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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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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与你都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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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早产儿的体质一般都不怎么好。

    从出生起,他就是个药罐子,尤其是五六岁的时候,几乎天天吃药打针。直到稍微大一点点才好些。只不过每年冬天都免不了一场重感冒,而且过程极其漫长:先开始堵鼻子,接着发烧,再就是无边的咳嗽加头昏脑涨了。算起来,即使吃药,也会拖个一个月左右才会好。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他一生病发烧,爸爸就会提前来看他,总会呆到他好得差不多了才走。只是这次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迷迷糊糊发着烧,他听见男人说:“你照顾好小秦,我有事先走了,等有空再来看他。”

    女人有些压抑的声音带着哭腔:“就不能多留一会吗?你知道他平时……最喜欢你的。”

    他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祈求道:“别走……”爸爸,别走。

    男人的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迈脚出去了。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竟觉得好伤心,哭着再次祈求:“……求你,别走……”妈妈,求你,求你帮帮我,别让他走。

    求你……

    不要走啊。

    只是他的体力根本就不允许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可能是烧得厉害,又或者是被折腾得累了,他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

    他半夜醒来就发现趴在床头的妈妈,她拉着他的手,很紧很紧,紧紧地握着。屋里只有那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照着这冰冷又温暖的房间。

    那时候,他就想啊,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抓住每一个他所在乎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

    后来,有个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笑:“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小姑娘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眼里满是真诚,看向他时还透着数不清的担心。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那只伸过来想要拉他的手,却要在触到时,惊醒了——姑娘消失不见,只剩熟悉而又陌生的诅咒与谩骂:“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

    是梦。

    边秦恍然惊醒。

    好像最近总喜欢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感觉到身上有些冷,才发现自己在客厅里。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握着个东西,哦不,准确地说是一只小巧的手。

    他握着陈淅淅啊。就这样抓着别人抓了一个晚上呢。

    身边的姑娘坐在地上,脑袋还趴在他手边,黑黝黝的头发顺滑得不得了,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染指。最重要的是那双笑起来有些像狐狸眼却又干净透明的眼睛,此刻紧闭着,安静异常。她的睫毛有些短,但是安在这样一双眼睛上竟一点也不违和。

    还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看……越看……越不知足。

    天已经大亮,只是却不想起身啊。

    陈淅淅悠悠转醒,颤了颤睫毛,眼睛还不怎么清明就睁开了。她有些摇晃地爬起来,才发现趴得太久有些腿麻,想要用手撑一下,却又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别人手里。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抽回来。

    她可没忘记昨天晚上这人是怎么瞎折腾的,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会又是皱眉,一会又是说梦话什么的,而且还总是以一副极度伤心难过的口吻重复着“别走”这句话。最要命的是,还老攥着她的手不放,攥得死紧,掰都掰不开。

    手抽回来,她也松了口气。只是看着有些发红的手,心里又不怎么开心了。可是人病着也拿他没办法,也只好起身洗漱了。

    可是想到昨晚那个人那样脆弱的样子,心里却又有些不舒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卑微呢?面对自己却又将脆弱展现得彻底,明明……他们并不是很熟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朋友间的信任”?好像她和一一平时也是这样的?

    可是男女之间……也存在吗?陈淅淅不是很清楚,只是揉着麻了的腿,心里竟然有些温暖。或许,她可以把他当做好朋友,好哥们儿吧,虽然他们目前并不是很了解彼此。

    看着她捶了捶腿,有些别扭地往卫生间走,边秦眯了眯眼,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白净的双手。左手握了人家一夜,右手……差点就得手了。

    陈淅淅不知道,身后那人正为自己犹豫不决后悔呢。毕竟——只要他早一点动手的话,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摸到那肖想已久的小脑袋瓜。

    早餐吃的是皮蛋瘦肉粥,边秦醉酒加发烧,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只是喝了几杯白开水。

    陈淅淅也没勉强他,吃完后把东西收拾了,就待在卧室里复习去了。毕竟,今年是要考研的,功课不能荒废。

    英语单词,句子翻译,阅读理解,英语写作,听力练习……不知不觉,她这一待就待了好几个小时,等再次出来喝水时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抿了一口水,才发现自己好像忘记做饭了。而边秦也没叫他。她敲门没人理,怕他又发烧,拿了钥匙开门后,却发现屋里没人。

    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心里有些担心,但是转念一想,人家估计有自己的事,也就了然了。

    只是刚打开冰箱想做饭,就发现没什么菜了,就几个孤零零的鸡蛋摆在那里。这时有人按门铃。

    她一开门,是边秦:“你又没带钥匙吗?”陈淅淅皱眉,这人怎么回事,每次都不带钥匙,要是她不在家,是不是就进不来了呢?

    明知缘故还演戏的边秦:“这次带了,但是买菜的时候弄丢了。”说着扬一扬手中的菜。边秦以为她不会相信,可谁知一向聪明的陈淅淅竟然开口说了句:“那你下次小心点吧。”

    这边男人为自己成功骗到媳妇儿惊讶,而陈淅淅却是又在心里可怜了他一番:果然智商不高,她从来就不会犯这种问题。

    想到他生病,于是说:“菜给我吧,我去做饭。”却被他拒绝了:“你复习吧,我去做。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最后到底也没犟过他,只是吃饭的时候,陈淅淅不淡定了。

    菜才刚摆上桌,陈清国就敲门而入了,还是边秦亲自给迎进来的。

    怎的,这吃个饭,老爸也来分一杯羹?

