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便衣巡捕的气息？这个棒槌是真的嫌自己命太长，居然还暗中藏着其他的古怪？”陈凡神色不动，跟着梁爷一起进入静室。
静室角落几张圆凳，一张茶海，摆着茶具等物，当中便是一张粉油大案，铺着薄毡，灯光明亮。
郑老板有心无心之间，将两幅画卷都平铺在粉油大案上：“梁爷，你老人家再细看看。”
梁爷看中的正是那一幅墨竹图。
梁爷笑呵呵地对冷雪莹道：“记得冷老也素来爱收藏这些个，雪莹你家学渊源，应该也会看画吧？”
冷雪莹挽着陈凡的手臂，摇头笑道：“梁爷爷，你可考倒我了。这个我可不会，我家唯一对这些古董珍玩略有研究的是我三叔，还会几笔写意。我们这些小辈可没有一个懂得的。”
“陈凡，那你呢？”梁爷笑了笑，又望向陈凡，他并不轻视一身粗布长衫的陈凡。
“我也说不上有多懂，就是经常在这条老街上摇铃行医，稍微看过一些而已。”陈凡谦虚地道。
这位梁爷行事豪爽大气，给他的感觉一直不错。
“哦？那你来说说这幅墨竹图？”梁爷忽然来了几分兴趣。
“不忙，不忙。梁爷，这幅墨竹郑老板开价多少？”陈凡微微一笑。
“五十万。”梁爷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梁爷，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先把钱付了，交易成功后咱们再细说。”陈凡呵呵一笑，自顾自走去静室旁边的茶海前，烧水洗茶烹茶。
这个棒槌郑老板从一开始在苍蝇小馆中相遇，就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进门之时那个手势更是心怀叵测，不让他吃个小亏，他也不是陈凡。
“郑老板？”梁爷看着郑老板笑问：“你意下如何？”
郑老板此时一门心思想如何赚取陈凡入局，对这区区两万块买回来的画卷，根本不放在心上，能够卖出五十万已经翻了数十倍利润，当然乐见其成。
“好，梁爷爽快！成交！”郑老板故作豪爽的哈哈大笑，与梁爷握了握手。
梁爷有心想看陈凡对这幅墨竹图是如何解释，当场开出支票，交易已成。
“陈凡，已经成交了。你过来说说这幅墨竹图。”梁爷心情甚好，招手唤来刚刚煮好一壶茶的陈凡。
“梁爷，这茶不错。”陈凡端来两盏香茶，一盏奉与梁爷，一盏奉与冷雪莹。
自己却指着那幅墨竹图上的几枚闲章，笑道：“这幅画虽然没有明显款识，不过从钤印上看来，是明代文彭文寿承的真迹无疑！”
“文彭？！”郑老板脸色微微一变，这幅不起眼的墨竹居然会是文寿承的真迹？这个名满临海的废物上门女婿该不会是在信口开河吧？
这幅画他以两万块收来，一直以为不过是明代某位不知名的画家所传，虽然画作甚好，但是没有款识，所以对梁爷仅仅开价五十万而已。
今次为了引陈凡入局，他特地从楚州请来梁爷，卖这幅画不过是搭头，真正用意却全在另一幅画上！
“胡说八道！文彭以治印见长，画名不显，你怎么能够一口断定这是文彭真迹？”郑老板气急败坏地道。
如果当真是文彭真迹，就凭那画卷上的几枚闲章印文都已经不止这区区五十万。
陈凡冷了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他早就断定了这个郑老板不但是个棒槌，还是个别有居心的棒槌，又怎么会对他有好脸色？
“文彭治印力接秦汉，复古出新。刻朱文若春花舞风，刻白文则如寒山积雪。梁爷，你看看这几枚闲章的风格，典雅古朴，秀润简洁。还有，这几枚闲章用的不是象牙，而是灯光冻石，倘若不是文彭真迹，还会是谁？”陈凡从粉油大案上拿起一枚放大镜，交在梁爷手中。
手指却轻轻在笔力酣畅淋漓的墨竹枝叶中轻轻一点，内中精巧隐藏着的“三桥”两字。
梁爷拿着放大镜，俯身细看，顿时眼睛一亮，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然是文彭隐藏的落款！陈凡！你真是慧眼独具！”
“真是文彭真迹？！”郑老板怔怔看着那幅墨竹枝叶中隐藏的“三桥”两字，就仿佛看见上千万红彤彤的钞票在眼前越飞越远，胸口宛若被一块大石堵住，半晌喘不过气来。
这废物上门女婿哪里来的这么好眼力？难怪……
梁爷小心翼翼的将文彭真迹卷好，在失魂落魄的郑老板肩膀上轻轻一拍，将他惊醒：“郑老板，借个盒子如何？”
“好……”郑老板眼睁睁见财化水，步履蹒跚的走出去拿盒子。
“陈凡，这个文彭文寿承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冷雪莹饮尽清茶，随手拉拉陈凡的袖子。
