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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有病我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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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越喊,重紫走得越急,直到他追了上来,挡住了家姐弟的去路。

    “三娘子,你刚才走得匆忙掉了手帕。”

    翩翩公子的优雅俊容上言笑吟吟,顾耀中站在她的身后,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

    有一瞬间,重紫仿若回到了从前,烈日下他从远处走来,手持着绢伞替她遮去刺目的阳光,他说,重紫,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一眨眼,便已是两世。

    有些话,听过就忘了吧,有些事,做了也不过是虚假。

    重紫笑容淡淡的,“手帕脏了,不要也罢,劳烦公子扔了吧。”

    顾耀中离得重紫很近,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药香,他素爱熏香,今日才知道药的香也是如此好闻,他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些,想要问她为何独独冲他先笑这样的话,然而一到她面前又觉得觉得问了显得唐突失礼。

    想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这帕子还是新的,不如我洗后再送还给你吧。”

    他想的是再见她一面,不然心中会痒,会难耐,会不甘,他闹不懂自己为何见此人一面就如此反应,就像着了魔一样。

    重紫见他如此也没多说什么言,领着呈祥福礼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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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幕很快降临,家小院里夜凉如水,重紫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想心事,阮如玉有些不解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了,从回来到现在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听祥哥儿给她说今日的事,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啊。那边的戚氏也正巧看到,嘲讽地说道:“三娘子这么晚还不睡啊?不会是女大不中留,年纪轻轻就开始想男人了吧?我说二家的,我看三娘子也是该找婆家了,不然她晚上可是要睡不着呢!”

    阮如玉权当没听见她的话,走到重紫身边替她披上一件袄子,心疼道:“三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

    “娘,再等等。”

    重紫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院门,她是在等,在等人……

    已经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她的心中闪过无数疑问,直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未来得及敲门就喊了起来。

    “三娘子,三娘子睡了吗?县令大人有急事请您过府一趟!”

    重紫一个箭步打开门,两个面色紧迫的衙役冲她行礼说道:“三娘子,县令大人请你速速去一趟。爱豦穬剧”

    出大事了!

    阮如玉心里咯噔一声,重紫露出惊慌,问衙役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只说,“不知道,还请三娘子快一些,县令大人等得及呐。”

    重紫只好与阮如玉交代了两句,也没让祥哥儿相陪,直接出了家门。

    戚氏见到满嘴跑酸味,“如今三娘子越来越厉害了,大晚上的县令老爷都不放过她啊。”

    重紫听到了也没回头与她争辩,来到巷子口就见那停放了一顶轿子,衙役给她掀帘,她却径直朝他们身边的马走过去。

    “我认得路,骑马先行一步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地扬尘而去。

    说起她的马术还是前世顾耀中教的,那会子……他是真的疼她,只要她开口想要的想学的,他无一不倾囊给她。

    “驾——”

    重紫扬鞭抽在马臀上,在猎猎寒风中,她的心也在渐渐发冷,可是那样的宠爱到头来不过是为了迎合别人的玩物,今时今日,她到要看看那看看是谁被命运玩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重紫就到了县令的府邸,还是管家把她迎进门,然而这一次却把她带到一处精致的别院,不同于下午看的前厅,此处显然经心设计过,绕过一处人工湖,穿过长廊,就见假山石门上写着“袅袅烟”四个字。

    管家把她带到门口就退下了,重紫推门而入,就见杨志申急得在屋里乱转,见她来了,满脸激动,领着她边走边说:“三娘子,这次就劝靠你了!”

    重紫问得小心翼翼,“大人,不知发生什么事?”

    杨志申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回答:“七郡王病了,很重。”

    接着他又道:“其实这次七郡王微服前来,是奉了上谕带着太医署的一名院使和院判来治霍乱的,他到青州的时候,霍乱已经被三娘子控制住,因此郡王想结识你们姐弟,谁知道被我家那不争气的女儿捣乱了,还望三娘子不要见怪才是。”

    “我怎会介意,大人过虑了。”重紫随他的步子快速来到后堂,正看到两个御医正在灯下小声商量,随即明白于心。

    “三娘子!”杨志申郑重其事地说道:“七郡王自幼丧母,深得皇上厚爱,所以他的性命不仅关乎国家社稷,还有本官前途都交到你的手上了,只要七郡王平安无事,三娘子此生也必定大富大贵。”

