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莹斜了他一眼,娇声笑道:“无赖!你又在胡说八道!”
“好了,不胡说了。”陈凡先给冷雪莹斟出一碗浓汤,笑呵呵地道:“尝尝这汤,滋阴润肺,补气益中的,正适合你。”
冷雪莹接过汤,正要喝,忽然,只听见从楼下传来一阵喧嚣:“梁爷好!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回临海来的?怎么今天舍得来这里吃饭?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拇指上戴着翡翠扳指的精干老者,缓缓走上楼,径直在窗边座位坐下。
老者随身两名黑色西装大汉,身后还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中提着布袋装着的两卷画轴。
陈凡眼底青芒忽然一闪,目光微凝:“咦?非但那个中年人有些不对劲,布袋中卷着的画儿更有些不对劲!”
冷雪莹端起小碗来,略启朱唇,喝了一口汤,果然觉得浓香满口,唇齿生津,正想开口称赞,转眼看见坐在靠窗位置与人说话的梁爷。
不由得愣了一愣,这位梁爷好生眼熟,却是在哪里见过?
“陈凡,那个人就是梁爷?我怎么感觉有些面善??”冷雪莹小口喝着汤,轻声对陈凡道。
此时,伙计已经陆续将陈凡所点的四道菜品上齐。
“雪莹,你先尝尝这个。”陈凡只淡淡朝窗户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多事,将梁爷与那个中年人都放在一旁不去理会,夹着一块古法酿鲮鱼放在冷雪莹碗中。
“这就是古法酿鲮鱼?看着跟我寻常吃的没有什么不同嘛。”冷雪莹笑了笑,将那块鱼肉放进嘴中。
“轰!”一阵奇异之极的味道,绵缠婉转,变幻莫测,从她的唇齿之间直冲入眉间识海!
冷雪莹捂住自己红唇,瞪圆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陈凡,不可置信地道:“好神奇的味道!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出生临海大族,当然吃过这道地道粤菜。
只是,眼前这一道的色香菜形,乃至口感,味道,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陈凡如数家珍地道:“鲮鱼从临海河中打捞出来后,用山间清泉略养数日,腿去泥腥味再进行烹饪。内中所用来的打成鱼茸的辅料,也都是来自郊外野生山珍,不受半分污染。打鱼茸的时候,要用阴劲,直至起胶,这些因素缺一不可,不然,做不出来这道古法酿鲮鱼,享受不到这个美味。”
冷雪莹夹起一块九转百结,问道:“这个小圆筒呢?又是什么?”
“这个可不是广府粤菜,这是一味地地道道的鲁菜。至于食材呢,暂时不告诉你。你先吃一块,我再说。”陈凡挤眉弄眼地笑道。
冷雪莹略有洁癖,从来不吃这些内脏下水,他自然知道。
“讨厌!”冷雪莹笑道:“就你爱卖关子!”
这道九转大肠做法复杂,色泽红润,香气浓郁,惹味适口,冷雪莹只知道果然好吃,却愣是没吃出这是什么食材做的。
“,看来你对这道古法酿鲮鱼好生熟悉,不如移驾,一起喝一杯,如何?”窗边那一桌的梁爷忽然对陈凡招了招手,笑呵呵地道。
陈凡微觉一愣,这个消失了一两年,在古玩老街中依旧声名赫赫的传奇人物,怎么会莫名其妙注意到一身粗布长衫,在人群中半点不打眼的他?
陈凡有心想看看那两幅画,并不推辞,起身带着冷雪莹过去,吩咐伙计搬过碗筷,朝梁爷拱手笑道:“梁爷,久仰大名!”
梁爷放下筷子,乐呵呵望着冷雪莹笑容满面地道:“雪莹,一两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适才梁爷上楼的时候,冷雪莹已经觉得他面善,此时略作思索,倏而展颜笑道:“梁爷爷!原来是你!你老人家这两年去哪里了?身形比原先瘦了好些,一时眼拙,没有想起来!”
“嗯?”陈凡心中微微一动,先给冷雪莹拉开椅子,方才笑道:“原来是冷老太爷的旧友,雪莹,坐吧。”
“雪莹,这位是你夫婿?”梁爷立即想起来陈凡这满城废物的名头来。
只是,此人虽然一身粗布长衫,神情不亢不卑,与冷雪莹明显伉俪情深,又哪里是个什么废物?
想来,这坊间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桌侧,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人,鄙夷地瘪瘪嘴:“我还以为这临海之中又出来一位什么神厨呢,原来是冷氏长房那个上门废物女婿!呵呵,果然一张嘴只知道吃白食!”
“小爷惹你了?张口就是得罪人?”陈凡装做没有听见中年人所说的话,朝梁爷笑道:“梁爷,今天来这吃饭,是又看中什么好东西了?”
