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线推进的不温不火。
“懈怠”,军方上层发送的指令如此评价。
“这可稍微有些头疼啊。”坐在桌前的男人对着文件,神情沮丧地说。
困扰地挠着脑袋,他拿起钢笔蘸上墨水,森鸥外需要重新写一道报告。
不是狡辩,而是拖延。男人还做不到完全无视。但军方上层要求推进战线的指令,森鸥外觉得可以在等一会儿。
“还不到王牌出场的时候。”
“再等等吧。”男人如是说道。
厚厚的一叠军方文件,下发的指令文字繁琐、指示详细,虽然在森鸥外心里与废纸无异,只配揉着纸团扔进垃圾桶。为这些文件开启碎纸机,都算浪费电力。
他随意翻翻便没有去看,反而从夹层里抽出一份档案,正面最显目的地方是一个人的图片,小莳爱咲的名字清晰可见。
森鸥外用手轻轻抚摸着这行名字,他看着图片上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脸,轻笑出声:“你需要更绝望一点才行。”
他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一阵风都能吹散的寂静。
“为了胜利。”为了我。
战线崩坏,人手严重不足。国家无法再派遣更多的兵力上战场,所有的青壮力被毫不留情卷入这场无情的杀戮,常暗岛变成吞噬性命的可怖场所。
意志被破坏了,露骨的牺牲摆在士兵眼前,绝望的氛围弥漫在母舰基地。
武器的消耗也越演越烈,哪怕用人命堆成血肉战壕,尸体的数量也在一天天累积。
战场处于危机与持平的两侧,因与谢野的存在。
麻木的救治病人,却让士兵再一次步入死亡的深渊。
她的异能力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少女的眼神空洞无神,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当救治了又一名重伤失去手臂的青年后,与谢野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她瑟瑟发抖,不禁发出嘶吼的悲鸣。
除去这名刚刚送来昏迷的青年,周围空无一人,担架摆满着这个空间,醒来的人再次冲上战场了。
一方倒下,另一方胜利,这是世间简单的规则。
但如果一方无法倒下呢?
重复不断,无法结束,因为她的存在,战争日夜不分,无时不刻。
愧疚是黑暗里伸出的手,清醒时在肩膀发出的低吟,无情将她拖入深渊。
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会怎么觉得吗?”与谢野软弱地发出声音,昏迷的青年却听不见。
青年她认识,送给她金属制蝴蝶形状的头饰,他十八岁,闲余之时喜欢读与谢野看不懂的诗篇,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弟,昏迷时都不忘记喊着家人的名字。
和他一个小队的人都死去了,炸弹丢入战壕,没有人注意那道致命的光,离得近的人被炸成碎片,尸体都无法拼凑起来。
青年他活着,存粹是幸运。离得比较远只失去手臂,灼热的烧伤遍布全身。
这点伤对于与谢野来说并不困难,有太多的人伤得比青年重了。
但这些人……他们又回到战场了,与谢野眼眶酸涩积蓄生理性的泪水,长时间的治疗,眼睛都不敢多眨,她害怕耽误几秒,便是一条性命的生死相隔。
她没有资格哭泣,少女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了。
“给你。”
与谢野抬头,那是一条手帕,一如既往的洁白无瑕。
“不用了,给更需要它的人用吧。我不适合,到我手里一下子就会被弄脏了。”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你使用,弄脏了不好吗?”
“完全不好。如果脏掉了,洗不掉血渍,不就只能扔掉了吗?”
“不会的,‘她’是很好用的手帕。”小女孩蹲在她身旁,用手帕擦去与谢野脸上的血渍。
与谢野不好意思地偏头,“谢谢,我想我现在一定很糟糕吧。”
小女孩摇头,“没有哦,与谢野小姐在我心中一直很美。”
“你是坚强的人,也是美丽的人。”
小莳爱咲的赞美让与谢野无端想要发笑,她扯了扯嘴角,却无法露出真心的笑容。小女孩说的话与其是童真质朴,不如说是模仿大人口吻成熟的夸赞。
和她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
与谢野微微低头,调整好表情,对小女孩露出一个缓慢的笑,“这话你来说真奇怪,你才是美丽的人。”
少女的军服布满血渍和擦痕,她眼角是遮掩不了的疲倦和痛苦,即使是这样也愿意为一时好心的小女孩露出缓和的表情。
小女孩和她穿着一样的军服,脸上没有被战争洗礼的绝望,她平静的眼神给与谢野一丝希望。
还有这样的孩子存在的战场,难道不是她存在的意义吗?为了保护小女孩的这份纯真。
“你能一直漂亮下去就好了。”与谢野抿嘴,神情复杂地开口。
稍微振作精神,与谢野向小女孩伸手,“手帕给我吧,我洗干净还给你。”
“嗯,好的。”小女孩把染上血渍的手帕交给与谢野。
这时一旁的青年转醒过来,他猛然一下起身,惊吓般睁大眼睛,“手……还在。”
急促的喘气,他怔怔看着手臂,接着青年瞳孔微缩,用手不堪地捂住脸。
恐惧的记忆还残留在立原的内心。
与谢野:“感觉怎么样?”
