手。”
闻言,她抬手看了看:“这是今日账房先生给的教训。”
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是学医的心思细腻,按理像这种简单的事情,应该是一点就通才是,怎的还会受罚,不禁勾唇摇了摇头。
他若不说她都差点给忘了,方才心急也不曾想起自己手疼,不过也就打了十戒尺,方才是疼现在已经没多少感觉了。
梅果不以为然的抬起手给他看了一眼,眼睛瞥向自己放在一边的针囊,顺手给收了起来,放进了阔袖里。
“你自己可有上过药。”
她漫不经心的向他点头回应,眼睛四处巡视着他的屋子。
他屋里摆设极简单,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也没有过多家具,却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幽雅别致,如同他的人一样,清简而高雅。
慢慢踱步到外间挂着的珠帘前,伸手把玩着那垂落着的珠帘。
陌见她自顾自的玩着,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也不多说什么,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偏过头闭上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突然毒发比以往还要严重得多,刺骨般的寒冷,和钻心般的疼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手用力抓了下身上的被子,黯然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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