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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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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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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

    微谷玉氏收到了安离阳氏祭司阳青桉离世的讣告。

    肖季莲看着手里的讣文,愣坐在房间里,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冬竹抽出她手中的纸放在一边,“你想去吗?若是快马加鞭,或许还能赶上他的葬礼。”

    肖季莲呼吸沉重了一下,口中苦涩开口道:“三年前,元笙去世我未能到场,这一次我送送他。”

    玉冬竹握紧她的手,“我陪你。”

    五天后,肖季莲与玉冬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安离阳氏。说明来意之后,下人把他们带到了青宵殿。

    入目苍白,到处都是白布葬花,可又有些熟悉,肖季莲有一瞬间的恍惚,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程元笙的梦中见过这一切。

    碍于二人身份,阳氏的家主阳青桦出来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去处理政事了,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留下头戴白布,满脸倦容的阳青栎接待他们。

    二人分别上了三炷香,哀悼了许久。肖季莲看着跪在一旁烧着纸钱,满眼血丝,面色青灰的阳青栎,道了一声无力的“节哀”。

    阳青栎未曾抬头看他们一眼,声音嘶哑地说:“新婚快乐,恭喜二位。未能赴宴,莫怪。”

    肖季莲摇头,放心不下他的状态,有些迟疑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你……还好吗?”

    阳青栎抬头看着她满目的担忧,嗤笑一声,“你放心,我可不像他一样是个懦夫,我不会寻死的。”

    玉冬竹不知何时离开了,留下他们二人独自守在这灵堂里。

    “他……”肖季莲不知该如何安慰阳青栎,便坐靠在他旁身,“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阳青栎又看她一眼,盆中的火苗旺盛,他发出一声讽笑,低声道:“我怎么有资格在你面前悲伤呢……”

    声音虽小,可肖季莲全听见了,脑海中突然一空,想起了那日光景。

    阳青栎见她愣神,又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

    肖季莲嘴角突然带笑,“我们不一样。”很快,很快……

    阳青栎见她唇边诡异的笑容一时间也怔在了原地,呵一声,“也是,如何会一样。”

    过去的就过去吧,好不容易季莲放下了,他这又是在做什么,何必要去戳别人的伤口。

    他看着这冰冷的灵堂,脑海中大概是程元笙去世那一天的模样,她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身边除了侍女,谁也不能靠近。

    那便是神女的悲哀,生受无尽尊崇,死后无边冰冷。

    “他居然让我想办法把他们偷偷葬在一起,你说可笑不可笑?”阳青栎回想起二哥去世时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苦苦哀求的模样。

    “你知道吗?那年我们寻找的挽魂灯其实在我二哥手上,他早就打算好了,想用挽魂灯留下元笙的一缕魂魄,好在死前与她再见上一面。”

    阳青栎将手中的纸钱捏皱,讽刺道:“可他失算了,挽魂灯没能亮起来,他至死也没看见元笙最后一面。”他回想起二哥死不瞑目的样子便觉得好笑,真是可怜又悲哀。

    肖季莲双眼圆睁,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眼眶发红。

    不是挽魂灯失效了,而是玲珑引被损坏,七彩之光失色,这本就是以一缕魂魄连结的阴阳法器,阳器坏了,阴器自然也无法发挥效用。

    阳青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道:“真是讽刺,生前他不愿正眼看元笙一眼,死后却要与她合葬。呵——我偏不让他如愿!”

    肖季莲见他这般心痛的模样,明明是在嘲讽,眼角却在流泪,他拿起旁边的纸钱,放入火盆中,沉声道:“成全他吧。”

    阳青栎闻言,猩红的眼瞪着肖季莲,“你再说一遍!我为何要成全他这个混蛋!元笙活着的时候,他让她伤心,现在元笙死了,他还要去扰她清静吗!”

    肖季莲看着冒火星摇曳的火光,脸被火光照亮,身体的影子在墙上被拉长,“他不是自杀,是无药可救。”

    阳青栎脑海中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他遏制住自己不去想,“不可能,你胡说!”

