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水声“滴滴答答”地传进室内,这里虽然的时间过去了一个礼拜了,可那片阴始终没有散去。雨水时而暴躁时而缓和,它们停下的时间多半是在众人酣睡的时候。
“滴答滴答”房檐上又断断续续地流下屋顶上的积水。
“又停下来了”董淼仔细地盯着窗外那棵被雨打湿的芭蕉树,或许是因为名字里带了个“淼”字,所以董淼一直觉得他与水有缘,不管是多大的雨董淼都会像个孩子那样去迎接,只是这一次董淼不需要再出门了。
“滴答滴答”同伴庆时的血液顺着从楼梯口处滴下。
“人其实和妖怪也差不多嘛”董淼侧卧在楼道下,血液的猩红溅射在他的额头上,“存在是什么?生和死又是什么我们是二者间的媒介还是过客”
修长的脚踝玩弄着血浆,一点一点地将浅蓝色墙壁绘制成他想要的模样。
“你们终于来了~”董淼将随身携带的短剑拿出,倾听着短剑弹奏的清音,这个消瘦的十六岁男孩缓缓地闭上眼。
“沈大小姐你好像来迟了”合欢铃的声音回响在小小的走廊里,死者涣散的眼神无助地看向上方。
“亡者已殁,就算我不迟到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沈家大小姐就是沈家大小姐,迟到了也能找出理由推脱。”
“切入正题。”
“人首分离掏心挖肺真不知道董淼那小子从哪里学来这么恶心的杀人方法。”合欢铃依旧在这个走廊里回荡。
“我对杀人的方法不感兴趣,只要确定是他杀的人”沈音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断刀,“那杀人就要偿命,即便是玄净宗也一样,这是天理也是正道。”
“别激动,司空大人的意思是让你抓到这小子,完好无损地交给玄净宗”
合欢铃又一次响起整个走廊的幻像全部消失,尸体、楼梯、血迹全部收入了铃铛内。案发现场只剩下那被霉菌涂到发黑的墙壁,昏暗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然后熄灭。
“这个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沈音问道。
“一个半月前隔壁大妈去楼下买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董淼这货杀完人后连这门都没关。司空大人和玄净宗的高层为了把这事压下去废了不少的心力。”
“董博和庆考知道吗?”
“不知道,除了你我、司空大人还有几个玄净宗的高层,其他的人一律不知。”
“那有人问起呢”
“庆时、董淼被妖物所害死无全尸”
“叮——”沈音的断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回音久久不曾离去,此刻屋外的小雨终于止住了,暗淡的星光透过薄斜射进了屋内的客厅,窗外的树影不自觉地摇动起来。
“出来吧”沈音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刀,“不管我们绕了多远的路,看样子都没有把你甩掉。”
话音未落沈音轻踏地板,转瞬间飞出了窗外,手中的九霄龙刃虽然只有半截,但其刀气所到之处都留下数道裂痕。一个黑影从树梢的这头飞跃而起,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躲过了沈音的一击,枝桠上的雨水如玉珠落地,转眼间这头的树干已经被完整削断。
“呼——呼——”跟踪者喘着粗气,左手伏地右手捂住脸上的口罩,身子前倾半跪在草地上。
“不回答我吗?”沈音站在断枝上居高临下,一脸傲气地注视着那人。
这名跟踪者穿着一袭黑衣,脸上戴着口罩,虽然手上没有带任何武器,但看情况应该也是有备而来。
“连话也不说吗”沈音微微踮起右脚,腰部弯曲暗暗发力,一道劈砍自上而下挥出,自己连带着九霄龙刃的刀气一同袭向跟踪者。
“坤三、坎二、申、亥、子、未”跟踪者暗自低语手中迅速结起自家的法印。刀气所向还未劈砍到此人,由地而起结出数道土墙挡下这一击。这人还未来得及喘息,沈音就已经突破这一防御,断刃所向土石崩塌玉足碾过,泥浆溅落一地。
“好快——”跟踪者小声称赞,虽然他早就知晓这几道土墙还不足以挡住沈音,但连下一个施术结印的时间也没争取到,这就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方士”沈音踏平了跟踪者的土墙,手中的断刃在黑暗中依旧光亮,“方士一脉鹛觋、文妄、伊葭、冠鹤这四支最出名,其次是何、淮、方、过、岑、箧这六家你是这十众里的哪一派?”
