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来得及时,让温婉得以脱身,可不知为何温婉总觉有些奇怪,心头的不安越发重了,她望了望顾珩前方已燃了三分之二的香稍稍定了定心。
香还未燃尽,还早。
陆陆续续有人提着战利品归来,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众人之中唯独不见顾容身影。
温婉并未多想,只当顾容走得远了些,猎物较为麻烦,直到顾纵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顾纵意气风发地下马,太监忙迎上去取下猎物喊道:“七皇子猎得红狐一只。”
老臣们耳语几句,纷纷赞赏,顾珩也是多看了顾纵几眼,眼神明显十分满意。
顾纵愈发得意,挑衅似地望了一眼随后而来的顾怀。
太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十一皇子猎得赤鹿一只。”
顾珩微微挑眉望向顾怀,抚掌夸赞:“十一箭术见长。”
顾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而后作揖道:“都是三哥教导得好。”
老臣们纷纷附和夸赞顾怀,连带着夸奖顾容教导有方,让一旁的顾纵眸色一沉。
顾怀退到虞贵妃身边,奇怪地看了下四周,碎碎念道:“三哥还未回来吗?我方才遇到他了,明明应该比我先回来的啊。”
温婉心头一跳,将顾怀的话记在了心上,不经意间抬头正巧对上顾纵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丝阴沉挑衅。
若只是这般温婉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偏生顾纵对上她的目光时匆匆移开视线,端起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手腕僵硬,眼神飘忽,心虚得紧。
温婉看了看他身边满面笑容的徐贵妃,联想着她今日稀奇古怪的话语,隐隐觉得顾容怕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如今众人皆在,温婉一时不好脱身,眼见着香已燃尽,顾珩面色也有几分异样。
同虞贵妃耳语几句,温婉起身离开,临走时察觉到身后炽热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垂眸喝茶的顾纵,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温婉站在树上仔细瞧了瞧,寻找着有活动痕迹的地方,同时屏气凝神仔细听着细微的动静,可是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地面上也由于野生动物的行动而无法分辨出究竟哪里才是顾容可能走过的地方。
温婉的身影在丛林中掠过,迟迟不见顾容心中难免焦躁,直到兵器碰撞摩擦的声音近了她才眸光一凝,朝着那边而去。
顾容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虽不落下风,却也是短时间内无法脱身。
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古怪,一时间竟看不出究竟出自哪家哪派,不过可以看出他们训练有素,明显是职业杀手。看来那人也是花了大手笔想让顾容死。
顾容毫不畏惧地抵挡黑衣人的进攻,与此同时招式快得让他们难以反应,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黑衣人见状齐齐后退,对视几眼突然一起飞身上树,将手心的东西抛向顾容,顾容及时掩住口鼻,听着周围的动静,兵器摩擦的声音刺耳不已。
在看不清的情形下,顾容顾得前却顾不了后,顾左无法顾右,只能尽量抵挡所能感受到的攻击,却未曾主意悄然射向他的透骨针。
温婉手中的发簪猛然射出打落透骨针,与此同时悄然接近偷袭的黑衣人,手指在他的脖颈轻轻一捏,黑衣人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温婉的身形快速而隐蔽地在黑衣人之间游荡,烟雾渐渐散去,顾容的剑尖指着地面,鲜血顺着剑慢慢滴落在地上,渗入地面。
温婉站在他对面,隔着众多尸体对他嫣然一笑,让顾容有些愣神。
“你怎么?”
“我出来走走,正巧遇见殿下,殿下好生威风,竟能一人抵挡这么多人的攻击。”温婉崇拜地眨眨眼,夸赞道。
顾容微微挑眉,望着自己剑上的血,又看了看尸体的伤,也不多说,只道:“先回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温婉轻啧一声叹道:“只是可惜了,没能留个活口。”
“留不留都一样。”顾容心中有数,自然不需要留着祸患,毕竟他们开口的可能性很小。
温婉走近了些,伸手抓住顾容的手,而后摸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替他擦着手指,嘴角轻轻浅浅地勾起:“殿下今年落后了,香已经燃尽了。”
“没关系。”顾容答。
“殿下猎得了什么?猎物呢?”温婉问。
顾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丢了。”
温婉轻笑一声后忽然默了,顾容疑惑地挑眉,只听温婉低低道了一句:“臣妾很担心殿下。”
顾容心头一软,轻轻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柔情,他反手握住温婉的手安抚道:“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担心。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不要忧心,不然倒叫我心神不安了。回去吧。”
温婉点了点头,跟着顾容回去,还未走几步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接近了,为首的竟是顾珩。
“太子在这边!”率先发现顾容的太监好声喊道。
众人便急忙聚拢过来,看到顾容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看到温婉时却是微微一愣,瞥到地上的尸首时大惊失措,惊恐不已。
顾珩眉头一蹙问道:“可有受伤?”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并未受伤。”顾容上前一步挡在温婉面前道。
顾珩连连点头,拍了拍顾容的肩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日之事,朕一定彻查清楚!”