    “当日程元笙受咒术所致陷入沉睡,就如同活死人一般。我看不过去,强行助她苏醒,本以为是解了咒术,后来我才知道是毁坏了她体内咒术的平衡,种种咒术反噬便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可要去她的性命。”

    “尤其是痴情咒。”

    所以后来程元笙身体渐弱,一直到肖季莲在玉氏收到程元笙去世的消息,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若说她身体日渐虚弱的事情还有谁知道,那便是程元笙自己了,从那一场睡梦中醒来,程元笙便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她还是醒来了。

    大概是梦中千般好,也不及见这世上人一眼。

    “若不是我强行把她叫醒,说不定痴情咒不会被毁,只要她痴情的人不死,她便不会死。”可是,是她自以为是,以为是在救人,没想到却接连害了两个人。

    痴情咒毁,程元笙亡,连带阳青桉体内的咒术也被牵动,反噬其主。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让她想阻止都无能为力。

    “你不该怪祭司,若说是谁害了程元笙,这个人该是我,你该恨的人是我。”

    肖季莲最后一滴泪流进了自己的心里,这大概是她送走的最后一个朋友。她站起身,再看这木棺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灵堂白布飘动,不知何时夜幕已落下。

    阳青栎一个人跪在棺材前,火盆不灭,眼光麻木,阳氏无人敢打搅他。

    有一件事肖季莲可能不知道。

    痴情咒是阳氏的死咒,痴情人死,被痴情的人也会因咒术而被强行殉葬。

    还有一件事除了阳氏三兄弟,所有人都可能不知道。

    痴情咒之所以为痴情咒而不是情人咒就是因为这痴情错付,无法被回应。

    阳青桉多接触程元笙一分,多爱她一分,他所受的钻心之苦就多一分,痴情咒的效用便少一分。

    阳青栎想起二哥去世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原以为我们会比元莺和阳青夜的结局好一些,虽是生离,但至少是能活得长久一些。现在看来是我们太天真了。”

    那时他耻笑二哥还敢对他和元笙之间的悲剧发出感慨,如今他才知道原来那话里还含着想尽一切办法之后的无力和心酸。

    阳青栎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真想一脚就踹翻这火盆,撕去这灵堂里所有的白布,推倒所有的烛火和香案,掀开这棺木,揪着他的衣领,问问躺在这里面的人他有没有心……

    “这便是你对我误会你的报复吗?哈——你倒是一走了之了,你们去天上团聚了,那我呢?你们都抛下我……”

    阳青栎嘶哑着声音诘问,空荡荡的灵堂没有人会回应他。

    他想起那年那场未完成的大婚,那时程元笙还不是神女。

    他还记得那天,她一身大红色的婚服站在青宵殿前,满心的笑意等待着与自己心爱的男子举行婚礼。

    可是迎来的不是司仪的“一拜天地……”,而是他带来的三万将士,还有被拘捕的所有程家人。

    那场婚变夺权的战役之前,安离的百姓人人都说安离有两个家主,一个是名义上的阳氏,还有一个是手握重权的程家。

    早年为了拉拢程家,父亲把自己的亲妹妹阳映嫁给了程家家主的大儿子程旭远,也是当时程家家主有力的竞争者,可惜两人都不是贪恋权势的人。

    后来,他们之间生的孩子叫程久安,求的是个久久平安之意。而阳映难产早逝,程旭远未再娶。

    直到后来元莺出事,程旭远为了保住挚交阳青夜的孩子,便求娶了元莺。程家人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对阳氏自然是个好消息。

    父亲一直都是忌惮程家,更是忌惮才华横溢的程旭远,便提出要求程旭远与元莺婚后不得有子嗣,那个野种也必须被送入阳氏寄养,毕竟是神女的血脉,或许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代神女。

    而程旭远因为娶了元莺这个所谓的安离罪人,被程家其他早就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以此罪名夺权,此后成为了程家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此种局面也就一直维持到哥哥阳青桦继任家主之位。拔出程家这根刺一直是阳氏家主的夙愿。几代人过去了,程家一直屹立不倒,甚至隐隐有权势愈深之意。

    直到阳青桉策划的那一场鸿门婚宴。

    席面上一时间混乱不堪,当时程家的当家人因此大闹宴席,怒骂程元笙是倒霉货,专门招来不好的事情就是因为她的婚礼才让阳氏的三个小屁孩掩藏了踪迹,调动了兵力。

    程元笙不怒不悲,任他们辱骂皆不还口。走到最后一步,不知她是何时发现自己是神女血脉的,她将此事揭露于众,无异于是重走了当年她母亲的路。

    只可惜她是为了保全那群畜生,自愿做了那冰冷的神女。从此一人面对冷冰冰的宫殿,一人流血一人悲苦。再没有人敢冒犯可也再不会有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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