立原这才看清楚身旁还站着两位女孩子。
“……”你还好吗?他试图开口询问。
他得告诉与谢野什么才行,不是你的错,我很感谢你。
想说出口的话最后落到嘴边,因为另一位小女孩的存在。
小莳爱咲,沉默也漂亮的小女孩,总是跟在一位少年的身边,两人形影不离。她不曾离开末广铁肠半步,为了逃避步兵师的军医,她的父亲森鸥外。
如果立原猜测的没错,她的异能力是军医的底牌。
为了在合适的时间打出这张王牌,即使死去再多的士兵,森鸥外也不会有所动摇。
于是,立原先询问着与谢野:“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还好吗?”
少女摇头,“一天治疗了八十名患者,这是正常的。”
与谢野的情绪还算镇定,没有立原想象中的那么崩溃。他不由得望向小莳爱咲,是小女孩的存在给了她一点希望吧。
“你没事就好,看到你精神还行,我也就放心了。”
“什么啊,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少女跳脚反驳,随即她悲伤地说:“我治疗了很多人,身体救回来,心灵却已经死去。”
“他们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无法安慰她,立原都没脸去看少女的脸庞。
他悄悄在被子里握紧了手。
扯开话题,立原装作不在意地询问:“小莳小姐你呢?没见到末广君在你身边。”
“他在战场上。”
与谢野和立原一齐转头看小女孩,两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与谢野一脸怒气:“开什么玩笑?森医生是疯了吗?”
立原低头:“是因为需要推进战线吗?森医生要利用末广君的异能力?”
面对两人的疑问,小女孩摇头。
小女孩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先行一步,为了等我,父亲同意了。”
与谢野注意到小莳爱咲对森医生的称呼又回到父亲了。
“等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等来小女孩的回复,门口的呼喊声却提前传来。
年长的军人撑着门,焦急地喊着:“喂,上等兵。治疗好了就上前线,现在人手不足!”
立原赶紧穿上外套,偏头说:“了解。”
快步离开少女的身边,他不敢看与谢野的表情。
没曾想到他的身边出现了孩子的身影。
“我和你一起。”小莳爱咲解释道。
终于,立原所担心的事出现了,他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与谢野的表情。
啊,请不要伤心。立原多想发出那声安慰。
少女的脸上溢满绝望,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请……”不要去。
与谢野的表情充满恳求,不要,请不要就此死去。
“抱歉,我是为此而存在的。”
啪铛,留给与谢野的只有那声关门声。
她好像瞬间失去了一切,与谢野肆无忌惮地痛哭着,她擦拭着眼泪,死死攥紧染上血渍的手帕。
洁白无瑕的手帕最终染上了她自己的鲜血。
从那天起,战场出现了魔女。
人类在魔女的眼中不是活着的生物,而是可食用的养料,修补身体所需的成分。死去的人连尸体都不容许存在。
立原第二次被那异能力的光辉所震撼,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第一次是与谢野的能力,她是救治世人的天使,悲悯地给予人类宽容,像光照亮人心的黑暗,少女的存在就能给人希望。
但小莳爱咲是不同的。
她是魔女,带来死亡和黑暗的——魔女的异香。
战场之上,存在两个孩子的身影。与高大的士兵们格格不入,是两个年幼且瘦小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在这里有什么用?人是都死光了吗!”脾气暴躁的士兵已经怒喊出声。
好心的士兵开始劝解两个孩子,“回去吧,就算有与谢野小姐的能力,战场也不是好玩的地方。”
“走吧,离开这里,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大人们都还在,轮不到小孩子上战场,走开!”
