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同样是做妹妹的,今日你却可以在我手中理直气壮地讨要你哥哥,可我的哥哥却是黄土一抔,坟上青草三尺高。可真是好没道理啊!”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阵灵举高自己的手指,看着自己生长出来的黑甲,黑夜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月色之下,却可以感知到这黑甲上闪耀着一丝锋利的冷感。
她伸出食指,黑甲在月光下亮得反光,魅惑道:“不如这样吧,你杀了你身后这些人,我就让你见一眼你哥哥。怎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吧!”
江景安身后的弟子一阵愤怒又带了一丝察觉不到的惊慌,有人破口大骂:“肖季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魔头,竟然敢提出这种毫无人性的要求来!你不得好死!”
众人附和:“对!不得好死!”
“哈哈哈……”
这些不痛不痒的叫骂对于灵稚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她欢快地回应:“这可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家主妹妹,让我提出来的条件,你们激动什么?还是——怕她真的舍弃你们?”
灵稚做出一个像是扔纸飞机的动作,“啾——,然后把你们全杀了来换自己的哥哥?”
她看着这群人脸上变幻多姿的表情,乐得不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缓解一下酸痛,笑得好没形象。
“你胡说!我们追随的人才不会像你一样丧尽天良!肖季莲,你休要挑拨离间!”
“你都说我是挑拨离间了,还这么激动干什么?怎么,我挑拨你成功了?离间你们成功了?”
瞧瞧这众生百态的丑陋模样,一个个的,明明害怕自己被舍弃,心里慌得要命,面上却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是恶心至极。
“江景安,怎么,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江景安从方才就再没开口说话,她攥紧了拳头,不可否认,她心里刚才确实是有一丝动心。和哥哥比起来,这些人算得了什么,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哥哥说过,不希望她手上沾染任何一丝鲜血。她不能,让哥哥失望。
她挣扎着开口,声音有些喑哑,祈求道:“能不能换个条件?拿我的命一命换一命也行。”
灵稚冷哼一声,“赌不起就不要和我谈交易。我这儿不是善堂。不收女人。”
“行了!”阵灵站起身,“玩也玩够了,该办正事了。要是你们没招了,那可就到我还手了!陪你们玩了这么久,也该到大结局了。”
阵灵拍拍手,身后的黑雾中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一身蓝衣被抽打得破碎,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却不流血,而是冒着黑气。他低着头,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没有生气,狼狈至极。
可江景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她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痛苦和焦急,什么时候流了泪都不知道,大喊:“哥!”
江景之听见自己妹妹的声音,有了一丝反应,低垂的头稍微动了一下,而后强撑着身体,睁开眼看见了屋下的江景安。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安安,不哭。”
灵稚在一边看着这副兄妹情深的场面就来气,黑雾随意念幻化成破魂鞭,“啪”的一声甩在江景之身上,江景之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屋顶上,“哐哐”地滚了几下,“咚”的一声掉摔在地上。
江景安见此想要去扶起自己的哥哥,可是却被肖季莲悠悠一句“谁敢碰他”钉住了腿。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扑腾着吐出两口淤血,再挣扎着站起来。眼泪都抹花了她看见的世界,可她却无能为力。
今时今日的肖季莲所表现出的法力,根本不是她一条区区不过修炼百年的鲤鱼精可以抵抗的。
“可真听话啊!”
灵稚落地,不知何时出现在江景安的身后,从她的视线看向正挣扎着站起来的江景之,在她耳边低语,“心疼了吧,眼睁睁看见自己的亲人受伤,却帮不上忙的滋味不好受吧。”
灵稚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一挥,黑鞭又是一下把堪堪站起来的江景之抽撞到了柱子上。
看着哥哥面目狰狞,痛得爬不起来的样子,江景安心中怒不可言。
“你!”她想反手打肖季莲,却被她定住动弹不得。
灵稚把江景安的下巴勾向自己,“生气了?难过了?就承受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儿啊。”
徒然拔高音量,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黑鞭自发地把江景之抽打得满地撞腾。
“当日你哥就是这样,一言不发,挥一挥手,就灭我肖家满门。而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哭泣,我哀求,我愤怒,我叫骂,可他停下来了吗?我爹,我肖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三口人还不是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我面前!”
