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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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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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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雁的眼睛里迅速划过一道光亮,昨夜可能被他的小漂亮给吸引住了,别的没注意,今日却是见他穿着绛紫的斜披袍子,因着他少年的清秀,完全hold得住这张扬的紫色。他身材纤长却不孱弱,微侧头的姿势使得亮如绸缎的长发顺肩滑向胸前一缕,在朝阳的光照下,真就像这院落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妙人儿。

    冰雁朝他身后望了望,他后面也是一个院落的门,原来,有钱的人家,他们也是和中原一样,各个儿子都有各自的地盘。

    美朗见着茜朗,方才冲着冰雁的柔情一扫而光,立即换上一副大哥的威严冷峻,眸色淡漠的瞧了他一眼,只说了句:“走吧。”

    不知怎的,冰雁直觉得他这声听似冰冷的两个字,隐隐透了点无奈之意。

    茜朗敛了敛目,算是应承。待美朗牵着冰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他避过美朗的视线时缓缓抬起眼帘,眼波晶亮的看向冰雁,那眼神里,带了点得意的慧黠,和乖巧的讨好。

    实则,冰雁的视线也一直被他牵引,不知是不是因了昨夜的小秘密,两个人有点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茜朗看似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后面,却一直没有放松对冰雁的关注,时不时冰雁悄然扭头看他,他便毫不吝啬的回以温柔一笑。

    美朗注意到了冰雁的异样,以为她是好奇茜朗的身份,便拉了拉她的手,小声介绍了句:“这是三弟茜朗。”

    冰雁回过头来,有点微讶的看向美朗,原来美朗是在为她解惑。这男人,也算是粗中有细呢。

    三人两前一后,后面跟着几个奴仆,不急不缓的穿过奢华的院子,来到了位于东前方的佛堂。

    一眼望去,堂上供奉的是三座铜铸坐姿佛像,前面摆有香炉烛台,供台两旁挂有看不懂的对联。堂内左右墙壁上也分别挂着巨大的彩色佛像,较近一些,似乎还是用线绣成的。整个佛堂庄严肃穆,神圣大气。

    而佛堂内,此时已并列两排站好了一些衣着神情都极有气场的人,猜想应是土司家族里的重要人物,他们均迎着入堂的三人看来。

    冰雁只觉得一进得堂内,四周的威悍便直逼而来,好似自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又好似妖怪遇到佛祖要变原形,心中生出些畏惧感,每走一步都有点艰难,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美朗感觉到了手中的小手在抖,转头来悄然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本该这时候松开的手掌却反将她握紧了。

    茜朗在后头将二人的心思摸了个七八透,一张灵气的小脸闪过一点迷蒙:她在怕?

    待三人站定在堂中央,拜佛仪式就可开始。

    冰雁垂目垂手,略有些无措,她没当过新媳妇,更何况是异族媳妇,所以只有干等着别人教她怎么做。

    “阿爸、阿妈!舅舅!”美朗微微向左倾了身,一一向立在一列的亲人鞠躬问候,然后又转向右边见礼,“惟印活佛。”

    冰雁抬眸快速看了看左边的婆家人,在心里先稍作认识,和美朗一样问候:“阿爸、阿妈、舅舅。”接着是向活佛见礼。

    身后的茜朗自是照做。

    冰雁听到茜朗的声音,这才想到,怎么茜朗也和他们夫妻一起来拜佛呢?

    不过,也许是人家的礼节吧,都是晚辈,家族有喜事就一起来参拜。

    在活佛的提示下,三人一一上香,后跪到堂前的蒲垫上拜佛,然后就听身份为舅舅的人开始做家训,无非是一些你们夫妻以后要相敬如宾孝敬长辈共建和庇家庭之类的祝福语。

    接着,又三个人跟着活佛读颂了一段听不懂的话,类似佛经。

    不太繁杂的佛礼拜完,全体人退出了佛堂。

    冰雁紧跟着美朗,身后跟着茜朗,被两兄弟这一前一后“护”着,她的担忧惶惑渐渐的变成平静淡定了。

    院子的正堂,是建在最显眼的两米高的亭台上,长长的红地毯铺下来,土司大人和夫人率先踏上楼梯,威仪万方的上了正堂。

    冰雁三人亦跟在后面踏了上去,这才得见土司王的殿堂,那富丽堂皇的,真堪比正统的皇帝朝堂了!

