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929
刘祁
清晨的阳光透过棉质窗帘缓缓照了进来，又是一个九月的早晨。匆匆洗漱，整衣，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之后，就向着长山武警中队去了。
做警务员已有近十个年头了，一个偶然的机会便就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做警察的这几年啊，碰到的怪事够多，好人也不少，人们都说警察的一生事业中注定要有几件有趣而又复杂的案子，而我，大概每天早晨去往中队的路上，就企盼着“今日有个案子吧”。这样的念头重复了不知多少个早晨，而最终落在手头上的都是一些轻松简单的工作。
今日走进中队的时候，还没什么人，吴队长正忙着整理材料，我仿佛嗅到了一丝案件的味道，但却佯装得一点都不好奇，脱下衣服放在转椅上。打开昨日还未整理完的零碎案件，草草看了起来。
“啊小刘来了啊，过来一下，我这里有个案件很适合你。”
纵使我如今已经三十五岁了，一直身为我师傅的吴队长仍是亲切地叫我‘小刘’多少让我有些尴尬。但心想今天运气还不错，总算捞着一个可能有趣的案子了。
我闻声去了吴队长的办公室，早已熟悉的我俩没什么礼节，也就随意地坐在他对面。
吴队长清了清喉咙，他总是喜欢这样装腔作势。“这个案件其实也算是九年前的悬案了吧，扬衫孤儿院的事我相信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大约有五分之四的孤儿在一次午饭之后死亡，这件事奇怪得很，当年调查的结果只是查到用来做饭的水受到了严重的金属污染，却无其它大的收获，不得已下，最终以污水污染导致儿童食物中毒的名义就这么结案了。而最近扬衫孤儿院的院长吕衫涉嫌贪污大量财产被抓，上头怀疑与这件污水污染事件有关，便要求我们重新调查，我想你之前虽没有接触过这类案子，但是对于孤儿院，你应该是最熟悉不过的吧，所以这件案子，我希望交给你负责。”
吴队长说得对，我曾经有五年的儿童时光在孤儿院度过，在五岁那年才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当初听闻扬衫孤儿院的事件也是惊恐不已，要是我没有被收养，估计，也会遭到类似的案件吧。其实早前就对这个大名鼎鼎的悬案有所兴趣，今日吴队将这个案件交给我更是令我欣喜不已，便一口答应下来。
在近些年的这些案子中，扬衫孤儿院的事算是我比较感兴趣也比较关注的一个案子吧。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突如其来的大批孤儿死亡以及一系列的水污染问题，给之前的警务人员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出于对此事件的兴趣，我也曾参与到这部分的调查中，一些疑点非常明显，但始终找不到突破口。譬如水源中的金属物质繁多，如何才能确定有无毒药的渗入，因为大部分的毒药都有一定的重金属元素，而这个渗入问题是没有突破口可解的，原因也很简单，毒药中的成分在一般的水污染中也会出现，但仅是凭借量的多少来划分的，这个案子中水源所含重金属元素过多，实在无法区分。还有另一个疑点就是作案动机，若此案真的为人为下毒的话，那么目的又是什么，若仅是因为不想再办下去的话，那么大可不必这么做，如此做还标上了谋杀的标签，何必呢？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当时跟案子的师兄师姐们，也是我一直所疑惑的，如今重新翻案，我希望能更加仔细地去深入挖掘这两个问题的本质，毕竟，我相信，没有什么案子是毫无动机也毫无破绽的，这也是我一直秉持着的一个信念。
正当脑子里还正整理着整件案件的脉络，办公桌旁的电话响了起来，我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对方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喂，小刘吗，我是电视台的严副主管啊，听你们吴队长说你接了扬衫孤儿院的案子，我这里也有个记者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安排你们见个面？她就想大致了解一下，工作上很负责的。”我听了不禁心中一烦，这些电视台的高层们总是喜欢借助我们的警力去调查案件，然后大篇幅地报道出来，到时候全是他们的功劳，还有一些记者，对事件根本毫不关心，不仅干扰了案件的进度，还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繁琐，总而言之，她们都只不过是交差做事罢了。心中虽这么想，又由于严副主管和吴队长私交甚笃，我只能大概先敷衍一下好了。
“请问时间地点呢？我尽量抽空去跟她聊聊。”
