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镜头的转动，凶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梯。
“还爬的动啊？”镜头对准了狼狈的莫如，她身上没有伤口，但却像是被人抽离了力气一般，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像兽类一般四肢爬行。
风箱被拉动一般的粗喘声从莫如的喉咙里发出来，她终于没有了力气，只能颓然的倒在通往三楼的半截平面上。
凶手说话了：“妈妈流着血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爬着求过你救她？”
“哦，不一样，你还没有流血。”凶手又笑，“不着急，我还有个小游戏跟你们玩，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不会杀你。”
他撸起袖子看了眼腕上的普通机械表：“等你们的另一个儿子回来吧，正好那时候你们身上的药效会淡一些，力气会恢复的。”
镜头一偏，同样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的张奇瞪大眼睛看着镜头，粗喘着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凶手安静了一会儿，他走近了张奇，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笑着说：“先给你们透个底吧，我可以放走两个人，至于这两个人是谁，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更倾向于放走你的两个儿子，你觉得呢？”
“两个儿子怎么活得下去？谁养他们？不就变孤儿了吗？”莫如挣扎着爬过来，拉着张奇的裤腿说，“得活一个大人啊！”
张奇有些犹豫了：“岩峰和顺顺……”
“张岩峰根本不亲你这个爸！他亲他妈！你不要顺顺留下岩峰，你看他以后给不给你养老送终！”莫如这时候倒是有些力气了，声音虽然渐弱，但还是咬字有力。
果然，张奇没犹豫多久就做好了决定。
“留顺顺！”
凶手的呼吸声有些重，他沉默片刻，才笑出来：“真有意思，亲生父母……原来也不怎么样。”
他声音冷了下去：“我不会杀未成年小孩，要想把第二个名额占了，就你们自己动手。”
凶手就不再管张奇，拉着莫如的手臂往三楼去，也不管莫如爬不爬得起来，拖着她自顾自的走，到三楼后，镜头对准了那间门对着楼梯口的浴室。
他沉默一会儿，放下了莫如，转一圈说：“张奇，带他上三楼浴室吧。我去保证你们的顺顺，不会因为中途醒来而被我杀了。”
他的声音里调侃和嘲讽的意味格外重，但越往后，他就越从容，像是明白猎物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也没有反抗心思的猎人一般。
镜头随着凶手而动，他穿过三楼的过道，来到了一间小屋子里，这不是儿童房，甚至不是房间，只是放着囤积地毯的一间屋子而已。
小张顺就倒在地毯上。
凶手将设备放在了一边，自己半跪了下来，一边的膝盖露在镜头里，他伸出手摸了摸张顺的额头：“你太贪心了，吃得太多，会发烧。”
“不过保险起见，我宁愿你成个傻子，也别逼我杀了你。”随着他的声音渐落，一只眼熟的针管出现在镜头里，紧接着，他将针管里淡蓝色的液体注射进了张顺的体内。
一会儿后，他拔出了针管，顺手扯过一条柔软的地毯替张顺盖好，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叹息：“做个让我看得顺眼的人吧，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把那双眼睛还回去。”
把那双眼睛还回去？
高婧一顿：“他的意思是说，挖出那孩子眼睛的人，是小张顺？”
可他当年才多大？十岁？十一岁？怎么会将另一个孩子的眼珠子都抠出来呢？
她低下头，没再往下想这个方向的事情。
凶手十一年后，之所以又杀了张顺，是因为张顺依然不是个让他顺眼的人？
“看下去。”方树见摇头说，“刚刚张岩峰的尖叫声就在这个镜头后面。”
果然，凶手走到三楼浴室旁边的时候，尖叫声和挣扎声就传了出来，但凶手没有立刻进浴室，他站在了不远处沉默着，既没有让镜头抬高，也没有自己去看浴室里的景象。
直到好一会儿后，张岩峰的挣扎声变弱了，尖叫声也被水漫过喉口的咕噜声吞没，他才启步走进浴室。
即便高婧做好了准备，依然还是被这副画面冲击的眼眶一红。
匆匆忙忙从同学的生日会冒着大雨赶回山顶别墅的张岩峰，以为是来赴弟弟的约，却没想到，是来经历一场最沉痛的劫难。
