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敲门声吵醒的贝蒂，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是谁呀，妈妈？”
她摸着一瘸一拐扭到沙发前的闪电，拖着奶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布莱恩叔叔已经去开门了。我想你可以先带着闪电上楼去，好吗宝贝？”
贝蒂乖巧地点点头，拉着闪电脖子上的项圈，一人一犬缓步走上了楼梯。
海伦娜不知道谁会来拜访布莱恩。
也许是某个老熟人？
但也有可能是一些失去生计走投无路的流浪者，这样的人海伦娜可见过不少。若不是当初被布莱恩所救，她们母女俩恐怕也迟早会成为这样的人吧……
不论如何，基本的警惕还是要有的。
海伦娜从客厅的抽屉中取出那支布莱恩交给她的手枪和枪套，别在身上。
自从办公室回来之后的这三天，布莱恩都没有向她提过收回这支手枪的事情。
在海伦娜看来，这显然已经是完全信任她们的表现。
“咔嚓”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海伦娜也紧了紧心神。
两道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廊中逐步传来。
至少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脚步声停歇，人也到了眼前。
海伦娜看清楚了，站在布莱恩身后的，是一名有着晃眼淡金色头发的男子。
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微微上翘，有种玩世不恭般的似笑非笑，但若是将下半张脸遮住，那甚至透出寒霜般的坚毅眼神又会让人怀疑二者究竟是不是属于同一张脸……
正当海伦娜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时，克里斯蒂安也在观察着她。
布莱恩的女儿？或者是情人？
这身材，啧啧。
“让我来介绍一下。”
布莱恩的两声干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相互对视。
“海伦娜……”
“克里斯蒂安……”
他并没有说出二人除名字外的其他信息。一来不知道克里斯蒂安到访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而有所保留，二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中年老男人收留了一对无家可归的母女？而且这位母亲看上去还似有几分姿色？
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之中，克里斯蒂安的自来熟倒是帮了布莱恩一把。
只见他微笑着对海伦娜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从口袋中掏出烟盒，点燃深吸上头一气呵成。
满足般吐出烟圈后，克里斯蒂安单刀直入地开启了话题。
“那么关于x病毒，你们的了解有多少？”
……
“看来我猜的没错，那名研究员的发信位置就在那栋居民楼之中。”
三人在客厅中对坐良久，布莱恩与海伦娜将这些天从笔记中获知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尽管为了获取这些信息二人是历经艰辛，但是像这种关乎全人类命运的时候，他们也不在乎什么得失。
布莱恩原本就计划将这些资料公布于集市之上，现在拿来与克里斯蒂安交流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那些黑色的家伙来自于被感染者的尸体，这一点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x病毒居然还存在着自毁序列这样的‘后门’。”
“我们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你了，希望你也能拿出足够分量的信息来交换。”
海伦娜将烟头从克里斯蒂安手里抢下熄灭，皱着眉头对他说道。
“好吧好吧，别着急，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对了，你们知道‘星火’吗？”
“星火？”
“是的，星火计划。”
克里斯蒂安抛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其实布莱恩仔细回想一下，也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它。
在那份‘最终档案’的首段，已经出现过的委员会便是叫这个名字。
只是看过那份报告的布莱恩与海伦娜对此却是一头雾水，光凭一个名字似乎并不能得知什么，而且硬盘之中的数据可以说清理得非常干净。
最后一份报告的存档，也只是亚当斯因为感染加重，而来不及删除罢了。
看着两人有些迷茫的眼神，克里斯蒂安接着说道：
“星火计划，真正启动是在战争后期。当时各国的政府从社会各界的精英之中挑选了一批佼佼者，组成了最初的委员会……就是那份档案里提及的，他们负责事实上的统筹与规划。”
“一开始，这一计划的本意是收容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并将他们集中安置起来。”
“为了应对大量人口集中时产生的各种问题，各国政府破除壁垒，给予了委员会各种先进的科技与庞大的资金支持。”
“故而他们有能力在世界各地修建绝对安全的地下保留区和净化设施，以应对天上的监视与疾病的入侵。”
“但是随着战况的恶化、瘟疫的横行与政府的全面崩盘，‘星火计划’与其委员会逐渐失去了控制。”
“从最开始的无差别收容难民，变为有选择性地收容高价值人群——譬如科研人员、军人、技术工人与他们的家属。”
“至于被判定为低价值的人群呢？他们一概不管，甚至将之从地下各个地下避难所中驱逐。”
“没有了政府的资金支持，他们便强迫工人劳动，将资源优先供应军人与科研人员，领导层更是逐渐腐化。”
“据我所知，当前由星火所统治的地下保留区已经重新变成了阶级固化的金字塔形社会。”
“除此之外，他们所掌握的大量科研人员，从来没有停止研究，但委员会垄断着这些技术，阻止技术的对外扩散。外界的人仅能通过少数几个渠道了解到他们对病毒研究的进程。”
“比起外来者的入侵，他们的自私才是加速人类死亡的毒药！”
“为了对抗星火委员会不顾人类整体命运的行为，外界的幸存者们组成了‘联盟’，为的就是从他们手中夺得抑制病毒的方法。”
“而这一次，‘联盟’安插在星火保留区中的人员拦截了一封邮件——没错，就是你们从居民楼中找到的磁盘。”
“我们将这封邮件抵达的时间延后了三个月，这已经是保证我们人员安全的最大极限了。”
“看过那份报告的你们，一定明白其重要性吧。星火委员会同样清楚，他们会派出最精锐的干员前来回收自毁序列，并且为了确保垄断，他们一定会摧毁提取设施。”