跟踪者面向沈音,一步一诺地往后退去,左右手也放在身后。
“不敢施术了吗?“怕我看清你的法印认出你是哪家的?”沈音单手举起刀刃来,一步一步地靠近这名跟踪者。这名跟踪者大概一米七二左右短发,身材较为单薄看不清男女,五官上也没有特别突出的特征,看样子是专为打听情报而训练的探子。
“既不发声,也不敢施术那么”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沈音就已经来到这人的面前,“先杀了,再找人问你!”沈音目露凶光,眼中的瞳仁泛红,身法和刀气快了不止一倍。
“轰——”跟踪者的四周架起冰墙,刀气所向冰中的残像随之碎裂,跟踪者则在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葭一脉的苍露为谋”合欢铃适时地响起。
“你刚才要是帮忙,那人现在已经抓到了。”沈音收回断刃将其安回刀鞘之内。
“哼~”合欢铃的那头发出不屑的笑声,“您可是沈家大小姐,我怎么好帮忙呢?反正您也知道了他是伊葭一脉的人,顺藤摸瓜总是能发现一点东西的。”
“语诠候多少的徒子徒孙,会这种术法的不在少数,无凭无据你让我找伊葭一脉”沈音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刀鞘直指楼道里的阴影,“你想害谁?”
“什么害不害的”合欢铃的声音停下,一个浅粉色衣服的女人从楼道内中走出,“好歹我也是尚善司的人”
檀香扇将这女子的面容遮住,右手的一对铜镯仍是那般漂亮,雪白的玉腿虽然秀丽但沈音比起来,终归也只能沦为普通货色。
“袖词你真的让我恶心”
“我的沈大小姐彼此彼此喽”
窗沿上的雨水停下,“滴答”的声音再也没有再响起,可蒋竞却再也没有入睡。准确地来说自从回来这座城市,蒋竞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过往与曾经围绕着纠缠着他,以至于每一次梦境中醒来,他的身上都流满了汗液。
“这个梦”蒋竞扶着额头梳捋起自己刚做完的梦,梦中交织着过往缠绕着悲与恨。
“大人!”潮湿的窗外一只蜣蚁飞来,缓缓落在蒋竞的手掌中,“您要的人已经找到了”
“在哪?”蒋竞扶着窗沿问道。
“亲爱的——,你是在和谁说话呢”
黛黛悄无声息地从身后环抱着蒋竞,颈上的银铃叮当作响,额头上的乱发纠缠成一团,很显然她才刚起来不久。浓重的香水味带着暧昧的气息从黛黛的指尖萦绕出来。
“说说吗反正这里就你我而已”黛黛的投入蒋竞的怀中,压在蒋竞的大腿上,纤细的指尖把蒋竞的下颚抬起。
“没什么”蒋竞的右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后,左手将黛黛推开,“自言自语而已”
“是吗?”黛黛持住蒋竞的左手,反而将蒋竞压在身下,“葛铭打电话求救也有一会了,看样子你既然要出去那干脆你去把他和那个新来的从秽境里带出来吧,我也省得叫佟浪他们起来了。”
“葛铭在哪?我马上就去”蒋竞翻身推走了黛黛,接着换衣服的空档,蒋竞避开了黛黛的视线。
“欧禾区的福满大道”
黛黛犹如鬼魂般悄然无声,从身后又贴向蒋竞,身高的差距使得她只能摸到蒋竞的喉咙,“你想做什么我并不在乎,但记着手脚哦干净点别把我的隶属度拖下水。”
黛黛轻声细语的模样比癫狂时还要可怕,满满的温柔里全是杀气。
“没问题”蒋竞低头说道
“那我会在这等你的好消息哦~”黛黛轻轻抬起蒋竞的头颅,在他的喉结处纹着一对相互蚕食的蝰蛇,
“双蛇结绶,你我就是这对衔尾之蛇谁都跑不掉,谁都别想跑——”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蒋竞的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只是右手的手心攥得更加紧了,“那个既然帮你带葛铭回来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皮——”蒋竞的眼中闪过一道利气。