    “是。我定会尽全力救七郡王,不辱大人对我的厚望。”

    重紫冲他福了福身后,走到两位御医面前又行礼,“小女子重紫见过两位大人。”

    大元王朝的圣祖皇帝当初南征北战时,曾被顾耀中的祖父顾元喜所救,圣祖皇帝开国后,封顾元喜为康乐侯掌管太医院,下设院使一人,秩正四品,左右院判各一人,秩从五品,院内九科。

    顾元喜虽然执掌太医院,却只为皇帝诊脉,他的师父是名家大师,当初传给他一部《四部医典》,包括饮膳正要、瘟疫病式、制药条辩和针灸图经,除了针灸图经外,那三部她都熟记于心。

    康乐侯府里还有顾元喜记录的太医院的各科药方,一些都是绝密的药方她都倒背如流。

    至于慕君睿的病……

    重紫垂首眯眼,心思稳重,面沉如水。

    两名御医一个是院使钱大人,另一位是他的下属陈院判,杨志申的官阶还不如他们大,各自介绍完后,就站在一旁心事重重。

    下午的时候,两名御医并不在场,钱院使见传闻中的三娘子年纪果然不大,他是爱才之人,虽有些脾气倒不至于欺负一名小丫头,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我想杨大人已经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吧,既然他举荐了你,三娘子又解决了霍乱,就请与本官一起替七郡王诊断吧,不过七郡王身份高贵,稍有差池我们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明白吗?”

    又是一记警告,重紫也不含糊,点头道:“三娘明白。”

    他们现在可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可能向对方使绊子,到了这个时候,两名御医巴不得重紫有什么神丹妙药让慕君睿好起来,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人头不保。

    钱院使也不愿意给她那么大的震慑力,他刻不容缓地带着重紫到慕君睿的床铺前,有侍卫替他掀开纱帘。

    重紫望去,只见床上之人面色苍白,似喘而非,呼吸有声,呀呷不已,慕君睿的意识尚还算清醒,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要一张嘴就干咳无力,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钱院使有意要试探重紫,有些传闻未必可信,于是问道:“去替七郡王诊断吧。”

    下午还风神俊秀的儿郎,再次见到已是另一番摸样,若是他不与顾耀中同时出现,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也许是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慕君睿拼劲全力撑起来,一旁的侍卫立即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慕君睿从来不是什么儒将,从他的目光中就说明了一切,虽然病着,他的目光却依旧如锋芒刀凌,尤其他的眼底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更加阴冷可怖。

    他现在笑不出来,也装不出惬意,只能褪去全部武装,露出真正的面部。

    如果说之前他是一只笑面虎,现在的慕君睿就是受了伤的随时会发狂的邪兽,招惹他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重紫抿了抿红唇,觉得嘴里有些涩涩的,说不出什么味道,低声说:“不用了。七郡王是哮病。”

    不诊就看出病症,没有一定医龄根本达不到如此高的水平,就是钱院使也不敢说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得的什么病。

    这下,他不由睁眼睁眼看了看面前的重紫,荣辱不惊,沉稳老练,哪里有一点十几岁孩子的影子,尤其是小小年纪,医术竟达到了上乘!

    他心中大骇,难道她是天才少女?

    钱院使震惊的一时间无法说话,重紫不敢大意,敛眉道:“莫非三娘说错了?”

    “不,三娘子说的很对,对极了。爱豦穬剧”

    钱院使回过神来,命人好好伺候七郡王,领着重紫走到一旁,低声说:“哮病厚积而发,来得迅猛,也很是蹊跷。”

    重紫的眼皮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没有接话。

    “你可有什么法子?”

    “七郡王是风邪侵袭,流行于经络,有痰或作喘……”

    钱院使急不可耐地打断她,“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背什么医书,说法子!”

    重紫想了想,又道:“施针刺入天突、气海、璇玑穴。”

    “试过了。”钱院使一声叹息,“早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替郡王针灸了,就是无计可施才会把你找来,别看只是小小的哮病,但今夜如果熬不过去,我怕郡王他……”

    重紫沉默了半晌,有些欲言又止,钱院使见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急吼吼道:“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我只是想到有一个方子,也许有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院判冷不丁地出现,而且手里拿着笔和纸,“请三娘子赐教。”

    重紫好奇地看他一眼,此人面相普普通通,做事有条不理,她却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容不得多想,钱院使已经催促起来,“快快写来。”

    重紫只好做思索状,把前世记忆翻箱倒柜,在纸上下笔写道:厚朴五两、苇茎二升、麻黄四两、石膏如鸡子大、杏仁半升,半夏、五味子、桂枝各三两、桃仁五十枚,金线莲一支。

    “这个药方……”钱院使有些激动地看着重紫,面上惊疑不定,“你到底师从何人?”