    土司大人和夫人端坐在上方,姿态雍容的望着他们。

    美朗侧头笑着看了冰雁一眼,然后示意她与自己一起跪拜,“儿子给阿爸阿妈行礼。”

    冰雁有样学样的将头俯在地上,正好瞄见茜朗也和他们一样跪着,只一瞬立即回神,清声道:“媳妇儿给公公、婆婆见礼。”

    “起来吧。”出声的是土司大人,声音哄亮有力。

    三人重新站起,然后土司夫人清越的说了句:“媳妇儿,你抬起头来。”

    冰雁从善如流的缓缓抬首,平静温和的看向土司夫人,方才在佛堂是一扫而过,并没时间细看,此时,少了严肃感的土司夫人,眼波如水,唇润如花,端的是美艳大方,温暖慈祥。

    “美朗说的不错,是个可人的丫头。”土司夫人满意地浅笑着对土司王说。

    土司王有着粗犷健硕的身姿,黝黑的健康肤色,和一张英俊深邃的脸,他还是肃然的只挑了孩子们一眼,简洁地说:“不算失望。”

    冰雁眨了眨眼。明白了,别说是她觉得不现实,原来夫家也觉得有些唐突,肯定是拗不过美朗,只得下聘娶她过门,这方也是第一回见她,说不定之前也一直捏着鸡素子生怕招来的是个不省心不满意的,这回,两方仔细一见,总算是一颗心都放下了。

    土司夫人听到丈夫首肯,似乎更加轻松了,站起身来,迈出步子走到冰雁面前,细细打量她,然后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冰雁直觉得她的手温软却有力,她不得不迎向她,冲她微微一笑,“婆婆。”

    “你,喜欢我们美朗吗?”不想土司夫人竟问她这个,不是都成婚了吗,她若说不喜欢这马后炮还顶用吗?

    冰雁扯着嘴角干笑了笑,“回婆婆,我……喜欢。”

    美朗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弯,笑的明朗开怀,“阿妈,怎么会有不喜欢我的女人呢?”

    土司夫人抿唇冲儿子笑了笑,然后又看向冰雁,话锋一转,问:“那么,茜朗呢?”

    美朗的笑容一顿,转头看向茜朗,茜朗却是温温淡淡,只轻飘飘的望向冰雁。

    冰雁却是不知婆婆有此一问,只是觉得土司夫人的表情有些异样,好似很在意她的回答。不由暗忖,她嫁进来是长嫂,估计这是要先让她表态做新一辈中的表率吧。于是,温柔一笑,款款而答:“茜朗,也挺讨人喜欢的。”她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会亏待了婆家的三弟。

    美朗和茜朗闻此话,却是各怀心事的对视了一眼。神情……不明。

    “塔娜!”土司大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严肃地盯向土司夫人塔娜,“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土司夫人微微颦眉,没有回话,却是朝美朗和茜朗各看了一眼。

    茜朗就一直微垂着眉目,不言不语。

    冰雁夹在中间,完全懵懂,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土司大人这时踱步下来,环视众人一眼,气势如宏地说:“我们滕波土司是什么家族?!不需要无谓的担心!”说完,又一转头,炯炯地看向冰雁,神色威严但还算平静地说:“你,是作为美朗打了胜仗的赏赐,才娶进府的。你不比抢来的女人更好,但是我们尊重美朗,所以你,以后要听从美朗。”

    冰雁震惊的听完这段话,这可真是强悍的下马威啊。

    微愤的看向美朗,他还一副坦然得意的向她挑了挑眉,好似他父亲的话多么的天经地义!什么做为对他的赏赐?因为他有了成绩,所以答应了他的要求娶了她,那她就得感恩吗?她又没说想嫁!还有什么,什么什么抢来的女人?难道他们原来打算给美朗娶抢来的女人?天哪,抢女人?还一副以此为傲的姿态?这是土司还是土匪啊!

    还在她进行着不忿的腹谤之时,就见土司大人走向亭台,而美朗也在此时紧握了她的手,跟随其后,立在了栏杆之前。

    冰雁朝下一望,哇,黑压压的人站了一院子,个个健壮神武,全体仰望着他们。

    土司王伸手指了一下冰雁,大声宣布:“她是美朗少主的女人!是我族的少主夫人!以后,你们要向尊敬美朗一样尊敬她!”

