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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想天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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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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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大宗伯》曰:“以丧礼哀死亡。”

    贾太傅卒,丧礼自然就成了太傅府头等大事。

    府中佣人将贾太傅居于正寝,“男子不绝于妇人之手,妇人不绝于男子之手”这属纩之事自然由葛神医来做,“属纩以俟绝气”,葛神医将丝棉新絮,放在贾太傅的口鼻上察验后拱手向崔氏等人道,太傅已驾鹤西去,诸位节哀顺变吧,贾太傅府一众人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入夜,招魂。

    复者自然是贾天宝,长子长孙。

    贾天宝站在屋顶,手持贾太傅生前的官服,一手执领,一手执腰,面向幽冥世界所在的北方,拉长声音高呼贾太傅的名讳。

    贾天宝念念有辞道:“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长人千仞,惟魂是索。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封狐千里,魂往必释!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留!流金铄石,彷徨无依。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收!增冰峨峨,千山飞雪。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贾天宝一遍遍叫着,直至哽咽发不出声。

    贾商忙接过贾天宝手中衣襟,给贾太傅穿上,虽说自己有短处攥在天宝手中,但如今看天宝如此可怜,竟心中生起疼惜来。

    贾商擦了擦泪安抚天宝道:“还有二叔!”

    第二日晨明,殓复。

    众人将贾太傅尸身安放在正寝南窗下的床榻上,用角柶插入贾太傅上下齿之间,把口撑开,以便日后饭含,之后燕几缀足,做殓。

    贾太傅尸体东侧设酒食,俗称倒头饭,供鬼魂饮用。在堂上设帷帐,把逝者和生人隔开。贾太傅府内众人,脱华服,除饰品,易服布素,开始居丧。

    讣文由贾商操刀,上禀朝廷,下送同僚、亲属。

    灵堂前的西阶早已用竹竿挑起九尺明旌,绛帛粉书,上写显考一品贾太傅贾文之柩。西阶西面的墙下掘坎为灶,佣人早已把洗米水烧热,贾天宝亲自为贾太傅洁身,栉发,修剪指甲。佣人随后将剪下的指甲和楔齿用的角柶等埋在坎中。

    《白虎通·崩薨》有:“所以有饭含何?缘生食,今死,不欲虚其口,故含。用珠宝物何也?有益死者形体,故天子饭以玉,诸侯饭以珠,大夫以米,士以贝也。”依礼治五品以上饭稷含珠,九品以上饭粱含小珠,庶人饭粱含钱。贾太傅自然是依礼治饭稷含珠。

    贾一凡为贾太傅穿上一称新衣(内衣外,外衣一套),备五称,之后用瑱塞耳,用瞑目遮盖面部,并加冠屦。袭后又用衾覆盖整个尸身,一切就绪后把贾太傅尸床移至堂中。

    堂前庭中设重,楠木板神主牌位,庭中和堂上燃烛照明,便于死者的亡灵享用供品。

    一应礼节完成已是一天。

    接到讣告的亲友陆陆续续前来吊唁致襚,贾一凡带着一众家属哭尸于室,跪拜答谢,把各种殓衣连同亲友所致之襚全部陈列于房中。

    五日后贾太傅小殓,贾商帮着贾一凡为贾太傅正式穿着入棺的寿衣。佣人早已陈馔于堂下,崔氏、琪、翳、彩众人抚尸擗踊(捶胸跳脚)痛哭。这一边贾商等人为贾太傅着装已毕,用衾被裹尸,用绞布收束。来参加小殓仪式的亲友向贾一凡致襚、致奠,贾一凡拜送答谢。

    入夜,更深露重,贾一凡守灵于棺前,琪虽几度晕厥仍要陪在贾一凡身边,孙氏几度劝解强行将琪拖出灵堂。这灵堂已是燃烛长明,窗外突降暴雨,雨打明旌。

    贾一凡突然又悲伤又绝望,这穿越也太无趣了。大凡穿越都自带主角光环,譬如你贱,王公公子,连中三元,女人中的完美夫婿;譬如死玻璃,虽是闲野鹤,却也是通阴阳,每日游四方斩妖除魔也爽的很;毛晓峰虽陷身于红楼,但前世本是会所里的鸭子。自己呢,原本以为是个神童,回头一看却像一个傻缺。治水患害了柳侍郎,华山论剑也不过为人做嫁衣裳,如今父亲过世,母亲身陷囹圄,姐姐任人揉搓。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贾一凡又悲伤,又绝望的以头触棺,喊了一夜爸爸。

