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场景与万寿节比起来相同又不同，相同的在于来的是蛮国人，且都来者不善。不同的是，万寿节时的不善在明面上，这次的不善却在心中。两个仔细一比较，还是心中的不善更为可怕些。
蛮王来势汹汹，一进清和殿便让众人感到一阵压力，面上虽是挂着笑却无端叫人胆战心惊，那是长期在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蛮王注意到周围大臣的瑟瑟歉意地笑了笑，敛去了周身的冷酷，颇为友好地对着顾珩作揖。
二人皆是君王，又为确保友好，且蛮王是客，故而平视，而非上座下座之分。
“蛮王舟车劳顿，定然要好好修整一番，朕特在清怡殿为蛮王准备了住处，待宴会散后蛮王可去休息。”顾珩笑着说道。
蛮王点头应下：“多谢。”
“就座吧。”
蛮王率着随从入座，目光似是无意地掠过殿内的每一个人，然后停留在顾珩身上。顾珩刚巧抬眸望他，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看似颇为友好，却让温婉觉得二人的目光每每相触都激起了火花。
温婉收回目光专心吃点心，不欲再注意蛮王动向，谁知她不主动却有人会主动。
“太子妃，太子妃！”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温婉耳中，让温婉眉头微蹙抬头望去。
蛮王身边的阿烈侬正一手挡着嘴巴一手举着杯子望着她，眼睛眨啊眨的期待着。
温婉嘴里的点心差点呛出来，急忙端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举起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阿烈侬喜笑颜开也将酒一饮而尽，一旁的越风注意到了瞧瞧拽了下阿烈侬的手，然后对着温婉微微颔首致意。
温婉放下酒杯长舒了口气，气还未喘匀便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循着感觉望过去正巧对上蛮王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探究，让她心里一紧。
“三嫂在瞧蛮王吗？同我们中原人比起来，蛮王确实是威武许多。”顾怀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她，让她得以自然而又平静地收回目光转向顾怀。
“十一也想威武些？”温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怕是做不到了。”
顾怀故作不满地撅了撅嘴，惹得温婉笑意更深。
“三嫂去瞧过母妃了吗？我方才才听闻她病了，还未来得及去瞧瞧她。”顾怀想到虞贵妃眼神黯淡了些。
近日天气不好，虞贵妃的身子骨本就有些差，又未注意保暖，故而得了风寒，就连宴会也未能参加。
温婉点了点头，“去瞧过了，不过是天气多变偶感风寒，已经用了药了，歇歇就好，其他并无大碍。十一不用急，母妃特意交代了，要你宴会散了再去瞧她，不要惹父皇生气。”
顾怀这才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耐心地等着宴会散。
宴会上一切都井然有序，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本以为能够安稳地结束宴会，却未想到宴会将散之时蛮王忽然站起来开口了：“本王此行还特带了礼物送给陛下。”
顾珩挑眉，只见蛮王微微一笑，侧身向殿外望去。大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容貌艳丽，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那女子眉宇间既有媚意又有英气，不似寻常的小家碧玉之美，反而是落落大方，让人一时间挪不开眼。
“这是我蛮国圣女，名唤卓菱。”蛮王介绍道。
顾珩默了默，看着蛮王的眼神有几分古怪，还未开口便听蛮王又道：“本王特将卓菱赠予陛下，望贵国能与我蛮国结下姻缘，日后也好携手共进退。这也是想表达本王的诚意，陛下不会拒绝吧？”
既为联姻，那么就意味着卓菱要入皇室，成为顾珩的妃子。
温婉不禁咂了咂舌，没想到顾珩这把年纪了还能有这么貌美如花的妃子，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皇帝，若他想又岂会没有？温婉一时不知是该为卓菱喜还是该为卓菱忧。
“蛮王的心意朕怎么会拒绝呢？朕一定为卓菱圣女择一个良婿。”
顾珩并未如同温婉所想的那般回答，而是换了一个方式，让众人皆是一愣，按着顾珩这意思，他是并不打算将卓菱纳入后宫的。
卓菱既是圣女，又为联姻，那么必然得选一个身份地位同她相配的男子，若不是顾珩，那么怎么也须得是一品官员。可是纵观朝中，一品官大多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少数几个年少有为的卓菱也不一定会满意，这可有得顾珩头疼了。
蛮王微微颔首，也不急着追问卓菱最终的归宿，宴会就此散了。
顾容温婉以及顾怀先前往景仁宫探望虞贵妃。