    立即就听下面有个头人高声喊着命令:“行礼!”

    呼啦啦一声巨向,所有人跪了下去,磕头:“我们尊敬少主夫人!”

    冰雁哪见过这架势,惊悚的瞪大眼睛,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无功不受禄,被这么多大老爷们跪拜得多折寿啊……

    美朗骄傲的扬着下巴,侧睨向冰雁,手下又似安慰又似强制地紧扣着她的腰。然后高声向众人赦礼,“起来吧!”

    站在最侧边的茜朗悄然投了冰雁一眼,她露出的侧脸满是惊慌不安,那表情,真真是有趣!视线收回,轻不可察的,一笑。

    仪式过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冰雁躁哄哄的还没在椅子上坐定,就弓腰低头的走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和两个侍女,说是夫人派过来给他们的伙房增添人手的。美朗说,他们成亲了,便是有小家了,所以,以后就自己负责食物。

    冰雁还松了口气,这点儿好,若是让她整天跟气场强大的土司公公婆婆在一桌上吃饭,她还真能减肥。

    好,真好,又有钱,又自由,独立万岁。

    于是长腿一伸,身子一斜,不怎么有形象的倚到宽椅上,“我饿死了,快去准备饭吧。”

    “是。”三个仆人退下。

    美朗大咧咧坐到她身边,自然的揽住她,眼睛宠溺的瞄着她的脸,有点显摆地说:“怎样,做我的妻可好?”

    “好?”冰雁讥诮的瞥他一眼,“你是说我打败了那些抢来的女人,应该感觉到骄傲是吗?”

    美朗疑惑的皱皱眉,“不仅是她们,我在众女人中选择了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冰雁对他这大男子主义的言论嗤之以鼻,“看来,我要对你感恩了。”

    美朗很大方的一笑,“哈哈,说什么感恩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女人,以后欢欢乐乐在一起就成。”

    冰雁几乎要呕,“真搞不懂,你是太粗枝大叶,还是太自恋。”

    “什么意思?”

    “就是,你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你喜欢的东西,比如权力,地位,金……当然了,金钱自然是个好东西。反正你喜欢的别人不一定喜欢,因为跟权力做敌人的还有自由,谁知道做你这少主夫人,是好是坏?”宫斗宅斗什么的,但愿在这淳朴的族人里会少有。但自古豪门媳妇不好当,所以她还是心有余悸啊。

    美朗听她这话,满脸不高兴,“哼,我们族是十个族里最强大也是地位最高的,你敢不屑?多少女人跪在我们脚下,求着来做家奴,而你却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少主夫人,还敢出此狂语,真是不知好歹!”

    冰雁也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人往高处走嘛,谁不想过好的日子,豪门再不好进,女明星们不还是挤破头吗?清高的过猛了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毕竟,不得不说,现在她的运气真好,嫁到这家庭还不满意,那就矫情了。更何况,这男人对她很上心的样子。

    看着冰雁败下阵来,美朗突然有点后悔了,以为是他说她不知好歹说的重了些,便小心的推了推她,“哎,雁儿,你别生气。”

    冰雁意外的看向他,他在跟她道歉?

    美朗不自然的躲开她的探究,困难的解释:“我不希望你不高兴。”

    冰雁轻噗一笑,有时候,他还像个大孩子。

    但是一想到他们族也是那种野蛮的人种,不由有些郁闷。“美朗,你们跟别人打仗,都会抢女人吗?”

    美朗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不一定,看情况。一般,我们会抢对方土司的女人,以示示威和羞辱。但,如果族人有遇到敌方喜欢的女人,就抢回来做妻子。”

    冰雁翻了翻白眼,果然还是野蛮人。

    她知道她无力逆天,只好失落的垂下头,低喃了句:“我不喜欢你去抢别的女人。”

    她本只是表示她不认同他做这种下作事,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可是听在美朗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喜出望外的以为她是在吃醋!于是信誓旦旦的说:“好!以后我再跟洪原土司打,绝不动他家的女人!”

    冰雁也说不清他这是因为喜欢她,还是为了表示他是好男人,但不管如何,这人,不讨厌。

    “饿死了,还不开饭。”冰雁被他明目张胆的直视弄的有点别扭,别开脸岔话题。

    美朗望着她隐隐有点红的脸颊嘿嘿笑了笑,直起身来,冲门外催:“快去取饭!迟了砍了你们的手!”