“福井酒店一楼咖啡厅，今天下午三点钟，这位记者叫姚影珏，也算是一位资深的记者了，她跟那些之前你见过的人可不太一样，她是真心真意对这件案子有所了解，并想要深入调查报道的，希望你们能好好交流。”
“好的。”听到这个，我心中总算是有些许欣慰，希望下午见面的对象真能如他所说吧，我心底也是希望这件事广泛传播的，毕竟，这类社会案件就应全社会报道，以加大人们的关注度。
为了更好的理清整个整个事件的脉络，我特地去找了当时跟这件案子的师兄师姐们。这个案子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调查起来还是稍显麻烦，幸运的是当初的调查人员们都仍在岗位上，了解情况起来也比较顺畅。我迅速地找到了这些调查人员们，还都算熟悉，于是便就花了个10分钟时间替我从档案库中调了部分材料出来。虽只是部分材料，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百来份了，由于在案子初期，我打算先看下案发当时所幸存的儿童的名单，由这个作为入手点进行调查，毕竟当事人的口述总是比我自己去摸索来得更加清晰的。
想着翻开了那厚厚一沓的材料，由索引页找到了受害者名单中的“幸存”一列，打算逐一去访问。其实在查看这份名单之前，我就对一个人非常感兴趣，他既不是受害者又不是贪官人等，可他确确实实是幸存的，或许用幸存这个词不太合适，大概是，还活着吧。他就是吕衫的儿子吕扬，老爸的孤儿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毫不清楚，况且据其他人所说，吕扬之前的童年生活绝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孤儿院度过的，父亲常年不在家中，自然就把他放在孤儿院放养，因此，其实死者之中有许多人和他的关系也非常密切。可见他是一个极其具有吸引力的证人，可惜的是，关于吕扬的档案在案发之后就毫无记录了，一种可能就是他死 了，但没有死亡证明也甚是奇怪，何况大家都对这种可能持怀疑态度。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失踪了，然后改名换姓，游走在社会底层，重新过着新的生活。大家都偏向于第二种说法，但这种说法成立的话，这之间必然有着很深的渊源了，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名换姓呢，这点也是我想要深究的。
在“幸存”那一面的记载中，我看到的许多孩子的年龄都是比较大的，大约都有十岁以上，而现在的去处，幸运的被其他家庭收养，不幸运的就只能转孤儿院或者年纪更大些的被迫去当童工，经历了什么也就很难预测了。我内心的想法是想找几个年龄最大的去调查，毕竟她们对这件事的印象会更深，当然，转言之，阴影就更重。翻着翻着，越过无数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我找到了一个内心中满意的调查对象，彩色的老照片上印着一个清秀的面庞，姓名那行晃晃地写着“温晴”二字，案发时年龄是15岁。这大概也是一个懂事的年纪了吧，我心想，随即把目光放到了她的去所记录上，案发后两年的记录是空白，说明无稳定工作，但也不应该什么记录都没有，这点着实令人生疑。而从她17岁开始，也就是七年前，她便在复兴便利店工作，而五年前则去了harg bar做晚上的兼职，负责调酒。这样的经历也还算情有可原，大部分孤儿最终的落点处也只是在社会的底层，而她，也正符合，但两年的空白期也给人留下了很多的悬念。而且，细细看着她的照片，不难发现，她的整张脸，乃至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氛，不算坚强，但又并不弱小，这种独特的气质，在常人中也很少有了吧。
再继续往后又翻了翻，一个人的履历成功地吸引了我，那也是一张已经老旧了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眉眼间透着一股不可意味的倔强，面庞甚是精致，纵使年龄很小，却还是有着一股不可言语的惊人的自信和美貌。这哪像孤儿院的小孩？我心想着，瞅了眼名字，‘苏一清’，倒也真是一个清秀又有干净的名字啊，我心中不免产生一阵疑问。接着往下看去，发现这个女孩额父母在她九岁那年出车祸身亡，因此她在九岁才进入到孤儿院。但她早在案发前就已经被一个富人家领养，但迟迟未办手续，所以直到案发之后一个月才离开孤儿院，也就是说，她也是这件案件的目击者之一，而那么巧的是，她案发时，正好十六岁。被领养之后，她的人生也就顺得多了，考上了一所还算出名的艺术院校，现今在一间珠宝公司做设计。不知为何，我有一股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没有那么简单。
耐着性子翻了几面之后，也就找到这么两位还算比较有意思的幸存者，还有两个男孩，一个叫吴懿，一个叫钟宸，其中一位至今下场不明，还有一个是年龄较大，如今在赌场工作的，这两位也还算有点意思吧。大致的调查计划就是这样了，由于苏一清的身份和我莫名的直觉，我打算明晚先去harg bar找温晴，而那位做珠宝设计的女孩，就放到后面再说吧。
