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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廉，”
看见育廉还在阳台上喝着咖啡，程育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上前，皱着眉头。
“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啊，虽然现在国内解放了，但还应该观望观望局势才对啊。你现在就答应六姨娘回国，这多危险……”
“嘘！”
程育廉连忙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把哥哥程育康推到了阳台拉门左边的墙前面。这样就算是谁从客厅向阳台看去，也根本看不到二人。
“你拽我干什么？”
程育康不明就里，一把甩开程育廉。
“啧。”程育廉瞥了眼程育康，挎着胳膊。“当你弟弟这么些年，一点默契没有。”
程育康看着程育廉。“什么默契?说什么呢？”
“就是没默契。我问你，现在国际形式这样，你弟弟我能让六姨娘回去么？”
“那你刚才还在六姨娘房间里说……”
“我就那么一说……”
育廉揣着裤兜，低头踢玩着养在阳台上的花草所飘落下来的枯叶儿。
“诶说真的，哥，”育廉抬头看向哥哥育康，忍不住打趣他。
“你家大儿子才四个多月，大嫂这个月又开始上班了，六姨娘要真回国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雇保姆呗。”育康百无聊赖地背靠着墙，挎上胳膊。
“以前就是打算雇保姆来着，但你也知道，六姨娘有多心疼她这个大孙子了，又怕我和德容花钱。所以她宁愿不去店里，只留两个点心师在那儿，连着店里口碑下滑，不怎么挣钱了，也要自己亲自带念之。”
一旁的育廉听着点点头。
育康叹了口气，“虽然说像六姨娘这样待念之的保姆应该是找不到了，但若是六姨娘硬要走，那也就只能再雇一个了。”
一丝没藏稳的笑意浮上育廉的嘴角。
“啧，你这保姆钱啊……”
程育廉故作皱眉，边说边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挑挑眉，冲着育康故意晃晃手中的纸。
“弟弟直接跟你说吧，省了！”
“什么啊？”程育康一脸无所谓地拿过纸看着。
眼睛渐渐睁大，育康抬头看向弟弟程育廉，一脸的不可思议。
“今天中午我在信箱里拿到的。”育廉看了眼信纸，和育康说道。
“真的?！”育康看着弟弟，又低头看了好几眼信纸，既激动又高兴。
“啊！”
两兄弟开心击了个掌，难抵心头的喜悦。
——
1949年九月初。
邓书宁正在厨房熬着苹果酱，别墅的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的响声。
“育廉！我在厨房了，你大哥早上说要拿几箱水果回来，你去帮着搬一下！”
“我洗澡呢！”
育廉背倚着卫生间的墙，翻着杂志，放着水，冲向客厅喊道。
“这孩子的澡洗得可真不是时候。”
邓书宁连忙放好勺子，关上火，褪下手套。
还没等邓书宁走到门口，外面汽车的喇叭声便愈加地急了。
“来了来了……”
邓书宁边向外喊着一边连忙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还没等到下台阶，邓书宁便有些愣住了。
午后三点钟的阳光明媚且柔和，院子里的草坪青青，空气里都是晴朗天气所特有的干燥味道。而门口育康的轿车旁、正站在育康两口子和毓芙毓蓉身边的，不就……不就是那个六年里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人么？
邓书宁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了，她眼睛不离地微低了下头，抿起满心的辛酸委屈，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忍不住那已经涌出了眼眶的两行泪，就像是没了闸头的清泉潺潺。
几个孩子站在她身边，张芝蕴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皮肤白皙细腻，依旧梳着和从前一样整齐的发髻，不过眼尾多了几条细小的皱纹，但眼神也更沉淀了几分。她淡淡地微笑着，眼中泛泪，看着邓书宁。
一双柳叶眉颦起，深邃多情的眉目里满是感动，邓书宁快步走到了张芝蕴面前站住。
张芝蕴淡淡微笑，眼睛不曾离开过邓书宁的脸，就那样凝视着，像是生怕丢了一分一秒，双手拉起邓书宁的手。
邓书宁暗自咬着下嘴唇里的肉，眼泪流经嘴角，尽是咸涩的味道。她哭得下眼睑泛起了两条浅粉色的卧蚕，那颜色由眼角至眼尾越加变浅，更添几分楚楚动人。弯长的上睫毛沾着泪，下睫毛被濡湿，贴在下眼睑上，邓书宁隐忍着委屈，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我终于，终于等到你来了……”
邓书宁的语气像极了单纯认真的孩童，又满藏委屈。
张芝蕴右手轻轻抚上邓书宁的左脸，认真仔细地瞧着她，万缕入骨的深情牵挂如今只化作脉脉的眼神，凝视着日夜思念的书宁。张芝蕴微微笑着，和着眼中浅泪，用大拇指轻轻擦了擦邓书宁脸上的泪。
恍惚间，眼中也只有张芝蕴的邓书宁，只觉得时光仿佛也就凝结在这一刻了。万物弥无，只有彼此，存在于这天蓝，阳光暖，微风轻柔的人世间。六年的时光，好像没那么久，也没那么苦了。
“我答应过你的，我会永远保护着你。”
六年的难过心酸霎时间烟消散，邓书宁浅笑着看着张芝蕴，一双泪眼显得眉目愈发深邃，她点点头答应。
“嗯。”
邓书宁低头抚了抚自己身上浅蓝色的旗袍，看向张芝蕴。
“这些年，只要想起你，我就会穿上一身蓝色的旗袍。”
她冲着张芝蕴露出一个秀美的甜笑，一双微圆的桃花眼满是灵动。
“好看么？”
张芝蕴浑然不觉泪已经迷了眼，笑着看向那旗袍点点头。
“嗯，好看。”
她抬头看向邓书宁微笑，“好看极了。”
“那我这个你喜欢吗？”
张芝蕴站直身子，抚抚平自己腰际的旗袍布料，浅笑着看向邓书宁。
邓书宁低头看着张芝蕴身上的旗袍，只见那墨绿色的绸缎上绣着的是两株自己最喜爱的白色百合。
破涕为笑，邓书宁抬头看向张芝蕴，笑意盈盈。
“喜欢，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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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两人的怀抱熟悉且温暖。邓书宁下巴依偎在张芝蕴的肩上，她闭上眼睛，是那般的惬意甜蜜。岁月隽永，时间可以偷走青春和年华，却偷不走两个人这样真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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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陪坐在一旁，张芝蕴坐在沙发上，抱着怀里安静乖巧的孙子any，低头逗着，心里眼里都满是欢喜，她抬头看向几个孩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刚才在车上就听你们叫他any、any的，我太高兴了，净顾着问你们近况了，也没来得及问，”
张芝蕴又忍不住低下头开心地去逗孙子。
“我大孙子的文名字叫什么啊？”
儿媳德容坐在她旁边，微笑着。
“any的文名字是六姨娘取的，叫念之。”
听见这话，张芝蕴逗弄孙子的手忽的停了一下，一个淡淡的微笑浮在脸上。她抬头看着一旁的邓书宁，眼里满是多情柔意，邓书宁浅浅一笑，含着些羞涩。
“对了妈妈，我给您介绍一下咱们家吧。”
儿媳德容大方亲切地和张芝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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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书房，这是卧室…”育康两口子还有育廉给一旁抱着孙子的张芝蕴介绍着家中布局，毓芙毓蓉一左一右地挎着邓书宁的胳膊，一家人其乐融融。
“妈妈，”德容看着张芝蕴，敬重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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