死亡可怕吗？固然可怕，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大有所在。
譬如现在。
张岩峰叫了张奇十几年的爸爸，小时候或许也崇拜着这个爸爸，或许也曾被他捧在肩上看天下，或许也曾有过这么一段生日的家庭影片。
可现如今，这个爸爸却一脸狰狞的和另一个女人一起，不给他喘息透气的机会，直直将他按在汹涌的冷水之中，毫不手软。
凶手沉默的拍摄记录着，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制止，只是看着。
直到张岩峰的眼睛瞪大到有些迸裂，手脚僵直的伸向自己的父母，始终不愿意放下的时候，凶手才半带怅惘半带嘲弄的说：“一开始我没有剪掉信号线，我也给了你们逃跑的机会，那时候但凡你想得起张岩峰正在上山，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别上来，让他报警，或许我早就逃跑……至少你们也不会沦入现在的境地。但我也没想到，你们的求生意识竟然会盖过本身的逻辑思维意识。”
他笑了笑，声音却无端有些干哑：“这才是有意思的部分不是吗？比起所谓血脉至亲，你们更在意自己，真是——”
“蠢货。”
最后这两个字掷地有声，平地惊雷般炸醒了张奇和莫如，尤其是张奇，他赤红着眼就要朝凶手扑过来，这会儿倒是有同归于尽的气势了。
但晚了，原本有张岩峰这个半大少年在，或许还能制衡凶手，毕竟看影片里偶尔泄露的部分，凶手并不强壮，可谁知道，他们第一选择竟然真的是杀了张岩峰换自己活下去。
这时候，凶手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小玩具枪，一看就是小孩子玩的，但做的精致漂亮，一环一扣都符合真枪标准。
张奇果然只是顿了顿，就不以为意的继续朝着凶手扑来了，但随之，玩具枪里的子弹打中了张奇。
“嘭，你淘汰了。”凶手笑着说。
什么意思？
黑白电视的分辨率不高，细小的子弹长什么样子完全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子弹。
“你说什么——”张奇明显也没感觉到什么痛楚，还大步往前靠近着，凶手此时只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张奇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般，轰然倒下了。
“他是改了子弹，我以前也玩过这种枪，它里面子弹装的是有颜色的液体，打中什么的时候会炸开在命中物身上，这种子弹是不会伤害人……除非在子弹前面装注射针。”方树见已经差不多明白这之后的走向了，他现在疑惑的是，凶手为什么要保留这段录像带？
而且据金茂说，这凶手还会时不时回来看这段录像带？他享受这个过程？
不，不符合他的心理侧写。
他是痛恨这些人的，他应该不会想看到他们的丑恶嘴脸，那他是来看什么的？
方树见微顿，又看向影片：“刚刚插上电的时候，是在张岩峰那一段……”
“他是不是后悔杀张岩峰却留张顺了？”高婧想起烂尾楼的现场照片来，万千钢管从上而下穿透了张顺，还借助了工地的起重机，这份恨意和厌恶……
“看样子这个张顺，即便没有了父母的荼毒，也还是没能长正。”方树见半带嘲讽的叹了口气，“十岁就挖人眼睛，也的确是难以被纠正了。”
高婧重新看向影片，画面里张奇正倒在三楼的平台上，凶手越发冷硬，他对莫如说：“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至于活谁，是你决定，张奇这个样子，只要还原那天在孤儿院里的事，你就能轻易杀了他。”
他像是在诱哄莫如，一步一步的引领着莫如，给她画大饼，然后告诉她你早就这样杀过人，现在就算杀了张奇，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罪名还会落在凶手身上，跟她无关。
“不！别听他的！”张奇费力的拉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他什么都顾不着，只能自己摸索着往下走，没几步就一个轱辘滚了下去，直到平台面才稳住。
他全身都是伤，狼狈不堪，还浑身无力，只能开始翻旧事，开始卖情怀，说他为了莫如抛家弃子，使计休了糟糠妻都是为了给莫如名分。
说他早就做了遗产公示，莫如母子的份额是最大的，就连张岩峰都只能得到几栋房子和百分之三的股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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