又草草地翻了下其余的资料，大多没什么收获，看看表也快三点了，便就起身去福井酒店与那位所谓很负责的记者会面。
中午还未到下午的时间，街上的人不多，坐在巴士上重新理了理思路，大致与记者能讲的也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事了，还有就是明天一起去找温晴的计划，毕竟苏一清的发现我还没那么着急跟别人说，这个女孩，在后面必有大用处。只可惜现在资料也过少，只能等见过温晴之后再看下能不能查到些资料了。
缓缓走进酒店咖啡厅，先点了一杯蓝山咖啡，看着时间还算早，便打算四处逛一逛，正想着，便瞄到咖啡厅的入口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材还算高挑，笔直的双腿下踏着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头发利落地束到了脑后，我想，大概就是那位记者了。
果真，那位女子风风火火地朝我的方向走来，还未瞧清脸，便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位是，刘祁警官吧，我叫姚影珏，就是早上严副主管有跟你提到过的那位记者。”我闻声应了一下，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庞。
她的头发不是卷的，而是顺直的长发，眼睛炯炯有神，鼻子不算高，唇上口红的颜色也还算温和，面部妆容很是精致，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嗯，我是刘祁，我听严副主管说了你想要了解一下这件案件，那么，大致哪些方面是您比较感兴趣的呢？”
“我的想法没有你们警察来得有逻辑性啦，不过我倒是有几个点是比较感兴趣的，一是现今的幸存者，二呢就比较泛啦，想了解下目前的进度。”她说着捋了捋头发，从黑色的小香包中掏出了一根笔和一个本子。
她想了解的范围倒是和我预想中的没差多少，和其他记者比较起来，确实多了几分严谨和负责，于是我应声道。
“嗯哼，这不，我也是早上才接到这个案子的，我也就大致地翻了翻受害者的资料，姚小姐和我想得差不多，我大致列出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女生，叫温晴，她的经历和我的预想大致相符，所以调查起来也相对容易些。我的计划是明天晚上去她工作的harg bar找她，不知姚小姐您，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呢？”我说着把温晴的资料递给了她。
她用略泛红光的指甲翻开了资料，将温晴的资料翻了又翻之后，便定睛在那张老旧的彩色照片上，“这个女孩，有点特别啊。”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她的特别之处，便就正在这张照片上，还有那两年的空白期，她处于世俗之处，但并不甘于世俗，她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但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证人。”这些结论我早已熟记于心，她和苏一清给我的感觉恰好相反，她的阴郁于表面，而苏一清的阴郁于内心，当然，这都是我观察到的表面的一些东西，并没有真正考证过。
姚影珏点了点头，“嗯，我是个行外人，这些方面就听你的吧，我看这个女孩我也还蛮感兴趣的，那么就大概明晚九点左右？”
这个时间也正好是我所倾心的，不一样的是，我白天也想去复兴便利店看下温晴的模样，当然，真正的调查询问还是从夜晚开始吧。
“嗯，这个时间我也方便，那就这样定了吧，很高兴见到你，希望日后能一起合作，我们警方也很希望通过传媒，把这类消息传播给大众。”
“这也正是我所想的，其次，真正了解这些底层阶级的人也是我想从中获取的，了解，并帮助他们。我观察这个案件很久了，希望你能一鼓作气真正深入调查，并有一番新的收获。”
姚影珏边讲着便边起身，拎起了包。
“那么，明晚再见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她向我挥了挥手，便起身走去，我愣在那，看着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才缓过神来。
心中念到，这个女记者，倒还真有可能帮得上忙。想到明日还要去做一番更深入的调查，我便先回了家，路上安排好了路线，便就入睡了。
希望，真的能有所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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