    平时陈清国比较忙,一般不会亲自来找她。但是陈淅淅总会做好晚饭等他,刚开始陈清国还不习惯,后来也就也就习惯着按时回家吃晚饭了。

    只是自从边秦来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还叮嘱陈淅淅不用等他。陈淅淅是个听话的孩子,也就照做了,只是这人今天突然不请自来……

    来探风的某校长:“淅淅在吗?我找她有点事。”可这刚一进门看见一大桌子的菜,立马到桌前坐下,那气儿都不带喘的:“这么多菜啊!刚好我中午也没吃饭,就在你们这儿吃吧。不介意吧?”

    快嘴边秦:“陈伯伯一起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刚想问问她老爸吃饭没的陈淅淅:“……”

    她端着个碗,夹的菜刚放进碗里,听见她爸敲门还来不及放碗,就见边秦起身去开门。

    她这刚吃了口饭,她爸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被激得差点呛到,只好起身到了杯水,又拿了杯子过来给他爸装酒,才回到位置上。

    只是这饭吃着,并没有消停。

    陈校长:“淅淅你什么时候做饭这么好吃了,厨艺见长啊!”

    两个大男人坐在她对面,陈淅淅看了一眼边秦,恰好与他对视,又看向陈清国,在边秦帮她承认前开了口:“爸,菜是边秦做的。”

    屋子里默了一瞬,接着又是陈清国的欢笑声:“哈哈哈……行啊,你小子,挺能干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边秦适时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给他:“陈伯伯,您多吃点菜。”

    陈校长:“叫叔叔,伯伯听着老气,我还年轻着呢!”

    边秦:“好,陈叔,您多吃点。”

    一旁当摆设的陈淅淅:“……”

    这一顿饭,她再没开口,只是偶尔边秦会搭几句话。

    吃完饭,陈清国找陈淅淅谈了谈,想套点话。

    陈淅淅问他:“我听他叫您伯伯,你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也算认识吧。”他说得含糊其辞,倒是收敛了刚才那副样子,“你跟他相处的怎么样?”

    “还行吧。各自过自己的,互不干涉。”只是话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那人曾经在不清醒的时候抱过自己,心里又不怎么舒服了。

    实在是,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

    陈清国看着墙上大大小小各种样式的奖状,那句“要是他欺负你就跟爸说,毕竟他是个男人,现在你们也不熟”怎么也说不出口。

    都说天才有缺陷,物极必反,果不其然。可是陈淅淅在感情方面的空白,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不正常。

    而且童年的情感缺失,造成了心里阴影,导致原本就不怎么热情的陈淅淅现在对人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只有稍微熟一点的人才好一丢丢。

    别人家的小孩父母不在身边,会哭会闹,而他家的从来没有。即使他忘记放学去接她,她也不生气,是真的不生气,反而会平淡地告诉他“我自己知道路,你不用来接我。”

    别人家的孩子会任性,他家的从来不会,一直都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听话的让人害怕。

    从小到大,各种奖状与夸赞,从不间断。

    可如果说她有多努力,真的没有,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高考如愿考上了京都大学,却放弃了。陈清国叫她想清楚,她却说:“京都太远了,回家不方便。我才懒得跑那么远。”

    而生活上,也从来都是自力更生,什么都自己准备,没让人操过心。

    只是这感情上,就一言难尽了——

    别人家的孩子会早恋,而他家的却会在收到情书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一眼,然后回家给他:“不知道谁给的,给你吧。”

    当年,那个黑色的信封就是……

    陈清国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失望,只是关乎女儿下半辈子幸福的事,不能不管。

    “淅淅啊,你看你现在都大四了,真的不找一个男朋友?”

    陈淅淅坐在书桌旁,看着老爹,很认真地告诉他:“要男朋友干什么?我自己这么厉害,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再说,一个人生活不香吗?干嘛要找个人气自己、和自己抢东西吃?”

    “谁告诉你男朋友是用来气你、抢你东西吃的?”

    “看一一就知道了,她男朋友就天天让她不舒服。”

    陈清国不知道该怎么再劝她了,只好和她扯了几句别的,关心了一下她的学习,让她别太有压力。最后,出去前问她:“边秦住这里,你有觉得不方便吗?”

    陈淅淅头也没抬,拿出耳机戴上:“他这个人性格还不错,可以当朋友。”

    出了门的陈校长,看着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回过头来,一时半会心情沉重难言。

    这可不是简单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客厅里电视开着,卧室里的美式英语播放着。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谁都打扰不了谁。

    电视里的周杰伦深情演唱着那首《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节奏优美,旋律独特。

    没有人说话,只有人静静的呼吸。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边秦耳边又响起了陈校长离开前说的话:“淅淅她,什么都好,就是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你……”

    不知道他是想说“你自求多福”还是想劝他“你还是放弃吧”,边秦都不在意了。他此时看着那扇关着的门,眼里的笑意越发深刻。

    如果这八年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那这又算什么?怎么可以让他独自承受?这漫天的回忆与纠结像是要将他淹没啊……如果没有解药,没有那昏暗世界里的光亮,如果得不到……

    他……

    可能会疯吧……

    可也许过往的种种早就将他逼疯了,才会产生那样可怕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他的人,他都会把她变成他的人。捆得也好,骗得也好,只要是他的了,就足够了。

    边秦的目光变得有些执拗起来,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突然又想到了那天他写在纸上的那句话:

    “如果得不到的话,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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