    “喂!”冰雁惊慌的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文明点?”

    美朗却是剑眉一挑,傲慢道:“文明?本少主不懂得什么是文明,哈哈哈!”

    下午时分,美朗说因为他新婚,土司阿爸放了他一天假,所以他拖着她一同去睡午觉。

    冰雁哪有睡觉的心思,这几天,自己的生活变化太大了,她第一根细胞都兴奋着呢。

    美朗似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没和他唠一会儿,就睡着了。

    冰雁见他睡的沉,自己也无聊,便一人悠悠达达的走出屋门。

    也不知道,现在她阿爸阿妈还有两个弟弟怎样了,幸好她这三个月,给家里弄来了几只羊,还有她的嫁妆,他们应该生活还过的去吧。只是,估计阿妈也不舍得将她的嫁妆去换米,等以后自己在这里安顿住了,她也得想办法,多给娘家谋福利,不是凭白跟美朗要,她不屑那般做。不过具体如何,也只能缓些时再说了,她刚嫁进来,不能让贵族夫家瞧不起。

    不知不觉,就这般边走边思忖的走出了他们的院落。

    外面的大院环境很好,也有流水小桥,在这山间,寻天然美景并不难。冰雁放宽心思,长吸了口气,沿着一条小石路缓缓走去,以前,她忙的如陀螺,从没去旅游过,这下好,这里的风景如诗如画,令人窒息,她真要好好停下脚步,享受享受。

    人生啊,不止是挣钱!

    也只有在现在不愁吃喝时,才会想这些风花雪月。

    唉。

    “我的骨骼镌刻着祖辈的遗训,我的血管流淌着马蹄的声音,我的双眼盛满芬芳的青稞酒,我的身上遍开迷人的格桑花……”穿过一层层绿荫,一声抑扬顿挫的清脆声音传来。

    冰雁微微侧头,听得出这似乎是茜朗的声音。他这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中性美,所以听起来十分悦耳干净。这孩子,在这里背书?

    缓步走过去,她探头观望。遥见茜朗蹲坐在亭子里,双臂环着屈起的膝,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体蜷缩着,他的侧脸精美如雕,神情微滞,尖尖的下巴仰起,眼睛空茫的望着虚空处,长长的头发如瀑般流铺在背上。

    这模样,有点疲惫和沮丧,还透着无辜和无助。

    不知怎么,她心口一软,隐隐生出些疼惜。

    即而又想,切,她母爱泛滥个啥?他不是一个王者的三公子吗?含着金钥匙的小孩儿凭什么装可怜?

    听到脚步声,茜朗转过头来,面上还带着没有回神的黯然,眼睛似蒙了雾般朦朦胧胧,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当对上冰雁的脸,他轻轻一眨眼睛,眸中的迷乱瞬间消散,即而是惊喜的清明,他立即站起身来,清朗的唤了声:“冰姐姐!”

    冰姐姐?什么时候她跟他这么熟了?

    冰雁心底好笑的走进凉亭,“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不睡午觉?”

    “冰姐姐不是也没有吗?”他清清雅雅的笑着,示意她坐下来。

    “我现在是新娘子,因为兴奋所以才睡不着。”大方的坐到他身边,她笑着一侧头,问:“我听你在念书,你还在上学吧?”

    “上学?”茜朗似乎有些不解,随后悟道:“你是说去学堂吗?哦,我不用,我是有教书先生来教我的。只不过,先生他嫌我顽劣,已经不肯教我了。”

    “啊?你也是个惹先生生气的小皮孩儿啊!”冰雁咯咯笑。

    茜朗秀眉一纵,不悦地道:“小孩?你有多大?”

    “我……”冰雁郁闷的摸了摸头,好吧,她现在平白减了九岁,以现在17岁的身体,跟人家面前摆资格实在有点勉强。“反正,比你大就是了。”

    茜朗鄙视地收回视线,“也就大我一岁而已。”

    不是一,是十,好吧。冰雁只能在心里不服气的纠正。

    好吧好吧,她怎么能跟一孩子计较呢,于是,敷衍地说:“那先生走了,你应该再去请回来,你现在总要再读读书才行。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就站起了身,刚要走,就听身后传来他郁闷的嘀咕声:“那么迂腐的老夫子我才不会去请呢。”

    冰雁无奈的回头,看着眉心带着倔强的小家伙,心里一阵叹气,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很难管啊。“那你不读书,能做什么?”

