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这才终于敢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李元喝光了面前的饮料，等她抬眼去看陈湘时，陈湘补充了一句，“不愿意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李元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饮料，又为陈湘添满了饮料，还不忘嗔怪一句，“怎么不喝？”
陈湘摇了摇头，她一向喝得不多，此刻只是等着李元讲话。
“他以为我们俩逛街把他弟弟逛丢了。”李元叹了口气，终于有些明显的不快乐浮现在脸上，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不快乐也显现在那微抬的眼皮上，“所以他骂我。特别凶，还‘你妈’‘你妈’地骂。就这样。”
“哎呀，没关系。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陈湘说，“等他把事情弄明白了肯定会后悔，来给你道歉的。”
“对啊，我底气足得很，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李元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一直不断捏着筷子，“可是我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哎，不过生气也是难免的，气气就好了，别把自己气坏了。”陈湘是李元的好朋友，赵湾的不容易和悔恨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自己的好朋友是否快乐才最重要。
李元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其实有点害怕，你不知道他当时的口气。如果我站在他面前，我敢肯定，他会扇我耳光。”
“哎呀，你也别这么说。”陈湘看着她，不免得有些心疼，却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说不定赵湾着急的时候就是喜欢大喊大叫之类的呢。别太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遇到了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责怪我。且不说他弟弟丢没丢，就算真的丢了，他骂我几句就能找回来吗？他打我几下就能找回来吗？”李元有些无力地说，“他让我觉得他……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很失望。”
陈湘一向话不是太多，此刻更是等着李元讲话，让她一次说个痛快。
“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我不会由着孩子弄丢的。算了，”李元再次拿起面前的饮料喝光，“如果我们在卫生间的时候孩子出了事，我们还是难逃其咎。算了，不说了。”
“不会的，那孩子看着机灵得很，丢不了的。”
“算了，不说了。我以后不再这么带他出来就是了。或许我的确不该带他来这么多人的地方。”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没有不小心，也没有弄丢孩子，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吗？你自己做错什么了？”陈湘看着她，心里生出了想要摸摸她头的想法，还是叹了口气，“你就是想太多了。你已经很棒啦。”
“我一定要分手。”李元的语气不是斩钉截铁的那种，恰恰相反，她极其不确定，几乎是风雨飘摇里随时可以摇摆的墙头草。
陈湘问，“因为他凶你？不够温柔吗？”
李元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好像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出其余的解释，于是又点点头。
“少看点小说和电视剧吧，现实生活哪有不发火、不气急的人呢？”陈湘说，“这才是真正的人呀，你说对吧？你有时候也会有脾气，对吧？他以后不再这样就好了。”
“我不知道，”李元看着陈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他吓到我了。我就是觉得害怕了。”
李元顿了顿，然后再次开口，“说实话，我那个时候不仅仅生气，我主要是害怕。我甚至害怕他突然出手打我，你知道吗？我突然害怕他有家暴倾向。”
“我觉得赵湾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也不太了解他，我没办法下定论。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选择了，”陈湘看着她，“只要你快乐，怎样都可以。”
她们之后没有再谈这个问题了，因为这是无解的。
最难猜的就是人心了，人心变化莫测，故而人心猜人心才最难，没有人能下定论，没有什么是静止不动的。有时候说“爱你”的当口是真的爱你，可是过了这时候，却也是真的不爱了。
在地铁上分别的时候，李元紧紧地抱了抱陈湘，然后极其动情地开口，“谢谢你今天陪着我，我才不那么害怕。”
一句终了，李元甚至淌下泪来，陈湘一时也被她触动到了，她说，“别怕，我在呢。你叫我就会到。”
“好，”李元的眼里满是泪，赶紧转身离开了。
从走向地铁中转站，再到出地铁闸门，甚至刷脸走进了学校的大门，她都在掉眼泪，她心里总是化不开的情绪，沉甸甸、浓稠而黑暗。
直到她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看着楼两边的路灯，眼泪掉得更快了，她突然觉得很孤单。从前回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有五个好朋友等着她，如今呢，她们并不相熟。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她甚至没有结交到一个同级的好朋友。她觉得有赵湾就够了，可如今想再找一个除陈湘以外的人倾诉，却是再也没有了人选。
“李元。”
赵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元并没有回头，她径直走进了宿舍，几乎是一头扎进了那一大团的房间和明亮的灯光，眼泪一直往下流，并不去理会他。
她同陈湘报了平安，又洗了澡，便早早地躺在床上了，许是太过疲倦，她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她却在梦里见到了赵湾，他的面目狰狞而恐怖，一张嘴，露出了獠牙，骇人得很，甚至还染着血，她却并不怕。她甚至将手指轻轻探入他的口中，一点点摸着他的獠牙，滑滑腻腻的，一摸便是满手的血。可是赵湾偏偏在她将手指抽出的那个时刻突然将头探到了她的身边，慢慢地在她脚边蹭了蹭。
“你害怕我吗？”赵湾的眼睛又明又亮，却是满脸的血。
李元点了点头，“我怕你。”
赵湾浑身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声响，突然炸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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