“快离开还来得及。”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渺小的善意笼罩两个孩子。
这战场已经没有明天,不存希望。太多残忍的悲鸣,太多痛苦的嘶吼,真心被杀戮所辜负,每个人被无情的战争伤得片体鳞伤。
即使是这样,士兵们依旧大喊着:离开吧。
末广铁肠眨眼,被周围的情绪感染,他对小莳爱咲说:“你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明明森医生阻止你了。”
男人之前的话末广铁肠还历历在目。
昏暗的走廊,森医生拦住两人的脚步。男人的表情诚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
森医生地对小女孩说:“小爱你是王牌,不应该被轻易打出。”
“太廉价了,无法发挥作用,我可没有这样教导过你。”
说到最后森医生的表情因执念而扭曲,微微抽搐。他的信念被黑暗侵蚀,用一片死海般的眼眸,企图使小莳爱咲顺从。
狰狞、恐怖的气息,让少年都意识到,男人生气了。
他挡住小莳爱咲的身前,“那是她所决定的事,不会让你阻拦。”
小女孩却推开少年的肩膀,缓缓说出那句话。
一声叹息,森医生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最好的作品坠落。
“不值得,我的女儿。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在最危急时刻登场的人是救世主。现在远远不到那种时刻。”
小莳爱咲沉默不语。
但末广铁肠分明觉得她的眼神坚定地写着:现在就是。
她说:“为了善意不被辜负。”和当初的那句话不差分毫。
最终,士兵们劝说无果后陆续离开,两个孩子留在了战壕。
“一起走吧。”小莳爱咲对少年伸出手。
末广铁肠握住那只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他们携手踏入那永无光芒的黑暗。
岛屿之上,不规则的分布着各国的营地,不同的国家依靠武器的先进,在常暗岛上建立起根据地,无需通讯器,就地指挥军队的前进。
攻打他人阵营或者防守自家阵地,拥有一套完整的指挥体系。
这对弱小方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基地母舰燕骑士即是我方的根据地,但士兵无法得到有效的指挥,通讯设备失效缺少联络手段。
对于当代的‘掌握信息的人掌握战场的胜负’这一理念来说,战争的胜利早已是镜花水月。
士兵凭着意志和信念无法支撑起胜负。
战场上的每个人,谁不是为了活着而努力?
信息之间的不对等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武器装备之间的差距。
敌方的营地都建立在离部队的战壕不远处位置,仅凭现在所持有的武器,连伤害到敌方营地都做不到,反而是被炸弹等武器随时袭击,死伤惨重。
士兵们疲于奔命,身体阻挡着炮弹。
根本触及不到胜利的脚后跟。
但是今天不是如此了。
现代战争是异能力者之间的战争。
小莳爱咲的存在证明这一点。
小女孩清楚一开始的‘不死军团’计划,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为了弥补曾经的错误,请你们死去吧。”话语被风吹散了。
小莳爱咲缓缓触碰隐藏在手臂里的装置,右手滑过左手手腕,像感受不到疼痛那般,直接抽出发动异能的桎梏。
身边的士兵眼尖的发现,那刚开始是一个带柄首部。
‘嘶’有人感同身受地直吸冷气,被可怖的场景吓得寒毛倒竖。
带血的骨刺从她纤细的手腕里被抽出,狰狞的形状让很多人挪开目光。
大量的鲜血涌出,足够致死的伤势,小女孩和她身边的少年神色却无一丝动摇。
黑泥从小莳爱咲手腕处滴落,污浊的颜色一点点开始侵蚀这片空间,浓厚的雾气开始笼罩她的身体,血液没有止住,掺杂在这黑暗中凝结成水滴状。
黑色的影子顺服地在她的脚下挪移,小女孩背后被雾气勾勒出满含星辰的背影,那是一副充满奇幻意味,深深诱惑人心的身影。
但那是什么呢?士兵们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尖叫,他们颤抖着往后退。
被雾气包裹着坚硬的地面融化了,饱受战火摧残而硬度堪比钢铁的土地,像锻造炉里被融化的铁,轻而易举使其瘫软成一团,地势变得低洼。
让人精神错乱的混沌,来自小女孩身后虚幻的背景,仿佛能让人践踏对世间的认知。两眼发昏,士兵们不受控制地感到神经紧张。
非人的生物,不属于同一次元的可怕。
像被恶魔所附身从而获得的力量,有的士兵不禁想到,异能力本就是恶魔赐予人类的力量,给世界带来不详。
