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今天气格外热的关系,昨晚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面诊时一向沉着稳重的厉峰有些心神不宁,彷佛一口沉寂千年的深潭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小石子打破了平静,泛起了阵阵涟漪,挣出潭底掩埋已久的暗涌,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情绪化作喜悦,夹杂着黯淡的无奈在他心中缓缓升腾蔓延。表面看起来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翻查病历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坐在对面的人真正目如寒星,她的长发统统束在脑后,一张略为扁平但稚气的脸上透着汗光,嘴唇翘翘有种说不出来的倔强。她穿著一条褪了色的、打满补钉的牛仔裤,一双凉鞋,一件极薄的奶白色衬衫,那衬衫的料子贴在她身上,像一层薄膜,胸前背后都印着汗。她胖了,也不是胖很多,可那身裁是流动的、无处不在的、曲折离奇的,她的腰还只是一握,胖都胖在应该的地方。
想到这儿,心里像是长出了个小触手似的拂得心口发痒,彷佛一股电流穿过全身。猛的发现对面两双黑漆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于是脸上露出了极不自然的表情,他清清嗓子,对着承欢问道:“和病人的关系是?”
“我是她姐姐。”
“噢,那患者的监护人也是你?”
“大哥哥,我妈妈身体不好,不方便出门,所以都是姐姐带我来的。”承欢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妹甜甜一笑对着厉峰说道。比起之前那些凶巴巴的老头子医生,她对这个娃娃脸的大夫有种天然的好感。
厉峰点点头, “顾小姐,令妹的之前诊断的病历还有拍的片子我已经看过了,要判定良性恶性,还需要在这边化验科再做一次脑部。一般来讲,脑部的肿瘤的病灶会随时间推移向外延发展,压迫血管和神经,所以不管采取哪种治疗方案都要尽快确诊。我已经把报告发给化验科了,待会护士带着病人去一趟。”说着向外一摆手,“万茜,麻烦带着这位患者去化验科,病历已经给过去了。”
护士跑进来,承欢忙不迭站起来道谢,要跟着一起出去。
“嗯,病人过去就可以了,你在这先等一下。”厉峰给了护士一个眼色,“不用怕,化验很快就好了”,护士轻声安慰着,承礼就被送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阵死寂,承欢心里十分慌乱,面色紧绷,“坏了,这是要单独跟我说,难道是小妹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她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开口就一语成谶,承欢屏住呼吸,只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厉峰眯着眼睛,目光有一丝玩味、掺杂着些许探究,漫不经心的开口:“顾小姐恐怕不记得了,我们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原本已经准备好接受医生口中最坏的打算,顾承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扯白弄的不知所措,有些结巴回答:“三、三年前?那。。是在纽约,跟您见过?”
厉峰瞧见顾承欢因为紧张而拉扯衬衫下摆,那件衣裳由此更贴合她的身体,她那种茫然的神态,让自己既爱又恨。对方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他知道她不会记得,也不可能记得,但是就是忍不住开口,彷佛女人总是在欢爱前盘问对方是否爱自己,明明清楚答案,却依旧纠缠不清。
“抱歉,我确实记不清了,可能、毕竟我的圈子比较局限,没机会认识您这种专业人士。”
承欢一下子有些懵,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她并不十分热衷社交,确实不曾记得有结识过这样一位精英人才,但又怕得罪眼前这位休戚相关的主治医生,便吞吞吐吐的挤出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答复。
“噢没什么。” 他试图掩饰僵硬的语气,但无济于事。他是真的不善言辞,没有铺垫和过渡,生硬又无趣,心里却翻山倒海的难过。
“大夫,我妹妹的病,是不是有不方便说的,嗯。。。。”承欢见状小心翼翼的开口。
厉峰便也拿出了医生那套“再观察一下”这套官方说辞,转移话题后承欢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病情沟通。待承欢离开后,手心的笔已被握得汗涔淋漓。
当天晚班过后,厉峰回到住处,打算为正在研究的论文查找一些资料,鼠标机械在文献页面上滑来滑去,那些文字却怎么也进不到脑袋里,半天后索性把电脑一合,摸出枕头底下的照片凝神端详。相片已经褪色暗淡,看来时常被主人捏在手里把玩过。相上那位小姐赤脚,麻衣麻裤地蹲在地上画画。那女子手臂肉肉的十分性感,弯着腰,背脊露出小小一截皮肤。一间极大的画室地上堆放着无数的颜科、笔架。她低着头,因为汗的关系,长发纠缠不清地贴在颊上、颈上,那件薄衫也贴在她的身上,身段如葫芦般凹凸分明。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但是她未曾记得。
厉峰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了。他没法再做任何否认:他想念她。
想念啊想念,猛然转成急切的渴望。他不是一个放纵的男人,但今晚的欲念来的雷霆万钧,汹涌翻腾。现实是一个善变的,对他发出真实而又的挑逗。打开电视,新闻里有人贪污,有人偷窃,有人结婚,有人犯罪。他觉得新闻的白底比平时还要白,而黑字又比平时还要黑。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她的倩影,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再也无法克制和压抑腹下贲张的欲望,积压的情欲如同泛滥的海洋,挤压封堵已久的出口,冲垮堤岸,毁坏河床。长久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即使面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宁愿挣扎溺死在这漩涡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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