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戏了？”姜曼妮明知故问。
“嗯，看的沉香救母，我不怎么愿意看，”邓书宁手搭在双喜胳膊上，“这丫头倒是喜欢的紧，目不转睛的，后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又有些犯困，就回去了。”
“太太原来你是困了啊，还骗我说是不舒服。”双喜撅起嘴，不开心的心思溢于言表。“那时候沉香正要救母呢，我都没看到。”
“那有什么好看的。”书宁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笑笑，“我要不说我不舒服，都叫不动你。那戏文咿咿呀呀的听得我心烦。”
“就是好看嘛……”
“我可没觉得。”
姜曼妮打量着二人，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下了。
“是啊，那戏有什么好听的，”姜曼妮笑笑，“下次我领妹妹去电影院看看，那才叫好看呢。”
“好。”邓书宁淡淡笑道，答应着。
——
夏日的天气还不错，书宁在房里摇着锦扇，钻研棋谱。
“太太，老爷叫您去正厅。”双喜进门说道。
一听这话，邓书宁心下一沉，平时老爷从不叫各房在正厅集合，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去正厅啊?”
从上海回来都两个多月了啊。邓书宁心性胆小，不自然地联系。
双喜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老爷脸色不好，我看见二姨太也在。”
“好吧，我知道了。”邓书宁坐在椅子上，心中不静，手中的锦扇也忘了摇。
——
待邓书宁到的时候，各位太太已经坐在正厅了，众人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也都没敢多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只见三姨太姜曼妮正给坐在正座的程祖佑倒茶。程祖佑不语，只是面色阴沉。
良久，程祖佑张了嘴，隐着愠意。
“今天晚上，不知为何，我就特别想去后花园透透气。然后，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程祖佑打量着众人，几位太太不明所以，又见老爷这般心情，都没敢答应，连站在一旁的丫鬟们也战战兢兢。
一把摔撒了茶盏，瓷杯落地，发出清脆尖锐的声音。
“我程门竟出了这样的阉作事！”
姜曼妮依旧端着茶壶，强装镇定，眼神飘忽，手没有抖，却指尖发白。
邓书宁心下一沉，低下头，不敢看别人。
张芝蕴神色淡淡，置若罔闻。
一旁有的丫鬟吓得轻轻退后了几步。
只有大太太知晓内情，连忙劝道。“老爷，事已至此，您……”
“你还要怎么劝我?”程祖佑喘着粗气，猛一拍桌子。“这简直是在打我的脸！”
程祖佑怒视前方，“你还要我请你出来么？！”
姜曼妮放下茶壶，站直了身子，咽了下口水。
这时孙婧柳简直是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的，吓得跪在一边，泪当时就被吓了出来，带着颤音。
“老爷，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几位太太纷纷看向孙婧柳，有惊奇，有不明所以。
程祖佑指着孙婧柳，“你有脸做那样的事情，还想着我会饶了你?！”
“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
懒得听孙婧柳辩解，程祖佑向外喊了一声。“把他给我带上来！”
几个家丁推推搡搡地把男人推了上来。
邓书宁看着男人只觉得眼熟极了。
“这……”姜曼妮看向二姨太张芝蕴，皱着眉。“芝蕴，这不是周先生么？”
周先生即是周尔然，二少爷程育康的教书先生，平时只在周六周日时，到府上教程育康一些诗文古词。
听姜曼妮这么说，周尔然羞愧难当，别过脸。
“我眼睛又不瞎。”张芝蕴淡淡回道。她看向宋锦茹，“大姐。”
宋锦茹暗暗点个头，使个眼色。
“还是个读书人！真是有辱师门！”程祖佑怒气冲冲，站了起来，说话也不顾了身份。“教书教到床上去了，你读的是些什么歪理邪说！”
“男女之情，礼之自然！”周尔然抬起头辩驳道。
“礼之自然！”程祖佑拍下桌子，“这就是你学的礼?！我倒要问问众人，这是什么礼！”
“老爷，婧柳的错……”孙婧柳吓得连忙跪着，挪到程祖佑脚边，一把拉着程祖佑长褂的尾边。
“是婧柳无知，听了周尔然的甜言蜜语，老爷您看在我为程家还生了菲儿的份上，饶我一次吧！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我这辈子就没法见人了，求求您了，老爷。”
虽说是奸情，周尔然本来对孙婧柳也算是有些感情，可如今听孙婧柳这么一番话，便不由得怒火中烧。
周尔然看向孙婧柳，“四姨太，有些事儿也得你情我愿！现在你倒是摘的干净……”
“你闭嘴！”孙婧柳回过头，又羞又怕，一缕发丝凌乱，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孙婧柳，做人至少得有点底线，今天跪在这儿的怎么不是三姨太，不是六姨太?”见事已至此，周尔然索性也撕破了脸。“当初不是你也有意勾搭的我，不是你说的到底是我年轻，和程老爷比……”
孙婧柳急得连忙起身，要去堵周尔然的嘴。周尔然也就忘记了与她的前情，连着一身不满，不顾众人在一旁，和孙婧柳一番厮打。
“够了！”程祖佑大喝一声，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打在梨花木椅子把上，震的碎了一地。“现在来演这一出！”
二人被一声呵斥惊得停了下来。
周尔然整整衣服，甩了下头发，看着程祖佑，又看了眼孙婧柳，一脸混不吝的表情。
“程老爷说的对，我们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可是，”周尔然环顾四周的太太和仆人们，“反正现在也是没有脸面了！我又怕什么?！”
孙婧柳气的嘴唇颤抖，咬着下唇瓣里的肉。
“你不一样，”周尔然看向孙婧柳，故意气她，“出自本市的书香世家，还是十五中学孙老师的独生女。”周尔然又指着自己，“我，周尔然，外地来的，我怕什么？”
“无耻！”孙婧柳盯着周尔然，眼眶泛红，泪冷在脸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程老爷若不怕别人知道你有这顶绿帽子，你随便说。”
周尔然看向程祖佑，满脸不羁，“民国二十三年了，抓了我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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