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时述发誓,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愿意来杂货店帮明珰买东西,尤其是买——卫生巾。
当年他大一军训的时候,所有男生都往军训穿的胶鞋里塞卫生巾,当时他室友还非拉着丁时述一块儿去买,可丁时述这个人性格古板,那会儿子偏偏又有点内向害羞,愣是挣扎着不肯去,穿了一身军训服傻乎乎地站在超市门口等他们。一直到军训结束都没见他往鞋里垫过卫生巾。
他从小在这个小镇子跟着爷爷长大,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内向了,可骨子里仍旧带着封建时期教书先生的古板。
更何况丁时述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少说都是四十岁起步的,要他去买那东西,真是叫他羞耻到不行。
丁时述按了按眉心,要不是害怕明珰没办法过这几天,他是死都不肯走这一遭的。
想到明珰尴尬又无奈的神情,丁时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阿婆,请问……”
小镇里平时不太能见到年轻人,留在镇子里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后来连年轻些的女人也都去了大城市务工,镇子里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子。
这镇子人不多,连个像样的超市也没有,丁时述只能去平时自己采买东西的杂货店。
丁时述看着眼前的阿婆,眼神有些闪躲,含含糊糊地补全了后半句话,“围…巾在哪儿?”
“阿述呐,这都开春啦,还买围巾做撒叻!”
丁时述把那三个字说得又快又小声,阿婆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背,只隐隐听到围巾两个字,还上下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他那儿用得上围巾了。
“阿婆。”
丁时述掐了掐眉心,又装作理袖子,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重新说了一遍,生怕阿婆听不明白,还特意放慢了语速,“我说我想买,卫、生、巾。”
“就是……就是女孩子那个的时候用的东西。”
丁时述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言谈举止都显得很是有点生疏,见阿婆有些愣住了,生怕待会儿还得再说一遍,又是解释又是比划的,颇有几分手忙脚乱。
这温度怡人的春日里,丁时述居然急得出了一身薄汗。
“阿述呐,你男娃家的,买这个东西做撒哟!”
阿婆这次倒是听明白了,领着丁时述就往搁着卫生巾的货架那边走,“你该不会是领了个姑娘回来吧!”
八卦,对于女人这种生物而言是本能和天性。而且无论是年龄还是地域,都不会影响这种本能。
阿婆也是看着丁时述长大的,平日里哪儿见他买过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他家里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他买卫生巾总不可能是自己用吧。
“是哪儿的姑娘,下次可得记着领给阿婆看一看叻!”
丁时述没想到阿婆居然能想到这上面去,又惊又吓的,磕巴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反倒还把自己整了个大红脸儿,随手在货架上拿了一包像卫生巾的东西,急忙就往柜台走。
那阿婆见丁时述这样笑得更欢了,脸上的褶子比刘大爷家卖的包子还多,笑呵呵地跟在后头,也不着急。
“阿婆你想多了,钱我放这里了,我就先走了啊。”
丁时述这人嘴巴有点笨,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没有半点信服力的话来。实在是被阿婆看得有点紧张,放下钱就往外跑,连个包装袋都没拿。
等丁时述逃似的从杂货店里出来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么包卫生巾实在有点儿扎眼。
他愁得头都大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把那包卫生巾塞到了自个儿宽大的袖子里,半遮半掩急急忙忙地回了家。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遭这么尴尬。
都是还待在他家里,误以为自己穿越了的女人害的。
丁时述一路跟做了贼似的,躲着众人又急又忙地回了自个儿家。可还没走到大门口呢就发现房门大开,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是你撞了我吧?”
丁时述刚走进院子,一只手还紧紧搂着装着卫生巾的袖子,生怕那东西掉出来。他刚要去明珰房间把东西给她,就听见一阵娇俏清脆的女声。
她说话的调子跟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不同,每一个字都清晰爽朗,尾音还总是上扬,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应当是个张扬明艳的性子。
“我看到你的脸了的,就是你撞了我。”
“谁、谁说是我了!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里面突然又传来一阵粗粗的带着变声期特色的公鸭嗓。估计是被明珰接连的质问吓到了,言语里带了点心虚,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既然丁时述不在,那我就走了。”
丁时述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本来就算不上多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正抬手准备敲门,房门一下子就从屋里打开了,木门直接砸在他手上,发出一阵闷响声。
“丁、丁时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从屋子里冲出来的那个小孩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三四岁,个头还不到丁时述胸口。年纪虽然不大,可言行举止是十足十的没礼貌。
这么个小破孩开口闭口就是“丁时述”的,连个规矩的称呼都没有。
“那位大哥,你回来了啊!”
明珰都快急死了,听见丁时述回来了连忙扬声喊了一句,要不是现在不方便做什么大动作,指不定就跟这小屁孩儿似的冲到丁时述面前了。
“这女的烦不烦人。”
丁时述低头看了正嘟嘟囔囔满脸不耐烦的小破孩儿一眼,压着袖子进了房间,在越过他旁边的时候还不忘落下一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等着,我有事情要问你。”
丁时述走了一步,他知道这孩子不是肯乖乖听话的性格,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想看我生气的话,你最好不要生出偷偷溜走的念头。”他顿了顿,“傅予珏。”
“老子叫傅盛火,你别叫把老子叫得那么娘里娘气的!”
傅予珏恶狠狠地瞪了丁时述一眼,可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刚才那只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还有,不许说脏话。”
丁时述不给傅予珏说话的机会,抬脚就往明珰面前走。
明珰现在干什么都不方便,她又不敢到处蹦跶,只能窝在床上凭意念忍住汹涌澎湃的生理反应。
一看到丁时述就跟看到救星似的,顶着一双星星眼看了过去。
“丁……丁时蔬对吧?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谢谢。”
明珰从刚才那个小屁孩儿那儿听来了丁时述的名字,奈何不大能分辨出声调,硬生生把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名字搞成了种大棚蔬菜的。
丁时述不怎么擅长对付女生,眼神飘忽地把卫生巾从自个儿的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了明珰,一边又颇有些无力地解释了一句,“我叫丁时述,不是丁时蔬。”
明珰急急伸手去接,结果在听到丁时述说话的时候,又是一阵汹涌。
国内的卫生巾分量这么足的吗?怎么这么大一包?
明珰现在没什么功夫仔细看,也没时间去应付丁时述,丁时述也有事要找傅予珏谈,把东西给了明珰就直接从屋子里出来了。
明珰一见丁时述出去,连忙掀开被子拿着卫生巾就准备去厕所收拾一下,结果等她满怀期待冲到厕所准备撕开外包装的时候才发现这包分量十足的“卫生巾”外包装上赫然写着五个字。
婴儿纸尿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