“这位是司宝斋的郑老板,手头有幅画儿,特地请我从楚州过来看看。我看是看中了,还没下定。我记挂洪师傅的古法酿鲮鱼一两年了,先来吃个饭,再去司宝斋细看。雪莹,陈凡,今日偶遇,陪老头子喝上一杯。”梁爷笑了笑,朝陈凡与冷雪莹举了举杯。
陈凡举起杯来,跟梁爷的酒杯轻轻一碰。
“是么?梁爷看中是哪一幅?”陈凡含笑问道。
郑老板回手拍拍放在窗台上的那个布袋,指着其中略微短一截的卷轴,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你也玩是这行?喏,梁爷看中就是这幅。至于这旁边的这幅么,是我送给梁爷的小礼物,不算在内。”
两幅画卷都是新裱过的,从露出的这两截画轴上,当然看不出什么根脚。
陈凡眼底青芒悄闪,在他的青瞳看来,那幅稍微短些的画卷满目翠光夹杂着红线,的的确确是一幅明代古画无疑。
但是,旁边那稍微长些的一幅,以青瞳观之,在翠光中还带着炫目紫光,很明显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稀世之珍!
“梁爷的眼力自然不会差,一会倒要好好赏鉴赏鉴。”陈凡嘴角淡淡浮起一抹嘲讽微笑,这个司宝斋的郑老板,在他的心中,霎时间就被认定了是个白痴棒槌!
他甚至已经开始去想,要如何从这个郑老板身上,赚回三日后的那一千万!
“先喝酒,先喝酒,这里人多眼杂,等吃完了,咱们再回司宝斋细看。”梁爷笑呵呵地道,明显对那幅明代古画甚是满意。
此时,老街尽头的角落中的一棵大树下,陈家豪对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人低声道:“岚少,你确定陈凡一定会上当?”
这位叫做岚少的青年人衣衫名贵,面容英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正午阳光下看来,都令人感觉一阵阵晦涩的寒意。
岚少负手身后,双眼望天,神色倨傲:“只要他看过那幅画,就一定会上当!呵呵,这世间所有当别人是个棒槌的人,往往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棒槌!”
“岚少,陈凡虽然嚣张跋扈,手底下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连荆州神医吴珩锦都折在了他的手下。这个郑老板真的能够让他上当?”陈家豪先是心头一喜,又不无担忧地问道。
吴珩锦从冷氏老宅出来后,连陈家都不肯回,急急忙忙赶去机场,就像临海中有什么恶鬼猛兽一般。
陈家豪早已对陈凡暗生忌惮,却想不明白个中究竟。
“哼!”岚少忽然沉下了脸,浑身气势微微外放:“我让你带吴珩锦去冷氏老宅,是为了打探冷家那个老鬼的虚实,谁让你叫他接手陈凡的病人的?!这还是陈凡没有真正发作,不然,那个吴珩锦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岚少,那个陈凡真的那么厉害?他不就是个冷氏大房的上门女婿?怎么一夜之间,就仿佛变了另一个人?”陈家豪被岚少的气势所逼,略微退开一步,就连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他都不敢再看。
“这临海之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陈凡究竟有多可怕……”岚少望向头顶艳阳从树叶缝隙中传来的阴影,声音缥缈传来,虚实不定,不可捉摸。
五年了,陈凡,这离开帝州的五年之中,你到底长进了多少?我那姑父现在这么看中你,你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岚少嘴角微微上扬,邪邪一笑,伸出五指紧紧扣在身边大树躯干上,霎时间,直没手背!
“嘭!”满树落叶惊飞!
酒足饭饱之后,梁爷唤来伙计,将陈凡与雪莹的四道菜品一起买了单。对陈凡与冷雪莹呵呵笑道:“走,咱们去司宝斋坐坐,顺便一起赏鉴赏鉴这幅明代古画。”
冷雪莹连忙起身推辞:“怎么好让梁爷爷破费?应该由我们小辈做东才是。”
梁爷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看陈凡一身粗布长衫,冷雪莹却衣着妆容精致衣饰华贵,自然看得出陈凡在冷氏长房,做为赘婿的日子并不好过。
“没事,没事。横竖我在临海还略微要耽搁几天,改天去看冷老的时候,你再请回我,也是一样。”梁爷豪爽笑道,他身家巨富,一场小东自然不足挂齿。
司宝斋当然也在这条老街上,今日天气晴朗,饭点已过,老街之上游人如织,人头攒动。
四人一道进入装修也算古朴大方的司宝斋中。梁爷随身的两名黑色西装大汉,却只站在静室门外,并不进入。
郑老板见陈凡与冷雪莹果然一起来到自己店面,心中暗喜,悄悄伸出右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他自以为动作隐秘,却不想早已被耳聪目明的陈凡暗暗扫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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