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犯了错的侍女服侍墨渊离换完衣服后,便一直在厅内时候着,直到辰启天墨渊离夫妇离去,厅内众人都被屏退,她才又走到穆兰赫琰的面前缓缓跪下。
“可看清了?”穆兰赫琰双眸微眯,幽暗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语气微沉地问。
那侍女跪的端正,已全然没有在墨渊离面前瑟缩惶恐的模样,她声音清肃地说:“回主子,奴婢在服侍靖南王妃换衣服时看得清清楚楚,靖南王妃的右肩处的确有一个胎记,那胎记的颜色是深红色,形状有点像一把散开的扇子,因着只偷偷瞄到一眼,奴婢并没有将那胎记的图案完完整整地记下来,还请主子恕罪。”
“扇子?”穆兰赫琰蹙了蹙眉,低头深思一会儿后,命人拿了纸笔进来送到那侍女的面前,吩咐道:“你好好回忆一下,将能想到的胎记模样画下来,能想起多少便画多少,我不强求你,只画个大概就行。”
侍女应了一声后,俯身拿起笔,蘸满墨汁略一回想,便在纸上细细画了起来。
两刻钟后,穆兰赫琰拿起绘着画的纸,脸色大变。
画上的图样上端尖小,斜着向下越来越宽,有几道纹路四散开来,周身覆盖着羽毛,瞧着像是什么鸟类的尾巴一般,但是明显比普通鸟类的尾巴要大上很多,羽毛也更为繁复独特,更像是凤凰的尾巴。
穆兰赫琰拿着纸的手颤抖个不停,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太过激动而走了音:“果然,果然是她,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焉家的凤契血脉竟然真的存在!”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穆兰赫琰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内心不断踊跃出的激荡的情感让他怎么也没法冷静。
拿着纸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早就将纸的一角捏得粉碎,穆兰赫琰毫不在意,转过身“啪”地一声将纸拍在桌案上,手指迷恋地抚过上面的图案。
“传闻焉家族人会诞生凤契血脉,此血脉的拥有者必定是个女子,且会是这天下命定的国后……”
穆兰赫琰的双眸已满是痴迷,因着情绪太过浓烈,整张脸都笼罩上一层奇异的光芒,他嘴里喃喃地近乎痴恋地念叨着:“墨渊离……墨渊离……只要让你做了我的女人,我便会是这天下的王了,是么?别说一个小小的东罗,整个南疆、风临、北渝、还有漠北,都会奉我为王,是不是?”
每从口中说出来一个字,穆兰赫琰的内心就确定了一分,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做了决定,要想办法将墨渊离占为己有,成为这天下唯一无二的,至高无上的帝王。
一个东罗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满足不了他对于权力的欲望,他不在乎墨渊离是什么样的人,甚至她倾城的美貌他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在今日之前,墨渊离对他而言唯一的印象就是辰启天的王妃,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自然就绝不会放过了。
另一头,墨渊离和辰启天回到别院后,换下衣服让莳萝收了起来,便开始回忆今日在穆兰赫琰府上的反常之处。
她几乎可以确定今日宴上那个侍女将酒水洒在她的衣裙上并不是无意之举,而是故意为之,因为纵使她不追究,穆兰赫琰身为主人也应该坚持对那侍女有什么处罚,至少不应该再让她服侍自己换衣服,在宴上侍候着。
可穆兰赫琰的做法实在是太反常了,不仅让如此冒失的侍女服侍她更换衣服,接下来的宴席也安排她一直贴身服侍自己,丝毫没有要处罚的意思。
都是久经政事最会揣摩人心的人精,墨渊离不相信穆兰赫琰是考虑不周才犯了这种错,再联想到此前辰启天说穆兰赫琰在着意打听她,她相信他定是有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呢?墨渊离有点想不明白。
那个侍女她一直留心提防着,服侍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给她更换的衣服上面也没动过什么手脚,而在之后的宴席上,她也自始至终都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
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穆兰赫琰在想什么?还是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消息?
墨渊离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最后只好暂且将此归结为穆兰赫琰是看重她靖南王妃的身份,想要找机会讨好靖南王府,让东罗获得更多的势力支持。
辰启天夜里也没留在别院,带着她回来后换了身衣服,等天黑后便带着几个影卫趁夜出了别院,不知去了哪里。墨渊离心中有事便没顾上追问,等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心中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来之前她只将东罗当成一个小国,以为要处理的人也只有一个三王子穆兰赫朔,可没想到三王子照常要处理,事态却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另一头大王子穆兰赫琰的行为也让人捉摸不透,越想越心烦。
翌日一早,墨渊离醒来后看了看梳妆镜,便发现自己的眼睛底下青黑一片,明显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莳萝边拿起梳子给她梳头盘髻,边轻声说道:“等一会儿奴婢吩咐厨房给王妃做些补身子的汤吧,王妃喝一些养养神,午间再睡一会儿,估计就会恢复不少了。”
墨渊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瞧见有人端了米粥和牛肉煎包进来,随口问莳萝道:“阿煜可醒了?”
莳萝含着笑说:“小世子早就醒了,精神得很,这会儿正在床上自己玩着呢,王妃给买的那些泥塑的小马驹,小世子爱不释手,这几天早上只要醒了便要找来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松开。”
乳母将阿煜抱过来后,墨渊离抱着他放在床上,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噙着笑说:“就你小子最清闲,每天吃饱睡足,别的时间都用来玩了,你爹现在还没回来,你也不说问问。”
阿煜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他还不太听得懂娘说的话,但“爹”这个字他听清了,便也咯咯笑着嚷道:“爹爹!爹爹!”
小孩子说的话奶声奶气,配上湿漉漉的纯澈无比的眼睛,墨渊离看得瞬间心就化了,坐在床边陪阿煜玩了好一会,直到阿煜有些累了开始打呵欠,才让乳母将他抱走。
“别院不如我们王府守卫森严,纵然是王室的居所,这里也未必太平,我和王爷不在的时候,你要盯紧阿煜,别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伤害到他。”手上还残留着阿煜身上的奶香味,墨渊离眸色微冷地对莳萝说。
她开始有点后悔带阿煜过来,此前觉得自己和辰启天不在,靖南王府一点都不安全,将阿煜一个人留在府里决计不行,况且阿煜这么小,也不能离开她这个做娘的太久,所以她才将阿煜也带了过来。但是现在来看,东罗的局势并不简单,起码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阿煜跟着一起来到这里,很可能也会遇到危险。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在一切事情发生之前,在一切暗流涌上地面之前,派更多的人保护好阿煜,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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