声音平静却满是悲凉,肖家灭门案之惨是世间共知的。
江景安泪流满面却毫无办法,满脸涨红,青筋暴露,却动弹不得。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抽打得满地打滚。听着肖季莲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灵稚把头枕在江景安肩上,脸埋进她颈间,“难过吗?痛苦吗?是不是想杀了我?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当时也是这样的。”
灵稚松开她,下一瞬出现在了江景之身旁,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所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实现我当初想做的一切的。”
灵稚逐渐有些魔怔,情绪开始失控,陷入了半疯魔的大笑中,不知道是不是肖季莲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感情还在作祟。
“停下来吧。季莲,别再错下去了。”
在这人人自保,谁都不敢说话惹怒肖季莲的时候,玉冬来擦干净了嘴边的血渍,抚着胸口说话了。
玉冬来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不论是三家哪一家受伤也好,被针对也好,他都没有开口。
可是现在看着肖季莲在仇恨里这么疯魔下去,他不得不开口了。在场的所有人里,除去被惩罚得体无完肤的江景之,就只有他亲眼见证了那场灭门惨案。
所以这一开始的一切一切,他都不予置评,因为那是他们欠她的。如果说江家的人做了行刑的刽子手,那么阳家和玉家的冷眼旁观就是今天这场恶果的催化剂。
肖家被灭门,没有人为她讨一个公道,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从而罔顾了她的情感。今日恶果皆是当日种下的恶因。
“停下?我凭什么要停下!我亲手为自己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有何不可!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灵稚双袖一挥,气势逼人,直指玉冬来,这个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
玉冬来没有资格接这话,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灵稚冷笑一声,手中现出一把剑。
她细细地抚摸着这上面的纹路,对着剑自言自语:“我曾满心欢喜,赠你‘除魔’二字,除尽世间妖魔,斩尽世间鬼怪。”
她抽出利剑,直指被黑链四散锁住头、手和脚,呈“大”字状的江景之,“可你却用这把剑屠尽我肖家上下一百八十三口人!一个不留!”
“江景之!——”
肖季莲握剑的手都在颤抖,那一幕幕,那一声声惨叫,她至今不敢回想,午夜梦回,总是会被师兄弟们的呼喊所惊醒,会被那一夜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得失魂。
那一声怒喊里充满的痛苦与怨恨,任谁都听出来了。没有人敢为江景之出头,就是江家的子弟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被锁住手脚的江景之,肿胀的眼睛睁开一丝细缝儿,扯起酸痛的嘴角一点点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终究还是毁了你。”
我们终究是错了。
如果当初不曾遇见,如果你我不是朋友,如果你不曾赠我除魔剑,如果……或许今天的你就不会这么痛苦,或许你心中就只会有恨,而不会被我的背叛所伤……
“哈哈哈……是,是你毁了我。”肖季莲看着他的眼里没了情感,只有冷漠,“那我就也毁了你好了。”
我要让这些所谓的名门正义之士,让你的亲人、下属,都亲眼看着你死在我手里。
肖季莲举起剑,看着他的左手,“就是这只手发号施令屠我肖家满门。”话落,剑停,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手上。
江景之闷哼一声,肩头的血汩汩流出。松开皱紧的眉头,他依旧笑着看她,仿佛在说不够。
“就是这只手砍下了我父亲的头颅。”话音落,剑光一闪,江景之的右手被砍飞进了人群之中,所有人都退开脚步,任那只冒血的手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要不是有黑链挂住江景之的脖子,又一声闷哼之后,只怕江景之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鲜血顺着两侧直流,染红了他本就看不出原样的衣服。
他强撑着笑着看向肖季莲,闭上眼耳边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
“谁说修不了仙的人就不能除魔了。你偏要除尽这世间魔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
“日后这剑便不再是你的耻辱,而是你的荣耀。”
地牢里她一身夜行衣,问:“你饿吗?”
“她要杀的人是我,根本不是你所谓的我们。”“是。”
她笑眼弯弯,“好久不见。”
……
脑海中所有的思绪最后归于无,他静静等待着最后一击。
季莲,谢谢你。我终于要走完这肮脏的一生了。他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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