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湾忽然想到高中时候背过的作文素材，“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对不起，对不起，我向她道歉。”赵湾说出口的时候才觉得这句话是多么的无力，听着那头并未弱下来的哭泣声，心头不停地被人撞着，只觉得李元的眼泪那样炽热，好像一点一点的火星，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心戳上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赵湾和陈湘确认了她们的位置便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往那里赶。
李元还哭个不停，坐在一旁的陈湘虽然尚且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赵湾的语气，便知道一定是赵湾做了什么错事。她的火气更盛。比起李元的委屈，陈湘的愤怒显得凶了许多。
赵湾算什么东西？居然把李元欺负成这样。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我要是个男生，肯定追她。绝对不会叫你来欺负她的。陈湘越想越气，看着身边的赵港眼眶红红的，几乎还沾着泪，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我们李元人多好？还帮你看小孩！她做家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帮你减轻一点负担？她哪里做得不好了？她虽然是有点粘人和爱撒娇，可她不是坏女孩，相反，她是多么好的女孩子啊。三观正、有想法，你怎么搞的？
陈湘从来没见过李元这样哭，她从前遇了委屈总是一个人偷偷哭一会儿就算结束了，从来不把这种特别悲观的情绪外放给其他人看，她只是憋着，将情绪憋成一个圆鼓鼓的小球，几乎要爆掉，实在忍不住了，然后她才会一点点偷偷地将气放出来。
等到赵湾来到的时候，李元已经止住了哭声，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等着赵湾来接他弟弟回去。
“李元……”赵湾自知理亏，声音也弱了几分。
李元却并不搭理他，只是尽可能柔声地对赵港说，“跟哥哥去。”
赵港还怯怯地抓着李元的衣角，很小声地叫了一句，“姐姐……”
“姐姐好着呢。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李元尽可能平复情绪，仍然不去看赵湾，她弯下腰摸了摸赵港柔软的头发，“姐姐是在和哥哥玩游戏呢，比比我们谁哭得凶。结果我赢了。所以我就不哭了。”
“姐姐不要哭了……”
李元并不知道赵港究竟信不信她的话，总之，她就是想多说几句。她想装作特别坚强、善解人意的样子，尤其是当着赵湾的面，没有其他的理由，她只是单纯想要赵湾心虚、不舒服、感到亏欠。我就是在装啊，你能怎么样？李元愤愤地想，我就是不同你生气，不仅不生气，我还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故意叫你难受。你能怎么样？
“不过姐姐已经批评过哥哥了，这个游戏不好的，小孩子不能总是哭的，对不对？”李元柔声说着，甚至还冲着赵港温和地笑了笑。
“对，”赵港点点头，“不能总是哭。我以后不会总是这样哭了。”
“姐姐……”赵湾突然也出声叫李元，眼泪蓄在眼眶里，赵湾竭力忍着不叫它滴下来。
陈湘和赵港自然不知道这声称谓背后的故事，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尤其是陈湘，看着赵湾突然开始有些撒娇的趋势，感觉不正常极了，浑身都难受。赵湾什么毛病？喜欢叫人“姐姐”？把“姐姐”两个字当道具用？当“对不起”来用吗？
李元也是相当地不开心，她以为赵湾已经足够成熟了，甚至已经下定决心去养一个小孩，却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避重就轻。这是一句撒娇就能解决的事情吗？赵湾是不是低估了这次的事情？
其实赵湾没有低估，他知道这是多么巨大的错误，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向来不善言辞，在李元面前尤其如此，更别提遇上李元真正生气的时候了，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了，只能低低地近乎恳求地开口。
陈湘和赵湾均是第一次见到李元生气的模样，出乎意料地，她平日里性格活泼、正义感十足，发生个什么事情，就像连环炮一样，就怕轰不死对方，可一旦真的生气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沉静得让人害怕、懂事得让人害怕……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害怕”。
李元从委屈中脱离出来，愤怒的情绪占了大半的时候，反倒是一种极致的理性状态，她几乎是用最正常的话语说出如刀锋般的语句，几乎要将人撕裂，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道歉吗？可是她全然没有生气的模样。若无其事吗？可是她的若无其事下却是不可忽视的愤怒。
赵湾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元只是轻轻地笑，“好了，找到哥哥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先去逛街去了。”
她拉过陈湘的手，自然而然地拐向一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赵湾，几乎是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叫人发颤，“你不要跟上来。听话。”
赵湾牵着赵港立在原地，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李元没事人一样地，陈湘根本看不出她的异样，只当她强忍着一口气，自然也不愿多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点破就不好了。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整个下午李元的兴致都很高，很快活地试了很多衣服，买了一条吊带裙、一件半身裙、一件短上衣。喝着奶茶，挽着陈湘很快活地逛了一整个下午。
陈湘几乎要怀疑李元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赵湾了。
晚饭的时候，她们去吃了烤鱼，两个人聊着最近的娱乐圈八卦，聊着自己喜欢的演员出了什么新作品，最近看到了什么好看的剧和综艺。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李元却突然开口。
那时她正夹着一块肥嫩的淮王鱼，轻轻吹了吹，那么稀松平常地说话，就好像她只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甚至语气都未变丝毫——
“我要和赵湾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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