    茜朗似烦恼的皱起眉,粉荷般的唇嘟起来,稍时,便负气地说:“我也会像大哥一样成为豪迈万丈的大丈夫!”

    “哇,你好有志气!”冰雁笑了笑,然后耐心地道:“但是我想,你阿爸一定想让自己的儿子多读些书,你们家大业大的,文、武双全才是最完美的。多学知识,智慧也是力量,说不定一人之力可抵百军,你哥是英雄,你也一样是英雄。”

    茜朗眸中微恍,略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味,但立即,他促狭的一瞟她,“冰姐姐已经嫁进我家了,怎么还以外人口吻自居?”

    “咳咳,还没习惯,慢慢就好了。”冰雁干咳几声。

    茜朗抿嘴一笑,眼睛流转着诡异之色,“那冰姐姐,应该喜欢大哥那种豪迈之人吧。”

    冰雁有点小尴尬,“怎么说呢,各有优点吧,你这种文质彬彬的也很有魅力啊。”

    “是吗?”茜朗看似很开心,然后乖巧的应:“好,那我就听冰姐姐的,做一个有智慧的英雄。”

    冰雁隐隐有点别扭,她好像只是夸了他一下啊。好吧,不管了,总之能劝一个迷途的孩子归途,是她在积德了。“嗯,茜朗,你懂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谁知茜朗忽然露出失落的神情,他眼巴巴的望着她,“为何一会儿说走,一会又说走?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

    冰雁对这种萌孩子特别招架不住,赶紧哄道:“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怕影响你读书吗?”

    “我只是一个人无聊,在这儿自言自语罢了。”茜朗垂着双肩站在那里,瘦削的身体,突然笼罩了一层寂寞的气息。

    冰雁听他有意无意的几次透露出孤独之意,不由软下心来,问:“怎么了?你这么可爱,你不该有很多朋友吗?你还有阿爸阿妈,和你大哥……诶,对了,怎么不见你二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问题,美朗、茜朗?那个人的名字里,也带着朗字……

    “我二哥从小就入佛门了,不在山上。”茜朗心不在焉的说。

    “啊,入佛门。”冰雁胸口中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又轻松,又失落。就说嘛,哪有那么巧。

    “我没有朋友。”茜朗突然小声说,这一句充满悲情的话立即唤醒了冰雁的思绪,她略一怔,耐心地问:“为什么?”

    茜朗抬起眼帘,眉间的愁绪一展,突然露齿一笑,“因为,是我不喜欢他们!”方才的忧郁气质纯属虚构!

    冰雁无语,这孩子,这是在捉弄她吗?“好吧,你这少爷!真难侍候!”肯定是个娇惯的小孩,刚才他不是自爆了太顽劣了吗?这种小孩子就是不讨人喜欢。

    “哼,你又没有侍候过我,你怎么知道难侍候?”他还不服气了,鼻子纵起来,“分明是他们愚笨。”

    “你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冰雁对这小家伙越来越不解了,小娇孩真想教训他一顿。

    “全部!”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冒了一句。

    冰雁噗嗤一声笑了,被他这一副‘无知者无畏’的神情逗到不行。

    茜朗骤然愠怒,眼神一个凌厉扫来,竟将周围的气压都降了几分。

    冰雁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却见他神情冷肃,眼神如一柄锋利的刀刃。

    但这种神色在他脸上只维持了一秒钟,下一刻,他又恢复了纯洁无邪的模样,“当然,冰姐姐除外。”说完,还不忘扮可爱讨好地冲她甜甜一笑,用他摄人的小梨涡表达他的诚意。

    冰雁用力眨了眨眼,莫不是刚才她看错?现在他的脸是多么的无害啊,应该就是个机灵的少年罢了,再说,其实身为土司的儿子肯定天生也是有些威仪的嘛,没什么奇怪的了。

    “你呀,不要把眼光放的太高,应该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这样就会有朋友了。”

    茜朗纯真地巴眨巴眨眼睛,“那我现在,先和冰姐姐相处行吗?”

    “啊?嗯,可以吧。”

    “太好了!”茜朗露出欣喜的笑容,眼波闪耀地问:“那么,冰姐姐教我读书好吗?”