    次日,晨起,鸡鸣,大殓。

    贾一凡一夜未睡,喉咙已嘶哑不能言。

    贾府为贾太傅举行入棺仪式,佣人们陈衣于房,陈奠于堂,将贾太傅抬入棺木后,贾氏及一众子女失声痛哭。贾一凡在执事人的帮助下,在贾太傅棺内铺席置衾,贾商、贾一凡等人奉尸入棺,盖棺。

    天子差遣总管太监黄公公传来圣旨,追封贾太傅为文国公,依礼法贾天宝世袭太傅一职,服丧期满后上任。老祖宗携贾商、天宝众人磕头谢恩。

    太傅府阖府举哀、停殡。崔氏心中不大爽快,却也无可奈何。礼法上贾天宝世袭无可厚非,崔氏只好隐忍不发。

    天子亦体恤往日太傅辛劳,天宝既已世袭,生母王氏也一并赦免,只是这绛萝轩中丫鬟仆役早被崔氏遣散各处了。二老爷府孙氏将王氏接入自己府中悉心照顾,暂住于东跨院中。

    任晓荭自然也不能落了后,常来探视,并将叠翠送还给王氏,主仆见面谈及绿珠之死,王氏和叠翠又是抱头痛哭一番。

    琪这几日悲伤过度,胸口疼痛,孙氏也将琪接入府中与彩居于一室,两姐妹本亲密无间,贾一凡心内也妥帖不少。

    贾一凡每日穿丧服,朝夕哭、奠,虽然没有时间照顾母亲,但母亲已被赦免,心内也多少宽慰。每日宾客吊唁致奠不绝,贾一凡也抽不出身来。

    鲁弘文携裳回来奔丧,说是奔丧,其实鲁弘文不过是看看热闹。鲁弘文在王涵和静华就不便出现在太傅府。

    贾商请来卜人,筮宅、卜日。仪式在殡宫外进行,贾府合族男丁站立妥当,贾商站在门东,就绪后宗人将龟甲递给贾商检视,贾商看完递还宗人。

    贾一凡道:“哀子贾天宝,已初步选定未来某日安葬我父,成此魂神下葬,有无接近咎悔之事?”

    宗人将龟甲交于卜人,命占卜开始。卜人席地而坐,用荆条灼龟,龟甲已变色。刚日死,柔日葬,奇月死,偶月葬。贾姓忌三、九月,七月为鬼月不能入土。一凡推算卜人道,鸣吠日金鸡啼鸣,玉犬吠叫。庚午巳时是下葬吉日,宜破土斩草,安葬亡灵。

    下葬前一天,既夕哭罢,贾商等人将太傅灵柩用灵车迁入祖庙停放,合族男子全都守在家庙里,府内没了男丁,却不料二老爷府却出了事故。

    太傅府人忙于治丧,没有太多人来理会他,鲁弘文在太傅府内百无聊赖,彩约了裳一起去探望王氏后,鲁弘文一个人坐在待客厅内品茶发呆。鲁弘文正发呆间,厅内进来一个丫鬟,向着鲁弘文施礼道:“大小姐请姑老爷过去叙话。”鲁弘文虽不明所以,随即站起身跟着丫鬟向外走。

    丫鬟引着路,鲁弘文跟着,出了太傅府奔商二老爷府内而来,两个人穿堂过室在一间楼前停住脚步。丫鬟扭头向鲁弘文道:“小姐就在里面,姑老爷请吧。”说完丫鬟转身离去。

    鲁弘文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走进屋内,确是一间闺房,一边是寝室,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梳妆台两边墙上挂着刺绣锦帛,榻边是窗,精雕细琢,稀有的木质,窗上垂纱帘,随风而漾。窗外一片旖旎之景,碧色的荷藕、粉色的水莲。室内不见裳,榻上侧卧着一个女人。

    床上女子身着白色珍珠纱裙,银带束纤腰,脸色虽苍白却也白嫩如玉,虽不施粉黛却美艳依然,簇黑弯眉,似画非画,一双水眸,迷离清澈,日光穿窗打在玉腕上的碧镯,泛出清冷的光映在女子的脸上,显得娇弱柔美。