    “三娘只是有幸被一位世外高人点拨而已。”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钱院使立即又问:“那个世外高人所在何处?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哪里有什么世外高人,重紫好生无奈,岔开话题,“大人,是我的方子有什么不妥吗?”

    “你这方子我见过,这可不是治什么哮病的。”

    说起来钱院使还是顾元喜的半个徒弟,他读过师父的手札,有一条和此方相仿。

    重紫不可能是顾元喜的徒弟,但他曾听说师父有个同门师兄,难道那位世外高人就是点拨她之人?

    重紫只好如实回答,“大人,七郡王是哮病不假,但正如你所说,他以前并没有此病,为何突然发作?我想一定是什么不适引起,因此我便自作主张先判定如此,毕竟……”

    她垂下头,“之前大人用治哮病的方法都没有效果。”

    “可是,这里所说的金线莲哪里去找,别说青州,就是京城都少的很!”

    重紫不紧不慢地回答:“大人可去宝瓶堂抓药,我知道前些日子王掌柜的刚刚得了一支。”

    “好,我这就派人去抓药,你在这里候着。”钱院使都走出去两步,回过头再次嘱咐:“郡王没醒之前,三娘子最好哪也不许去。”

    七郡王的病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也不能让别人伺候,只能暂时扣押下重紫。

    “院使大人,您真要用三娘子的方子去治七郡王吗?”

    出了门,陈院判在他身边小声询问。

    钱院使背着手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事到如今你有更好的方子吗?死马只能当活马医了。”

    陈院判摸了摸鼻子,“可是郡王他又不是马!”

    “我不管他是什么,救好了万事大吉,救不好……总要有人来担责任!”

    钱院使在意的是慕君睿的身体,根本不管此事若是传出去对重紫的名声是否有影响,他让侍卫守在门口,随即领着其余的人统统离开了。

    屋子里一灯如豆,把重紫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慕君睿在刚才昏过去了,她放轻脚步来到榻前,生怕把床上的困兽惊醒了。

    历经一世,重紫没有十几岁孩子初见美男子的羞怯,看向慕君睿的目光里也全是坦荡,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心头就萦绕出一句感慨:彼其之子,美无度。

    哪怕是在病中,也不减慕君睿身上的贵气,闭紧的眼睛上长睫浓翘,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隐忍着痛苦,就是他优美如樱花的双唇让慕君睿在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一旦敛去笑容,尽是凉薄。

    病痛的折磨让那双如蝶翼的长睫颤动起翅膀,翩翩张开一条缝,烛光闪动,有琉璃色的光芒乍泄,男子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目光如炬。

    慕君睿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唤起她的名字。

    “、重、紫……”

    醇厚的嗓音低沉沙哑,撩动心弦,重紫惊得向后一退,便不能动了。

    不是重紫不想躲开,而是慕君睿把浑身的痛楚都施力在手上,好似只有这样捏着她,才能化解痛苦。爱豦穬剧

    慕君睿的双眼死盯着重紫,声音在颤抖,颤抖……终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呼吸很困难,咽喉像是被人捏住一样,整个人都抽动起来。

    重紫见状,心下一凛,暗道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叫人已是来不及,只能迅速走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跌下床,她担忧地安抚着:“郡王,哮病之人不能激动,请您按照我的话去做,调整呼吸。”

    她边说边用拇指按住慕君睿的下关穴,反复揉按了几下,慕君睿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亦或是重紫的按摩起了作用,他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身体不再做出剧烈的反抗。

    因病痛的折磨,慕君睿面色越发苍白,只是那双如雄鹰般的眼眸依旧犀利,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重紫,费了一番力气,强说了第一句话是“上、床、来。”

    “……”

    重紫的眼皮几不可见地颤了下,心中闹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担心慕君睿会对自己不利,他都这个样子了,就是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元朝不注重男女大防,也并不意味着孤男寡女可以同床而寝。

    她不动,就当没听见他的话。

    慕君睿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捏,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威迫,“一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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