    “教书?可是我,我……”冰雁惊慌了。虽然她是魂穿,但这原主家那么穷,根本没念多少书,她还不清楚她懂得多少这里的文化好不好?

    “你不肯么?”茜朗失望的垂下头,长长的头发滑下来,无助孤独的飘动着,纤长的睫毛上立即沾上晶莹的湿气,声音里更是有诸多的委屈,“冰姐姐骗人,根本不想跟我相处。我就知道,谁都讨厌我。”

    “没没没,”冰雁又被他弄的满是罪过感,唉,她对这个小孩真是无奈了,但是她很窘迫啊:“其实我是怕没有能力教你。”

    茜朗立即抬起头,充满了希冀地道:“那冰姐姐的意思,只要你有懂的比我多的,就愿意教我是吗?”

    “这个,这,可是,我能教你什么呢。”她实在很纠结啊,拒绝吧,显得她假,要是答应吧,可当顽孩子的老师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什么都行啊,我觉得冰姐姐有很多知识,你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茜朗兴奋地拍手笑,眼睛里一片的求知若渴。

    冰雁为难的笑着,“你真的要跟我学吗?可是,我这刚过门,说不定婆婆给我很多规矩要学。”

    茜朗直接将她的路封死:“寨子里不像什么书香门弟,没那么多规矩。冰姐姐教我的时间还应是有的。”说着,他转了转眼珠,颇懂事地说:“当然,我不会让冰姐姐白辛苦,我,会给冰姐姐比以前的先生更多一倍的工钱。”

    一听到工钱两个字,冰雁脑门叮的一声,眼睛睁大了,“你,说真的?钱,你有吗?”

    “我当然有。”茜朗一本正经的背着手,在她身边转了半圈,说:“不过,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所以,冰姐姐要帮我保密,行吗?”

    冰雁心动了,刚才她还在思考怎么能帮娘家脱贫的事,这不正好吗?还真是一条捷径呢。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反正,她懂的东西多着呢,数学物理和化学,总有一门适合他。“好!我答应。只是,我们天天教书,难道要偷偷摸摸的?”

    茜朗暗笑,一说到工钱她的眼睛里真是直放金光啊,果然他这招使对了。“放心,我这里极少有人来,我们就在大哥带兵操练的时候学习。以后若是被发现了,再说不迟。”

    “那,明天开始吗?”

    “好,一言为定,那明天巳时,我等你。”茜朗抿唇一笑。

    “行,行,现在你大哥在睡午觉,我出来的够久了,说不定现在他已醒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冰雁半玩笑的询问他。

    茜朗秀眉一拢,面露出几分愧疚来,“冰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勉强你哦。只是刚才太孤单了,想和姐姐多聊一会儿,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拦着姐姐的。”

    冰雁莞尔一笑,“嗯,乖,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吧。”

    “嗯。”茜朗乖巧的点头,还冲她愉悦的摆摆手。

    冰雁回他一个摆手,转身,开心的朝外走回去了。

    冰雁回到自己屋里时,美朗已醒了,神色不悦的询问她去哪了,她想起茜朗说要保密,但隐去了这一块儿,只说初来乍到的,到处去熟悉熟悉。

    晚上,两人自然是又如昨天一样,一人睡床,一人睡地,年轻夫妻,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美朗便穿戴齐整,精神抖擞的操兵练箭去了。

    他这边一走,冰雁便立马悄悄的溜了。

    她没有做任何准备,今天她打算先要了解一下茜朗的文化程度,然后再细下来看怎么教他。

    走到茜朗的院落,立即就有一个侍女已经等在门口,见到她恭敬的鞠了一躬,道:“三少主让奴在此等候少夫人。请少夫人跟奴来。”

    冰雁淡笑着点了点头,跟随侍女顺着路径走。

    这院子比她的要小些,风景幽静,也简单,零零落落有一些树草。冰雁有点儿小意外,感觉茜朗这种玲珑精致的人儿,应该对自己身边的一切要求也很高,可是这里,还不如美朗那个动枪弄武的人优雅。甚至,还有点萧条的感觉。

    穿过一条林荫石路,不知不觉,到了一间房门前,那侍女停下了脚步,转身冲她浅浅行礼,“少夫人,到了,请进。”

    冰雁抬头定睛看,这房面简简单单,房门实实地关着,她就纳闷,“茜朗呢?”