陈凡揽着她的纤腰笑道：“这个文彭你不知道，不过，他的父亲你一定知道！”
“是谁？快说啊！”冷雪莹微笑问道。
今日陈凡小露一手又让她大开眼界，一颗芳心，欢喜不尽。
“雪莹，这个文彭的父亲乃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梁爷哈哈大笑，从魂不守舍的郑老板手中，接过盒子，将墨竹图细心装好。
正准备将那幅郑老板所送搭头画卷也收好的时候，陈凡忽然朝他微微一笑：“梁爷今日遇见了心头好，这副粗制劣造的青绿山水就送给我如何？你老人家也知道，我一个上门赘婿，手头可没有那么多钱买得起名家真迹。”
他一边说着话，眼神却飞快扫了郑老板一眼，果然见郑老板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了！
梁爷豪爽笑道：“好，好，好！这幅画就送给你了！不过，陈凡啊，这幅画笔法粗劣，结构局促，用色混乱，可不是什么上佳之作。要不，你在这郑老板司宝斋中再挑件别的，算我今天给你的谢礼！”
陈凡一番话，让他无端赚了上千万，他自然不会亏待陈凡这个福星。
陈凡摇头笑道：“多谢梁爷抬爱，不过，我今日只要这幅画卷就已经足够。”
梁爷横看竖看，那幅大青绿山水无一处能够入目，当即与陈凡握了握手，算是正式将这幅画作送给陈凡。
陈凡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大青绿山水画卷的绢布，忽然从长衫口袋中掏出一根皱巴巴的大前门叼在嘴上点燃。
转头对着郑老板吐出一个圆溜溜的烟圈，淡然笑道：“郑老板，看来今天是你交学费的黄道吉日，我再教你个乖如何？”
郑老板见陈凡果然开口，问梁爷要了那幅画着大青绿山水的搭头画卷，心中大喜！他暗中收钱应承旁人所做的局，耗费半日时间，终于能够真正开启了！
死废物上门女婿，你适才给我的羞辱，老子一定要你狠狠还回来！
只是，转念又想起，那个带着陈大少深夜找上他门来的神秘人，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后怕。
那个人虽然年纪甚轻，一身气息阴深晦暗，总是没来由的想他想起寒冬老树上的夜枭。
“陈凡，你总不会说这幅大青绿山水图也是一个漏吧？这条老街上哪里有这么多漏好捡？”郑老板一时喜，一时惊，一颗心早已“突突”乱跳，脸上却装着丝毫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猜？”陈凡在他手指尖端的乌光上淡然扫过，贼忒兮兮地笑道。
这幅大青绿山水不是个漏，这是个阱，陷阱的阱。
冷雪莹学着陈凡用纤长手指轻轻抚过画面，不解地问道：“陈凡，这幅画连我都看着一塌糊涂，半点不好，哪里会是什么好东西？”
梁爷本来收好文彭真迹便打算告辞，见陈凡此时对郑老板说的话，不由得也来了兴趣，倒是不急着走了。
难道他今日会打眼两次？
“陈凡，别卖关子了，你到底看出来了什么端倪，说给我老头子听听，也好开开眼。”梁爷将文彭真迹交给静室门口的黑色西装大汉，又走进来看着陈凡问道。
“梁爷，你的心脏还好吧？”陈凡看看梁爷面上气色，笑眯眯地问道。
“应该还可以，向来没病。”梁爷有些纳闷地答道。
不是要看这幅大青绿山水画？怎么陈凡又问起他的身体来？难道他又想着要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小心没大错。梁爷，你先拿着这三枚钢针，记得别放开。”陈凡打开古旧药箱，取出三枚钢针，消过毒后，给梁爷拿在手中。
梁爷满头雾水，抓着三枚钢针，百思不得其解。
陈凡转身去角落茶海，从适才烧开的水壶中满满倒了一杯清水，含在口中，忽然张口朝那幅大青绿山水画卷上喷去。
“噗！”水化成雾，瞬间润湿全卷！
“雪莹，梁爷，我变个魔术给你们看看！”陈凡从古旧药箱中取出一把孽子，轻轻揭开那幅大青绿山水画所用的半夹宣纸，内中，赫然又出现了一副青绿山水图！
“居然是幅夹层画？不过，这幅青绿山水虽然比上一幅略微好些，也不是什么名家手笔。陈凡，你看走了眼？”梁爷一手拈着三枚钢针，一手拿起放大镜，在显露出来的夹层青绿山水图上看来看去。
这幅青绿山水图，画法也不甚高明，虽然古意盎然，年份到明，却同样是无名画匠所画。
“不要急，下面还有一层。”陈凡再度喷水，又揭下薄薄一层的半夹宣纸。
陈凡青瞳之中，忽然紫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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