“我此次的任务，便是找到进入实验室的通道，并取回自毁序列。”
“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带更多人一起……”
“但是和星火比起来，联盟终究还是太弱小。我们为了躲避病毒与监视就几乎拼尽全力，没有太多的人手了。”
“所以，我必须团结一切有可能的盟友——这，便是我的提案，布莱恩先生。”
“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解决病毒的方法被垄断在少数人的手中吧？”
“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抢在星火之前得到病毒的自毁序列。”
克里斯蒂安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敛去，看着布莱恩，语气中除了坚定，竟还带着一些请求的意味。
常年摸索在废城中的布莱恩清楚，独身一人进入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是一种多么危险的行为。
如果二者身份换个位置，连他自己恐怕也有些心里没底……
“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布莱恩答道。
“我会随你一同前往，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绕开主要路线的通道，也许可以比星火的干员少面对一些麻烦。”
克里斯蒂安听罢，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吹起额前淡金的刘海，面露轻松。
一旁的海伦娜刚才一直沉浸在克里斯蒂安的话语中，她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瞒了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年。
但不论如何，如果亚当斯的所作所为是对人类的一种罪，她作为妻子，也有替他赎罪的义务吧……
想到这，海伦娜张嘴想提出同行。还没出声，却被一旁的布莱恩阻止了。
“海伦娜，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不仅是亚当斯的妻子，更是贝蒂的母亲。”
布莱恩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想，点中了最关键的地方。
是啊，此去危险重重，她又不像布莱恩那样有经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贝蒂怎么办？
被布莱恩点醒的她，一下子冷静下来，嘴里有些苦涩。
想到在楼上的女儿，她很清楚，自己最重要的身份是贝蒂的母亲啊！
不管人类的命运会是如何，身为一名母亲，养育子女才是凌驾于一切的天职。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们最好早点出发，趁现在还没到正午。”
克里斯蒂安看着眼前的两人，含笑说道。
布莱恩也“唰唰”两下将身上的膏药纱布之类的撕下来，三天前的伤口也已经无碍了。
“你和贝蒂，好好待在家，帮我照顾好闪电。还有，拿着这个。”
一台通体漆黑的无线电联络器，岁月的侵蚀让它的表面掉了几块胶皮，但可以看出精心的保养让它拥有了远超原有设计的寿命。
仿若带着诀别意味的话语，放在此处却无一丝不妥。
海伦娜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手里拿着布莱恩交给她的无线电，紧紧地攥着。
……
与海伦娜交代完，上楼向贝蒂和闪电告别，收拾好东西的布莱恩，回到了客厅。
克里斯蒂安正在随意翻看着餐桌上的笔记。
“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着回来，那块芯片，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克里斯蒂安目不转睛，说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也没打算还给你。”
布莱恩大包小包地提了一身，有些打趣地回答。
“呵，老头还挺精。那我改主意了，你还是还给我吧。万一我们都回不来了，还可以给自己留个陪葬品。”
“那可不行。”
布莱恩拍了拍手上的银色手提箱。
“那块芯片，我有用处。”
……
此时此刻，大西洋的西北部，平静的海面上独有碧波阵阵。
从此处往西眺，已经能够隐约看见城市与高楼的影子。
港口也已近在咫尺。
只是没人能想到，这片看似宁静的蓝海，正如当前的世界一般，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层层隐秘。
表层海域之下，一道黑影，突破水障，逐渐浮现。
“棕狼舰已抵达目标海域，开始上浮。”
“发现异常信号，是否转为警戒状态。”
“否，继续执行原有任务，对异常目标保持监视。”
“通知乘客，抵达目的地，他们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指挥系统建立完毕，启用备选基站，连接完成。”
“内外压力平衡，允许开舱。”
“登陆设备已就绪，送乘客离舰。”
“祝一路顺风。”
大西洋西岸，一艘潜艇骤然从海面浮出了半个舰身。几只绕着海面飞行捕鱼的海鸟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纷纷停留在潜艇的舰桥栏杆上。
随着“呜”的一声长鸣，带着长长一道浪尾，水陆两用的密闭登陆舱猛地从海面下射出。
它自带动力，螺旋桨飞快转动着，突破海水的层层阻力，笔直地朝远方城市的影子驶去。
而在舱室之内，十数名全副武装的镇暴人员正密集而安静地端坐着。
他们手持突击步枪，匕首倒挂胸前，而系于腰间的安全带稳稳地将身体固定在座椅上，只余腰间的弹药带与卵型手榴弹不时随着波涛起伏而上下晃动着。
透过防毒面具眼部暗红色的玻片，隐约可见那平静而又锐利的眼神。
对于这支直隶于委员会的精锐小队而言，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回收任务罢了。
尽管目标物品的重要性不容小觑，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态分毫。
只因狼群小队的每一位成员都深信着，他们有绝对足够的实力完成每一次行动。
冷酷，而精确。
只需瞄准，然后扣下扳机，即可铲除绝大部分挡路者。
就如以往执行过的所有镇压与夺取任务一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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