    “在,书房里。请进。”侍女怯怯的说了句,低下了头。

    冰雁皱了皱眉,但不容多想,她便伸手轻轻扣门:“茜朗?我来了,你开门。”

    门哗的一声从里面打开,里面很黑,从门口照进去的光线形成一个光道,照到了房间里一个书桌上。

    人呢?冰雁定了定神,迟疑的跨进门,“茜朗?茜朗?”双脚刚站到门槛里,就听身后的门呼的一声,关紧了,而后眼前立即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冰雁惊了一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了,书房怎么可能这么黑呢?这是书房吗?分明是暗室。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快些适应这里的黑暗,可是无论她怎么揉眼,怎么睁大,双眼都跟瞎的一样,看不到一点儿物件的轮廓。

    “茜朗?茜朗!”她有点儿急了,“别玩了,快打开窗子,这么暗你怎么看书啊?”

    然,回答她的,不是茜朗那脆生生的声音,而是一阵“沙沙”的声音。

    冰雁一下子住了嘴,仔细辩听。

    这声音阴阴的,怪怪的,很有规律的一声接着一声,又远又近,好像有个神秘的怪物在一点点朝你靠近,令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冰雁的呼吸立即止住了,由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冲上头顶,还未等她作出反应,就感觉到有一只多脚的东西爬上了她的脚!

    “啊!”她尖叫一声,本能的脚一踢,反身就往外跑,扑到门上却拉不开门,她急的直叫:“开门!开门!”

    “噗哧!”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笑声,那声音带出来的呼气直扑到她脸上,笑声里带着戏谑,带着轻蔑,那笑声,是极不悦耳的,甚至令人可恨!

    冰雁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恐慌感一下子消除了,恼羞成怒地道:“茜朗!你在闹什么?!”

    “咯咯咯……”那臭小孩更加嚣张的大笑起来,听着是遇到了多么有趣的事情。“冰姐姐,原来你这么胆小,哈哈哈!”

    冰雁脸立即红了,气急败坏地道:“住口!混帐!快些打开窗子!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好——!”出其意外的茜朗拉着长音应下了,只听啪的一声,窗子自动打开,一道明亮的光束照进屋子。

    回归光明的感觉让冰雁松了口气,当她适应了强光,睁开眼睛正要继续找茜朗算帐,刚要开口时,眼睛却突然瞄到一只……

    这辈子,除了在西游记里看到有如此大的、如此大的……蜘蛛啊!

    妈呀!简直有一只碗口那么大!放在茜朗的手上几乎占尽他一个手掌,仅是脚就有一根筷子那么粗。大也就算了,更恐怖的是,这蜘蛛全身长满细毛,脚上呈黑色与黄色交替,且几只脚同时不停的蠕动着,看起来又凶恶又丑陋,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这辈子,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么恶心,这么可怕,这么恐怖的玩意儿了!

    “看,它多可爱!”茜朗一脸宠溺地笑弯了眼。

    “呕!”冰雁脸色惨绿,转身逃出了八步远,伏在桌案上不停的干呕,“呃呕!……快,快拿开!拿开!”

    “怎么了?”茜朗似还不解的往前走了一步,吓的冰雁声音都变调了,“不要过来!求你了,快把这恶心的东西拿走!拿走!”

    茜朗原本兴奋的小脸立即萎靡,肩膀垂了下去,眼帘可怜的扑闪扑闪,粉唇微嘟着,委屈地道:“冰姐姐,小毛很可爱的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它!”

    冰雁的眼睛几乎不敢触到那家伙,双腿现在都软了,快瘫坐到地上。此时,她也恼了,是真的恼了!人家教书要钱,她教书要命啊!

    “你把门打开!你这学生,极别太刘,我教不了!”强撑着站直身子,她纵着眉红着脸冲茜朗吼。

    茜朗似被吓了一跳,想靠近她又怕她生气,在原地犹豫再三,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说:“冰姐姐,你别生气,小毛它不伤害人的,它就是样子长的大些罢了。你过来看看它,就不会害怕了。”

    冰雁已经被愤怒燃烧了,拿这么个吓人的东西惊吓她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她头一天给他上课,他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可恨!她主要是受不了他对她的捉弄!根本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太可恶了!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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