“有趣”黛黛把蒋竞左手的拇指放入嘴中,殷桃般的小口安安发力,深紫色的血液从黛黛的嘴角里流出,她微笑着啜饮这份血液,往自己的喉咙下移动。
“哎呀呀——食、色性也”阴暗的房间内充斥着黛黛诡异的笑声。
漆黑的天空中下起了阵阵猩秽的“细雨”,红色的粘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灰白色的地上一道冰晶结界凭空而起阻隔掉这些东西。
“喂——要帮忙吗?”仅仅只是秽物的粘液以秦晚向的能力还是能应付得了,数道冰墙压住了地表,秽物的“根茎”全被冻成冰雕,晚向踩着这些碎块游刃有余地说道,“前面的哥们——你行不行啊”
“我没问题,你保护好他们。”葛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拳握紧,缠绕着身体的能量幽幽地发出黑紫色的光线。自下而上数条根茎一同涌起改变了葛铭脚下的地势,盘结而起的根瘤向葛铭袭去。
“刑罪——”葛铭踩着破碎的泥块,一跃而起躲避掉了根茎的袭击,右手的拳套将周身的能量凝聚起来,眨眼之间根茎被削成碎块汁液散射一地,一道光剑在葛铭右手的拳套中显形。
根茎切碎,黑红色的“沼泽”从“古树”群的主干处排山倒海而来,仔细看去这“沼泽”实际上是半透明的液体,但内部裹挟了许多还未消化完全的妖怪尸体,妖物的尸身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一起,呈现出黑红色的观感,即便被这“沼泽”吞噬,葛铭还是能听见这些家伙在这半透明液体中发出的哀嚎。
“凌切——”葛铭手中的光剑快速变换着形态,紫黑色的光卷曲成螺旋状态一点一点压缩至最小,“沼泽”压来光剑瞬间爆发出的数十道能量体以旋转的方式喷出。
各色的液体洒落在葛铭面前的“古树”群上,人手式的叶子扭曲而出,朝着晚向等人飞去。
“三结盾——”葛铭将光剑移至晚向等人的左侧,螺旋状的光结成护盾将“古树”的叶子格挡开来。右侧秦晚向的冰晶结界将那些“古树”的叶片冻结成碎渣,“古树的”根茎上满满长出新的叶片,而那些叶片扭动着纠缠着转眼间又变成新的“树海”。
“你们三个——”葛铭退到晚向等人的身旁,手中的光剑也恢复成“刑罪”的状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会把这些秽物尽可能的清理干净,你——”
“谁?”晚向看着秋韵又看着被秋韵架起来的驰东,“你是指我?”
“对”葛铭指着晚向,“就是你!我会把这些秽物清理干净,你负责打开鬼市和秽境的链接,之后带他们出去。”
“那你呢?”秋韵问道,“那小哥哥你呢?你怎么办?”
“别叫我小哥哥我年纪比你大,叫先生或者朋友都好。”
“那先生你叫什么。”
“和你无关”
安秋韵:“”
“二位我能打断你们的谈话吗?”晚向一脸茫然地看向葛铭,“请问怎么打开鬼市和秽境的链接,洛洛没有教过我这个”
“洛洛?”葛铭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你说得是谁?”
“我的遣人啊?”晚向回答到,“难道没有遣人教你咒术吗”晚向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不是魏弥?!”葛铭的光剑直指晚向的喉咙,“那你是谁!”
“我我叫秦晚向是n市的替补缚命”晚向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哥哥您能不能别指着我毕竟我们现在还算是同一条绳子上蚂蚱”
“替补?”葛铭回想了一会,“你是瞿叟的人?”
“嗯!”晚向拼命的点头,“我和瞿叟那个老老爷爷!很熟的!他还把自己家的房子借给我住呢!”