“来人,将尸首带回去!”
“父皇。”顾容没有迟疑,直接开口了,“此事只怕查不清楚。”
顾珩一怔,稍稍一想便知顾容话里有话,眸色深了几分,而后吩咐:“既然太子已安然找到,秋猎之事便继续,诸位爱卿回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返回,接连几个官员都凑过来慰问顾容,都被顾容笑意盈盈地送走。
顾容垂眸看了看身旁一直没开口的温婉,握了握她的手道:“若父皇问起,你便说不知。”
温婉搔了搔他的手心,心里忍不住笑了笑,顾容想多了,她既然出来了,自然想到理由了,怎么会怕顾珩盘问。
临近驻点,忽闻几声巨响,似有惊雷平地而起,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天空突然显出烟花,不知是何人的暗号。众人因这一事受惊,慌作一团。
太监急忙高呼:“护驾!护驾!”
顾容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就要挡在顾珩面前,却未曾注意到这是冲他来的。
几枚透骨针不知从何处而来,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射向顾容。
温婉瞳孔一缩,方才唯一戴的一枚发簪已经丢了,如今手上再无称手的东西可以挡了。
温婉的脑子还未做出反应,身体却先一步扑了过去,将顾容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忽的散开了,几枚透骨针擦过温婉的手臂钉入地面。
顾容从背部的余痛中回过神来,望着身上脸色发白的温婉满目错愕,触及她手臂上泛黑的衣服时眼睛一红,抱起她环顾四周,怒喝道:“太医!太医呢!”
“快!救驾!救驾!”小太监吓得花容失色,尖着嗓子喊道。
顾珩抬手糊了上去,让小太监踉跄后退,捂着脸退下了。
“太医!”顾珩目光凌厉地扫了扫四周,直到一个老臣挤开众人跪在温婉身边才收回目光。
太医颤颤巍巍地查看温婉的伤口道:“太子妃的伤口上有毒,若是扩散只怕性命堪忧。但是这毒老臣从未见过,一时半会儿解不了,老臣也只能暂时阻止毒扩散。”
顾容赤红双眼瞪着太医,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底的焦躁道:“那就麻烦太医了。”
顾容抱着温婉回帐篷时虞贵妃等人齐齐望了过来,瞥见他怀里的温婉时脸色都是一变。
虞贵妃脚步匆忙地走进帐篷,看着床榻上的面色苍白的温婉心里一揪:“这是怎么一回事?囡囡怎么了?”
“母妃不必担忧,只是受了些伤罢了,很快就会好了。”顾容起身阻止虞贵妃的靠近,生怕她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伤身又伤心。
“你又何必瞒本宫,你们脸色都这般差,怎么可能只是受了点伤?”虞贵妃眼眶一红,又是气又是急。
虞贵妃刚要探头顾容就忙握住她的手安抚:“母妃这是不信儿臣?你若是胡思乱想伤了身,叫儿臣如何向父皇交代?母妃快些回去歇着吧!过几日你便能见到你那活蹦乱跳的囡囡了!”
虞贵妃无法,也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伏兰扶着离开,只是那目光始终担忧地瞥向床榻,奈何被顾容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顾容坐在床榻边凝视着温婉,温婉如今脸色唇色都是惨白,额角还渗着冷汗,伤口处虽做了应急处理,但是也只是短暂地阻止毒扩散,这就意味着温婉随时可能丧命。
顾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想去触碰温婉的脸庞却又不敢。
若是温婉没有扑向他,如今躺下的就应当是他了,兴许他会直接一命呜呼。
说到底,都是他给温婉带来的危险。
但是他不可能离开温婉,他自私任性地想占据温婉,即便是死亡,他也舍不得放手。
顾容咬牙,眼睛几近痴狂地盯着温婉,愤怒压得他心都疼了起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忽然破土而出。
许久后,他站起身来,敛了所有情绪走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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