虞贵妃瞧见他们三人一同来不由得笑了：“隔着远远地瞧瞧就好，别离得近，莫要染上了。这几日天气冷，你们记得穿厚实些。昨儿陛下送了本宫几件裘衣，伏兰去拿来赠给殿下们，不可推脱。”
“谢母妃，母妃一定要好好休息。”
“母妃注意身体，待您好了臣妾陪你赏雪烹茶。”
虞贵妃一一应下了，伏兰将裘衣分别交给顾容和顾怀的随从，然后送温婉等人出了殿。
顾怀眼看着天色渐晚，因明日还需早起温习功课便急忙向顾容和温婉道了别回去休息。
而顾容同温婉二人，若是按着往常来说，今夜本应在宫中留宿，但是顾容竟反常得很，怎么说也不肯留在宫中，执意要回太子府。温婉无法自然要依着他，便一面安抚一面随他出宫。
路过御花园时迎面撞上了最不愿遇见之人，自然是蛮王一行。
因着礼数在这里，又不可能一走了之，只能乖乖巧巧地打招呼。温婉二人还未开口，蛮王那边的阿烈侬便先挥舞起了双手。
阿烈侬这人说来也孩子气性，明明当初那般凶神恶煞蛮不讲理，可竟然偏偏被温婉一席酒给征服了，在那之后便将温婉归入好友一类，故而这次瞧见她十分热络。
“太子妃太子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越风勾唇先行开口。
“越使臣也别来无恙。”顾容微微颔首，然后转向蛮王，“久仰蛮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威武。”
“太子殿下。”蛮王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容，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温婉身上，眼底竟浮现出些许笑意，似乎对温婉颇为感兴趣，“本王听越风和阿烈侬提起过你们，他们说你们人很好，酒量也很好。”
温婉摸了摸鼻子，这评价若是放在平常人口中她是很满意的，总归能让人记住些什么好的地方就有些成就感，可是从蛮王嘴里说出来就让她不那么情愿。
温婉保持微笑并不开口，打算在蛮王眼中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
多年交手，温婉自然知晓蛮王的怪癖，那就是他真的特别讨厌安静温柔的女子，传闻他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大嗓门聒噪得很，一掌能拍死一头牛的那种。虽说过于夸张了，但也体现出了他与众不同的口味。
只要温婉乖巧一点，安静一点，自然就会受到蛮王的反感，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了。
温婉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事实也如她所料，蛮王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想见识见识温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如今见了她矫揉造作的模样只觉反胃，眼底有些暗暗的嫌弃，急忙别开了目光。
“天色不早了，太子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本王也有些累了。”蛮王同顾容道别后匆匆离去。
阿烈侬走时不忘同温婉低声道了一句：“有空一起喝酒啊，我带了我们蛮国的酒来给你尝尝，一定要约我啊。”
温婉点点头，阿烈侬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越风一把拽走。
温婉同顾容对视一眼，肩并肩向着宫门方向走去，都未曾注意到蛮王一行中卓菱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容身上。
蛮国的酒与中原的酒比起来是有些不同，他们习惯了烈酒，且大多数人只喝烈酒，一口下去胃里火辣辣的，让整个人都热烈而澎湃起来。
温婉摸着酒葫芦上的特殊花纹，瞧着对面的阿烈侬问道：“这花纹是什么？”
“图腾。”阿烈侬回答，“我们蛮国的图腾，象征着自由和热情。”
那花纹瞧不出究竟是什么，却很美，有一种独特的美，神秘而特殊，让人觉得一直瞧着都是一种亵渎。
“怎么没见到越风？”温婉撑着下巴问道。
“越风要同申大人商议要事，不愿同我出来听书。”阿烈侬解释道。
今日温婉本没有约着阿烈侬喝酒，只不过是碰巧在茶馆碰到罢了，阿烈侬一直心心念念着叫她尝一尝蛮国的酒，温婉也不好推脱便与他在茶馆共饮。
温婉了然地点点头，将碗中的最后一口酒喝掉，忍不住揉了揉胃吐槽：“你们这酒太辛辣了，不好喝。”
“哈，没想到太子妃也会认输！”阿烈侬得意地喝了一大口，仿佛在炫耀自己比温婉能喝。
温婉嗤笑一声：“要不本宫同你比比喝辣椒水？看谁先趴下？”
阿烈侬语塞，思索一番才道：“若是你喝惯了便不会觉得辣了，你是女子，能喝这么多已是让人敬佩了。”
“你如今圆滑不少，真是长大了。”温婉夸赞道。
阿烈侬抬高下巴，骄傲得很，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人出现打断了他。
“太子妃……”碧玉附耳同温婉说了几句话，让温婉的脸色一变再变。
温婉沉吟片刻，同阿烈侬道了别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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