“三结盾——”葛铭手中的“光剑”变为了护盾。
“如果你是替补缚命的话那也没办法了。”葛铭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咒文组合的双蛇在他的左胸上缠绕,双蛇内的“坤”卦隐隐发亮,“要是你没办法打开链接,那我来,你负责替我把这些秽物清理干净。”
“我?!”晚向看看这光盾外的无数秽物,双脚不自觉地发抖,“就我一个女孩子你提这要求过分了!我们能直接打开鬼市吗”
“不能——”葛铭双手开始结印,连正眼都没给晚向,“逆秽是链接这个空间与秽境的媒介,就像压在通道口的杂物,不把杂物清理干净我们没办法打开鬼市。”
“那一波的数目是多少”
“不知道,反正你把能看见的秽物全弄干净就行。”
葛铭结好印后,一道淡红色的结界覆盖在葛铭、秋韵和驰东的上方张开,晚向则被单独隔离了出来。葛铭的“三结盾”缓缓消失,现在只有晚向一个人正面对抗这些秽境的邪祟。
“嗯!!!你这是什么情况?”晚向不解地看向葛铭,“为毛就我被隔离出来了?!”
“不是说了,要你清理这些秽物吗?”葛铭划开食指用紫红色的血液在地上画起连结鬼市的咒文,“尽量快一点,这样我们出去的概率会大一些。”
“我n!你这是在卖我啊!”
“不算卖,只是这些邪祟会先优先攻击没有结界保护的你而已,这是他们的习性之一。”
“滚n的习性!你这就是在卖我!”
“轰——”由晚向身后盘出数条根茎直直攻了过来,晚向一个侧身还算干净地躲了过去,只是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别指望逃跑”葛铭的话语还是那样冷静,“时间拖得越久,秽境的邪祟来得就越多,等到你我妖力耗尽时还没打开鬼市大门的话,那”
“知道了!死路一条嘛!”晚向大喊着手中的甲套跟随着手臂上抬,一道半米厚的冰墙格挡住了“古树”的根茎。
“真不知道我这阵子是到了什么霉这种事情总是会被我遇见!”晚向小声的抱怨道,随后三步化为两步冲向了最为庞大的“古树”,还算矫健的身形躲过了“古树”们根茎的重重攻击,越过“树海”与“叶片”的重重阻隔,秦晚向直冲向那链接天际的“古树”主干。
“我n——”
晚向口吐芬芳,即便是在几十米之外昏迷不醒的驰东都能听见她的不情愿,莹绿色的甲套直直的插入最大的那棵“古树”。能量从晚向的体内流入古树中,扎入古树时所溅射出来的液体在晚向的脸上冻成了碎末。硕大的冰花从“古树”的内部绽开,就像放入冰箱的冻肉那样。冰锥由内而外划开了“古树”的表皮,内部的粘液则同洪水那样把地势较低的“根茎”淹没。
“冰门——”晚向将甲套从“古树”内抽离,粘液瞬间从冰柱的尾端开始冻结起来,一瞬间那些淹没在液体中的“树海”全部化为了冰雕。
“完成——”晚向打了个响指这些冰雕便都碎成了粉末。
“晚向”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秋韵你叫我啊~”转身回头晚向发现她又站在了那熟悉的教室中,老师正讲着考试后的复习卷,身后的卷发女孩拉了拉她的衣服。
“沫沫?”晚向想起那个女孩的名字,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
“草——同一个伎俩我居然还中了两次”
疼痛使晚向看清了现实,数道根茎自身后将晚向贯穿,连接着天空的白色“藤曼”开始抖动。
“这是我?”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漆黑的天空中显现,这夜色没有星光没有距离,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这漆黑犹如一颗眼珠将晚向的模样映射下来。
“我好像记起来了什么”秦晚向将手伸向天空,跑马灯走了起来,“那个女孩叫沫沫是我的同桌,我们约了林雅一起去看烟花”
“谢谢你,这是很关键的情报”一只冰凉的大手将晚向从思维的泥潭中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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