腐蚀、硫酸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带刺的藤蔓从地底伸出,一路往远方攀爬。黑暗逐渐蔓延于此,到底是何等的高危异能,拥有如此深不见底的黑暗。
“离开这里吧。”小莳爱咲对士兵们说,“如果不想死去的话。”
不去管回应,小女孩往敌方的阵营一步步走去。
魔女,士兵害怕地喊叫。
心智被摧毁,死亡的恐惧让人口无遮掩。
有人惊呼:那个小女孩是魔女!!离她远一点。
熟悉的称呼,没有让小莳爱咲停下脚步。
“我习惯了。”她对身旁露出担忧神色的末广铁肠说道。
小女孩的眼神里空无一物,她的存在变成死亡本身。
魔女不是概念般的生物,从小莳爱咲被蔑视成魔女的这一刻开始。
不如说,很早以前,她从来都不无辜。这是过去的她因冷漠而袖手旁观的惩罚。
自作自受,她内心充满被伤害的快意。
小莳爱咲的每一步都是踏入深渊的脚步。
炮弹陷入魔女领域的瞬间会被溶解,当敌人触碰到雾气的瞬间,气体化成固态,黑影无情地收割敌人的生命。
悄无声息地割断脖颈,多么好用的异能力。这份代价由藤蔓所拖来的尸体抵消,尸体被腐蚀的面无全非,可怕到让人心生噩梦。
小女孩却看都不看一眼,随意指挥藤蔓将尸体丢入黑色的泥潭,智能化的泥潭判断死去身体的能量,如果是普通人会直接吞噬,要是异能力者,反而会人性化地等待下次宿主的消耗变大再完全吃掉。
末广铁肠静静拔刀,等待他人到来。
小女孩的异能力虽然强大,但并不是没有弱点,聪明的人会发现,只要不顾一切往雾里突袭,完全杀死本体的小莳爱咲,这场雾就会停止。
如果是半吊子的攻击,只会让她陷入暴走的边缘。小女孩的身体受损后,急需周边的能量补充,为了活下去丑陋地吸收一切可以吞噬的物体。
少年很清楚,这其中包括自己。
“雪中梅。”没有喊出其他话,他念到异能的名字。
军刀蜿蜒成一道锋利的轨迹,保护两人的周身,不让他人靠近。
敌方的士兵叫嚣着,一旦有接近的痕迹,末广铁肠都会去攻击士兵的身体。
一道血痕就足够让他们被黑影锁定,从而悲惨的死去。
不进反退的人,害怕死亡的人,恐惧小莳爱咲异能力强大的人,永远都别想获得胜利。
需要保护好她才行。末广铁肠默默想到,随后拔刀刺穿了隐秘在黑暗中的敌人的心脏。像这样特殊的异能力,战场上绝不少见。
哪怕他死去,也得保证小女孩的存活。
小莳爱咲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关系,她想,拥有强大到能保护一切的力量,就这样堕落成魔女吧。
一定能够拯救大家,不管重来多少次。
她不再恐慌,无所畏惧。
魔女的领域彻底降临,黑暗将毫不差别地拥抱所有人。
没有鲜血,所有的能量被泥潭消耗。
一面倒的杀戮完成,小莳爱咲面不改色,离开这片地狱之景。
小女孩回到燕骑士之上。
迎来他人异样的目光,旁人看见她的身影,便恐惧的退却。
士兵们满脸见到‘未知’的惊恐,有人瞪大了眼睛,声线颤抖地喊着:怪物。
她军服破损,白皙的皮肤半露,看不见一处伤痕。
末广铁肠脸色不变,找一旁的护士要来衣物,他把小女孩的身体护在怀里,挡住周遭窥视的目光,小心地为她披上外套。
“别着凉。”他认真地说。
“嗯。”点头,小莳爱咲拉着外套的一角。
得避开他人,“让让吧。”少年对前来的士兵说道。
无视旁人不可置信的眼神,末广铁肠紧握着小莳爱咲的手,离开这片正在伤害小女孩的场所。
他们走过基地母舰长长的过道,头顶的灯光明亮闪烁,手拉着手,两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逐渐重叠在一起。
没过多久,回到他们共同的房间。
上下两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小小的房间。
小莳爱咲瞬间脱力瘫倒在地板,双腿没来得及触到地面,小女孩的身体被末广铁肠拥入怀中。
少年缓缓抱起她的身体,把小女孩放在下铺的床铺上。
“一直以来,谢谢。”
“不要紧。”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信守保护我的承诺。”
“嗯。你还好吗?”
“嗯。”小女孩微阖上眼眸。
她大概率是在说谎的。末广铁肠蹲在地上,手肘撑着小女孩脸侧的枕头,他偏头去看小莳爱咲的脸,小女孩回给他一个虚弱的微笑。
末广铁肠摸着小女孩微烫的额头,想着等下给她拿冰袋降温。
小莳现在很不好,很痛苦。
从他们来到燕骑士的第二天开始,她就不再对少年以外的人说一句真心话了。
别伤害自己了,我会在你身边。
若是他人,诸如此类的承诺想必能简单说出口吧,末广铁肠想,可他做不到。战火中陪伴显得轻浮,承诺若轻易被死亡吞噬,感情是徒留伤感。
唯有现在,珍惜彼此的时间才不会后悔。
他说:“睡吧,我会一直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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