    鲁弘文越看越喜欢。这女子却也眼熟,正是那年那日洛阳集市所遇女子,那日未得手还被静华等人打了一顿,今日美人就在眼前,室内又空无一人,鲁弘文乐了。

    这一边贾一凡等人取下明旌放在重上,载重并行,并用布拂柩,正要行将出府突然孙氏丫鬟柳儿着小厮截住贾一凡道:“宝少爷,鲁弘文闯进二小姐闺房。”

    姥姥!贾一凡喊了一声,抬身向二老爷府内奔去,贾商愣在原地,众人七嘴八舌,贾商定了定神道:“先停停,等天宝回来再起。”

    鲁弘文手已触及琪衣襟,琪本来在沉睡一下子惊醒,却动弹不得,眼泪扑簌簌落,起了寻死之心。

    “小美人,我来了!”鲁弘文一脸淫笑向床上扑去。

    鲁弘文身体未扑上床却被人掐住脖颈提了起来,贾一凡红着眼骂道:“孙子!我掐死你!”

    鲁弘文不惊反笑,你掐死我试试,掐死我,我爹灭你全家,掐不死我,我掐死你家的女人贾裳。

    贾一凡虽咬牙切齿,掐鲁弘文手松了几分。

    “天宝,快住手!”贾商跟了过来喊道。

    孙氏、王氏、裳等人也闻声而来,贾一凡环顾下众人,松了手,拳头重重打在窗棂上,木框应声而飞。

    贾商拉住天宝,府里还等你去家庙,正事要紧,转身又宽慰鲁弘文,叫过小厮招呼姑老爷去前厅喝茶,鲁弘文本就理亏,也就收敛。

    贾一凡、贾商两人重新回到太傅府,重新用布拂柩,除去凶邪之气起棺入祖庙,待两日后发引。

    这两日倒也相安无事。

    两日后发引,柩车启行,前往墓地。崔国公府、王侍郎府等皆出车马束帛等助葬,行前众人先把各种随葬品一一陈列,对着灵柩诵读遣册(随葬品的清单),并行奠仪。

    贾一凡站在发引队伍前头,执引柩车的绳索,边哭边行。

    执事人手持随葬品,乐队前导,从人高举旗帜衔牌,抬着纸扎的种种明器,僧尼道士跟在灵车后面念经,一路抛撒纸钱。

    贾氏祖坟位于洛阳城东南十里,墓地上早已掘好墓圹,并铺垫石灰、木炭,树碑于圹前。圹底铺席,再以碑上的穿作支点,用绳索缓慢平稳地把灵柩放入圹中。

    执事人高喊了一声:“封。”

    早有人将明旌放在柩上,贾府一众家属男东女西肃立默哀。

    执事人又高喊了一声:“加见!”

    一众人将各种随葬品放在棺木之旁,棺木和随葬品都用棺衣覆盖,棺上铺席,加抗木。

    贾一凡突然跳入圹中,众人皆愣住。贾一凡躺在抗木上,泪流不止,口中道:“父亲走了,家也就没了,家没了,人就如浮萍漂泊无依,人若无依就无天伦之乐,无天伦之乐,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贾一凡想起了再另一个世界已经去世的父亲,突然间万念成灰!

    “泪雨涤尘洗天路,悲声惊世动人间。”

    众人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贾商众人忙将贾一凡从圹中拉出,贾商忙吩咐执事人筑土成坟。

    执事人高声念悼词:“兹贾氏文国公,德懿为仙,功成造退,千古流芳,典范长存……”

    葬毕,众人回到殡所。执事人喊了一声“升!”众人又大哭一回。

    反哭后随即进行虞祭,古人言,死者形体虽已入葬,但其鬼魂无所不之,一时彷徨失依,要设祭安之。亦如贾公彦在《既夕礼》的疏中所:“主人孝子,葬之时,送形而往,迎魂而返,恐魂神不安,故设三虞以安之。”

    贾府为太傅设五虞,桑木制作神主,上书文国公,初虞在葬后第一个柔日(天干逢乙、丁、己、辛、癸为柔日)的中午举行,逢柔日再虞,三虞则在刚日(天干逢甲、丙、戊、庚、壬为刚日)举行。

    依旧治,贾一凡与琪等要丁忧三年,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贾一凡对世袭之事倒也不大上心,倒是琪暂时躲去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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