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过饭，在地铁站送走了陈湘，李元才第一次拿起了手机，看到微信的右上角闪烁着“15”的小红标，她以为是有什么急事，跟着赵湾入闸、坐电梯，一手点开了微信。
——全都是陈湘的消息，十四张照片，都是李元和赵湾。还有一条是文字消息：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的哎！要幸福！99哦。
李元跟着赵湾进了地铁车厢，看到他扶住了座位旁边的扶手，朝着反方向走了几步，紧紧地倚在一个角落里，也不和赵湾讲话，只一个劲地和陈湘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学会偷拍了！
——嘿嘿嘿，总被偷拍，学到技术了。
——滚吧你。坐上地铁了吗？
——坐上了，还得二三十分钟。
——我俩没在一起呢。
——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他对你这么好。
——不是有人说了吗，一个男生喜欢你，他就一定会告诉你，不然就是不够喜欢。
——别一天天的乱在网上看这些！都是毒死你不偿命的东西！
——我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你看我，多么果断且坦率！
——你那就是炸碉堡的气势，这么大个世界也出不了几个你这样的人才吧？
——说什么鬼话呢？
——你不能太心急，这又不是抢险救灾。
——……
——你要求也别那么高，人家又不是给过你什么重大的承诺。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收到。
李元实际上是一个“理论家”，并不是一个“实践家”，从来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对于感情的认知总是模糊一片，经常容易在赵湾无限度地对她好之中迷失掉自己，不知餍足，要的更多、更多。陈湘如此一说，她倒是瞬间清醒了不少，有时候那样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或许没有那么重要。赵湾对自己的好是随处可见的。
李元将手机攥在手里，向那边看去，赵湾正盯着自己看，脚步却不挪动半分。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李元便低下了头，错开了目光——这大概是李元为数不多的躲闪了。抛开那些所谓的“仪式感”和“形式”，赵湾对自己的好简直就是炽热的火苗，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团火苗燃烧在一片飘雪极寒的冰原。
赵湾是个绝顶温柔的人，很少同人吵架、争执；会在进门的时候帮女生扶门，等待她们走进去再关上门；因为不好意思同餐厅服务生大声讲话，每次有什么需要都要跑一次服务台，轻声细语地提出要求……他绝不仅仅是对自己一个人温柔，可是她分明知道这只是因为赵湾家教好、有素质，而决非喜爱。他单调空白的感情履历只为李元一个人涂涂抹抹，绘出千里江山。
到站之后，赵湾跟在李元身后，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她。
其实赵湾今日是极开心的，李元将他介绍给她在大学最好的朋友认识，这就代表着一种认可。而且整个吃饭期间，李元都很开心地同陈湘交流，两个女孩子一直在聊天，当然大多还是李元一个人在讲话，但是陈湘和赵湾都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补充几句。
这其中，李元突然提到了他们上高中时候的事情——她回忆那个时候图艺楼的冬天有多冷，她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左手穿着手套、腿上还盖着一件从教室后排偷拿出来的没有人认领的校服，他们为了防止风从两边的门长驱直入地将他们灌一个“通透”，专门拴住了那扇容易开的木门，却总有人不知道要从旁边的推拉玻璃门出入；她还记得那些周六，总是在她做完一份英语卷子的时候天色开始暗沉，等到数学作业写到一半，天就彻底黑了，学校前后的灯牌都亮了，学校食堂上挂着的校训也都红彤彤地亮起来了，那时候总是有雾霾，空气不干净，不太能看到天上有没有星星，可是并肩回家的路上，她总是露出很幸福的微笑；她还能够清晰地说出赵湾给她送伞那一天两个人的对白，可是赵湾自己却只有一个大概模糊的印象了……李元什么都记得，并且愿意提起，而且还是满脸的骄傲和愉快。这让赵湾感到他在自己心爱女子的心中究竟是不同的。
可是赵湾也有些心慌，自从上了地铁，他就能感觉到李元明显地在回避自己，或许因为那句他来不及回答的问话，或许因为他迟迟没有明确的表态。因为在乎，所以在意她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所以就自己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
李元只顾着一个人出地铁，坐电梯，出闸，她埋头往前走着，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她想：我数到九十九，如果我回头你还站在我的身边，那么我就在心里当做我们在一起了，你不用开口，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我的身后。
九十八、九十九……
李元猛地一回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发出了一声痛呼，她感觉这是她的额头和那人的下巴狠狠磕在了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弱弱地道歉，微微抬眼却看到了赵湾，他正捂着下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面部都因痛苦而扭曲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咬到舌头了？”李元拉着赵湾站到了路边，不影响行人通过，“有没有好一点？”
赵湾还疼得缓不过劲来，一时间没办法回她的话，只是觉得嘴里一股猩甜，肯定是咬破了。
李元从包里翻了自己的水杯，“你要不要漱漱口？”
赵湾顺手接过，咕嘟咕嘟涮了两下，“没事没事。”
李元守在一旁，不自觉地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生气。”
赵湾本来就没有生气，李元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并不是存心要伤害他，他只是想，所幸她撞到的是自己。看着李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讨好，他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不怕。没关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